第36章 此心安處是吾鄉
些許日子下來,阮容且基本上摸清了自己體內這千針的活動規律,每九日,這蟲便要吞噬一次血肉,每次吞噬當真如千萬根針紮一般。
每到這個時候,阮容且都會借着引子把江茴支出去,自己躲在屋子裏疼得打哆嗦去。盛夏時節,疼得流了一身的汗。
有那麽兩次阮容且實在疼得忍不住便昏了過去,直到醒來時發現江茴正皺着眉頭盯着他。
“你回來啦。”阮容且故意打着哈欠說道。身上還沒有恢複力氣,他只能略微歪着頭看着江茴。
“九天,每隔九天你就要我出一次遠門。”江茴冷着臉說道。
“是嗎?你怎麽算日子還算得這麽清楚呢?”阮容且裝傻。
江茴把臉湊近,一只手在阮容且的身上摸着,先是輕輕撫過,到後來倒是越來越用力,改為按壓。
阮容且這疼痛還沒完全散去,被江茴這一壓便下意識地咬了下嘴唇□□了一聲。頭頂立刻湧現了細密的汗珠。
“你到底有什麽事瞞着我?”江茴怒視阮容且的眼睛。
“沒有。”阮容且嘴硬這事兒,一定是江茴傳染的。
“是不是那個蠱蟲?它到底是幹什麽的?”江茴幾乎吼了起來。
阮容且咽了一下口水,道:“別別,你別生氣,這蟲又不會要了性命。”
“好玩兒是嗎,疼得很爽是嗎?你這受虐的命!”江茴還是平靜不下來。
阮容且凝視着他的這幅樣子倒是噗嗤一下笑了出來,道:“是,我就是一受虐的命,還不是因為你給的不夠,若是給夠了,我至于這樣嗎。”
“你”江茴氣急,在阮容且的大腿內側狠狠地掐了一下。
阮容且吃痛,微微弓起了身子顫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江茴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下手有些過重了,臉色有些愧疚地給他揉着自己剛才掐過的那個地方,又騰出另一只手來為他擦拭額頭上的汗。
“你既然不想說,我就不問了,我知道你自有你的道理。”江茴軟了語氣說道,“不過下回你再發作,必須讓我陪在你身邊。”
阮容且看着眼前這人眼神裏透出的擔憂,微笑着點了點頭,道:“你到時候可別嫌我的臉扭曲得難看啊。”
江茴撅了嘴,心裏隐隐作痛,很想把阮容且揉碎了裝進自己的心窩窩裏,卻還是嘴硬着說道:“本來也不好看。”
阮容且聽了這話才開始有點力氣,拽過江茴的衣領,立了眼睛問道:“好不好看?”
“不!”江茴大聲回答。
“那你的手別動!”阮容且也同樣大聲。
“不!”江茴答。一只手不老實,在阮容且的兩腿中間揉着揉着就跑偏了方向。
阮容且此刻笑得像狐貍一般媚,半開玩笑地細着嗓音說道說道:“江公子,我這身下使不上力氣,你可否抱着奴家來啊?”
這語氣聽得江茴差點沒吐出來,但還是二話不說地把阮容且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問道:“這樣?”
阮容且被天旋地轉地猛然抱起有點不适應,眼前黑了一下道:“有點暈。”
“那你下去躺着。”江茴道。
阮容且不幹,分開兩條腿纏住了江茴的腰,又把兩只胳膊纏到了江茴的脖子上,活像一條無賴蛇。
江茴淺淺笑了笑,輕輕地拍着阮容且的後背,無限溫存。
阮容且把頭擱在江茴的肩膀上,使勁嗅着他身上的那股陽光的味道,很想就這樣待一輩子,不,直到下輩子,下下輩子,倆人兒和一起變成一塊石頭都成,就是不想分開。
所以倆人就這麽抱着啊抱着,直到江茴輕輕說了句:“腿麻了。”
阮容且樂了,他笑江茴傻,翻身坐到了床榻上,不過這笑聲還沒落下,他的肚子竟然也跟着笑了起來。
“餓了。”阮容且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家裏有魚,你想吃清蒸的還是紅燒的?”江茴笑問道。
阮容且凝眉,聽到“家裏”兩個字,他的心抖了一下,把頭從江茴的頸窩裏擡了其起來,正色着臉盯着江茴。
“江茴,咱們的家到底在哪?”
這一句話,問得江茴有些迷茫,問道:“什麽意思?”
阮容且嘆了一口氣,道:“咱們不是說好了今年過完就離開皇城了嗎?然後呢,去哪兒呢?”
江茴和順了眉眼,抓過阮容且的手在掌心緩緩揉着,側着頭想了一會兒道:“你跟着我走吧,去我自小長大的那座山,我和師傅住的房子如今還在,院子雖然小,但是足夠咱們兩個住了。主要是風景秀麗,我帶你看遍春夏秋冬可好?”
阮容且聽着江茴說這一席話後,眼睛笑得像柳葉兒一樣彎,用不着說別的字了,只答了一句:“好。”
“嗯,所以清蒸還是紅燒?”江茴問道。
“紅燒,多放些香料入味。”阮容且的口水快淌了滿地了。
“好好好,你把舌頭縮回去。”江茴看着阮容且這幅模樣哭笑不得,起身去廚房忙活去了。
阮容且看着江茴去給他做魚的背影,覺得自己這輩子其實不必再求什麽了。
他給自己斟了一盞茶,幻想着和江茴之後的日子。
或許春日會有漫山的桃花灼灼,或許秋日會有滿園的瓜果飄香,或許粗布衣衫清粥小菜,或許兩人望着晴空白雲,相視一笑,心下了然。
心上裝着這樣一個人,哪裏不是家呢?
不過是,
此心安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