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宰相落馬
流雲閣二樓隔間兒。
“啪”。
這一聲響得清脆,林亂的臉煞時就多了一個微紅的掌印。嚴儒這在朝中受了氣倒是發在林亂身上了。林亂動都沒動,只是垂着眼睛站在他的面前。
嚴儒看林亂完全不理他,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自讨了沒趣便轉身走了,回去研究他那篇悔過書去了。
嚴儒剛走了沒多大一會兒,阮容起進來了,各小厮很殷勤地喚着“老板”。林亂面色平靜地道了聲“将軍”。
阮容起看着他臉上紅的這一片問道:“嚴儒來過了?”
林亂點頭。
阮容起也沒再說什麽,上了樓上去,囑咐林亂一會兒若是有人找他就直接領到樓上去。
來找阮容起的是朝中的一位言官,名為孟之安,骈文辭賦寫得極好,也頗被朝中大臣稱贊。
二人相互問候了一下,對坐了下來,林亂為兩人斟了兩杯熱茶便關了門退下去了。
孟之安此人寡言,此刻只是坐在阮容起的對面望着他,似是在等他說話。
阮容起抿了一口茶才道:“阮某今日有一件事要求于孟大人。”
“阮将軍客氣了,請講便是。”
“彈劾嚴儒。”阮容起的語氣很決絕,因為他知道這件事讓別人去做或許有些困難,畢竟是去彈劾一國的宰相。但是孟之安一定會去做,不僅是因為他為人廉正,更是因為他是湯大人的同鄉加摯友。
果不其然,孟之安答應得很爽快,阮容起微微笑着,颔首向他表示感謝,只等七日後,嚴儒那紙悔過書貼出來了。
這幾日來,阮容且的病已經大好,又是活蹦亂跳地鼓搗着他的那堆玩意兒。驚蟄過後,百蟲複蘇,他是又有的忙了。冬天他埋在那棵柳樹下的小蟲子順着他的召喚一只一只地爬了出來,排着隊在他的腳下繞了一圈兒就各自散了,這散也是要有規律的,不久皇城中的各個角落幾乎都将有這樣的一只小蟲。
阮容且就靜靜地看着這些小家夥散去。
柳樹又開始飛絮了,弄得阮容且鼻子癢癢,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你這病到底是好還是沒好。”阮容起跨進院中,聽見他的噴嚏聲問道。
“這絮子忒煩人了,我早晚要砍了這樹。”阮容且掐着腰指着院中的柳樹罵道。
阮容起笑着搖頭,這話他聽了有許多年了,這樹不還是完好無缺地在這兒長着。
入夜,阮容且趴在桌子上看着他早上放出去的那些小蟲子排着隊在他的面前爬過,沒有哪只有特殊的反應,大概是哪一只都沒找到他想找的那個人吧。
阮容且嘆了一口氣,頹然地把臉枕在了桌子上,看着桌面燭臺上跳動着的火焰竟是睡着了,而且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這個姿勢簡直累人,阮容且落枕了,脖子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了,只能把臉偏向一邊減緩疼痛。
阮容起看着他就一直在憋笑,容且現在瞪他都沒辦法好好瞪了,必須要轉過身子才能給他一個白眼。阮容起這一口粥在嘴中差點噴了出來。
一樁接一樁的,阮容且最近也真夠倒黴的,可是他最近再怎麽不順,恐怕也沒有嚴儒不順吧。
當朝宰相居然會寫悔過書,還要張貼于市街之上,這樣轟動的新聞,不出一日就全城皆知了,嚴儒的威信可謂一落千丈。
文章一張貼出來,百姓就圍了個水洩不通,部分百姓并不識字,就有那識字的人大聲讀着。孟之安穿着一身樸素的衣服,也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面前的這篇文章暗暗思襯。
第二日,皇上的手中便多了這樣一份彈劾嚴儒的奏折,這奏折一連列出了嚴儒的十二條罪狀,從悔過書的格式開始挑刺,又引申到嚴儒平時貪污受賄,再到後來的勾結大臣拉幫結派,最終扣上了謀反的帽子。
蘇蕭離看完了折子緩了一下才說道:“不能得罪文人。”
阮容起笑道:“看來我真是沒找錯人,孟之安寫的這些罪狀倒是條條有據、件件可查,想必是對嚴儒不滿有很久了,又一直隐忍不發,如今有了機會便抓住不放了。”
“這些就能夠扳倒嚴儒?”蘇蕭離有些不信。
“這就要看皇上你了。”阮容起湊近了蘇蕭離,吐着氣息說道。
嚴儒再次于早朝上被皇上點了名,邁開步子出了隊列就開始冒冷汗了。
蘇蕭離将孟之安的那份奏折遞給了紀公公,讓他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念出來。
紀公公應了一聲,打開折子,用他那招牌公鴨嗓子大聲念着這份奏折,把宮外的麻雀驚得飛了起來。
一篇奏折念畢,嚴儒有些恍惚,直到蘇蕭離開口說話。
“嚴大人,朕今早派了人去你家搜查,黃金白銀倒是比你的俸祿多出了不只幾倍。往來密信也是不少”
這句話一出,階下又是有幾個大臣哆嗦了一下。
嚴儒此刻倒忽然平靜了,擡頭向皇上望了望,又環顧了一下四周,确實未見阮容起的身影,冷笑着說道:“皇上最近之舉真的不像皇上了,國家怕是早晚有一天歸到阮将軍手中吧。”
嚴儒這話說完,滿朝堂寂靜得連掉針都聽得見,其實這話,滿朝文武哪個不想說,可哪個敢說。
“朕還是朕,只是嚴大人野心有些大了,管的有些寬了。這官,嚴大人就不必做了,牢中暫住,等候發落吧。”蘇蕭離聽了嚴儒的話也不惱,平靜地說道。
“微臣,謝主隆恩。”嚴儒大聲道,最後一次磕頭,很響。
有了孟之安的開頭,這幾日彈劾嚴儒的奏折多得蘇蕭離都看不過來了,其中彈劾得最歡的倒是往日裏的那些嚴黨,真可謂是樹倒猢狲散,不對,不光是散,還要往樹上尿一泡再散。
阮容起用三個字形容了一下這些大臣:牆頭草。
倒是孟之安,此刻上書是為了辭官。
他是一直在等着嚴儒下馬的那一刻,為友報仇,如今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無需再留,至于朝堂之中還會有什麽樣的風雲變動,他已不想再理。
蘇蕭離準了他的辭書,帶着敬意。
孟之安在好友的墓前流連了片刻,歸鄉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丹頂宜承日,霜翎不染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