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好,而且你像我們這種小店,根本賺不了什麽錢的……”店主滔滔不絕地給她講着,可她顯然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已經把所有的說辭都看清了。
“我最多給你五十。你進貨價是四十,這點我是清楚的。”她慢悠悠地說。
那女店主吃了一驚,店裏還有不少顧主,所幸喬崎的聲音不大。她把喬崎拉到旁邊去,立刻換了副表情:“祖宗啊,五十就五十,你可別再說了。”
喬崎淡淡一笑。
她選了個合适的型號,決定拿進去試試。
試衣間有些簡陋,左右各一間,都是用布簾遮住的;喬崎站在明亮的燈光下,盯着鏡子裏短發的自己,然後慢慢褪了上衣。她的皮膚最是白皙,這會兒暴露在強光下,襯得整個人都如一塊凝脂般。
換上新的Bra後,她從各個角度觀察了一下,發現很适合自己;雙手繞到身後,正準備脫下來,擡頭就看見自己身後站了個男人。
席川!
他的出現不僅迅速且詭異,眼神還無比炙熱;喬崎趕緊将挂着的衣服拿來覆蓋住上身,低聲問:“你怎麽進來的?”
席川一臉淡定:“我跟店主說你是我妻子,然後她就讓我來了。”
“……”
他見她一臉尴尬,反倒笑得揶揄:“又不是沒見過。”
“席川!”她生氣地低吼,“女性試衣間是你能進來的嗎?”
“又不是別的女人。”席川皺眉說。
☆、口嫌體正直
喬崎嘆氣:“你做事都不考慮後果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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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川沒有回答,摸着下巴仔細打量她的胸部,眼神晦暗。
現在想脫掉換回舊的也沒辦法了,她只好把衣服套上,待會兒直接付錢就行。由于是背對着他穿的,可以從鏡子裏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喬崎動作頗為僵硬;等到将衣服穿好,背後傳來他清醇如泉水的聲音:“這件穿不了多久就會變形,肩帶的設計不合理,裏面的鋼圈很脆弱,布料粗糙,還容易傷害胸*部。”
鏡子裏的席川,表情嚴謹,态度專業。
喬崎嗤笑:“你倒是對這個頗有研究。”
她說得的确沒錯。事實上,席川将她扔掉的所有Bra都研究過,發現都是因為肩帶變形或者中間處有鋼圈支出來而造成的損壞;而就在不久前,他還親自去各大商場做了一個實地調研,買了各種品牌的Bra,測試了在不同強度的施力下,它的損壞程度及安全系數,最終确定一個品牌。
後來他親自聯系了這個品牌的負責人,讓他們送了不少成品過來。直到現在,這些嶄新的Bra都在他別墅的某個房間裏堆着。當然,這些都是為她準備的,因為席川知道,它們遲早會派上用場。
喬崎見他和平常一樣陷入了思考,拿起那件舊的內衣,徑直走出了試衣間。
店主這次見到她,态度倒是熱情很多,還不停地說:“你老公一看就是個有錢人,長得那個帥喲……”她盯着喬崎看了幾眼,越發地笑得有深意,“我發現你倆很有夫妻相。”
喬崎當做沒聽到她的話,只是說:“新的穿上了,你給我拿個袋子,我把這件舊的裝進去。”
店主麻利地拿了個袋子遞給她:“你愛人已經付過錢了。”
喬崎蹙眉,最後一言不發地接過袋子。
席川已經在門口等她了。這人長相上乘,氣質又好,但是由于表情冷淡,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導致不少路過這家店的女生都小心翼翼地瞟他。
“還要去什麽地方嗎?”他像是察覺到了她的氣息,稍稍轉過頭問。
喬崎一擡頭就看到了他精致的側臉,差點失态,于是立刻小聲回答:“不了,我得回去整理資料。”
“我車停在附近,送你。”他自然而然地接過她手上的東西。
喬崎有些吃不消,最終擺擺手:“不用麻煩,我坐地鐵過去。”
“那我送你。”
喬崎知道他的意思是和她一道坐地鐵回去。他的臉皮真是比城牆還厚,可她也是奇怪,竟然狠不下心來拒絕他,特別是看到他那張正經而無辜的臉。
誰知道在心裏打什麽鬼主意。
兩人就這麽在街上并肩而行。席川突然側過頭:“你在我面前的表現很像女人,是不是代表,我在你心裏已經算是特別的了?”
喬崎垂眸,扯扯唇角:“是很特別,不想特別都難。”
席川忽略她話裏的諷刺,輕笑着問她:“那我和邢毅,哪個特別些呢?”
“……”
他點到為止:“好,我不問了。”
步行了大概十分鐘的樣子,兩人總算是到了地鐵站。和那天幾乎一模一樣的場景,打卡、等待、上車。不過今天人有些多,兩人費了好些力氣才擠上去。
車子啓動後,席川靠在扶手處,用自己的身體護着她,不讓她被別的男人碰到,只是車廂裏各種混雜的味道讓他微微皺眉。幸好他一低頭就能看見她,于是暗地裏又朝她的方向擠了一些。
他的動作幅度雖然小,但喬崎卻能清晰地感受到某個不容忽視、極具噴張性的地方,她咬唇,往前面挪了一些。
席川不悅,長臂一伸就把她撈了過來:“那邊全是男人,你想沾染上他們的味道嗎?”說着,他幹脆把她攬過來固定在懷裏,于是造就兩人現在的情況——緊緊相貼。
“說得好像你不是男人一樣。”喬崎艱難地轉頭看他。
她的眼神是怎麽回事?席川皺眉,拉過她的手臂,将自己整個人覆在她身上,“很顯然,我是貨真價實的男人。”邊說還邊用某處去蹭了蹭她的臀部,“感受到了嗎?它就是我的象征。”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
旁邊兩個模樣稚嫩的女學生笑嘻嘻地盯着他們,紅撲撲的臉上寫滿了揶揄。
這大膽的地鐵羞恥play讓喬崎怒火中燒,尤其是他的動作比以前更加輕浮,弄得她咬牙切齒。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地鐵靠站,一個剎車,雖然比公車要緩得多,但她還是稍稍一了各位。席川見她就要撞到旁邊的男人,眼疾手快地拉過她,兩人又緊緊相貼。
那處更加炙熱。
車裏人多,她不好意思發作,只能暗自去掐他的手臂。可這不要臉的無賴男人更加得意,還旁若無人地将頭埋進她的脖頸處,深深吸了幾口氣,接着發出一聲喟嘆。周圍乘客只當是夫妻情趣,又不好意思看過來。
幸好下一站離事務所不遠了。她一邊暗中抗拒着他的靠近,一邊默默清除雜念。可到半路,那男人卻湊她耳邊說:“我能感覺到,你有反應了。”
成年男女,都知道這種反應是什麽。雖然喬崎是個清心寡欲、一定程度還有些冷淡的女人,但學過生理知識的她自然明白。聽到這話,她下意識地動了動雙腿,卻被他一把捏住臀部,大掌還趁着周圍人不注意,伸進她小內內邊緣,淺淺地刺了一下。她聽到他低低地笑了一聲,說:“濕了。”
這只色狗!她忍不住在心裏狠狠罵了一句。
終于忍耐到地鐵靠站,喬崎率先擠了出去,大步朝出站口走去。席川也滿臉笑意地跟着出去。
她對他有反應,這是一個好兆頭。
******************
夜風拂來,整個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多,G市的夜生活總是豐富多彩的。席川隐在夜色中,跟着她走進那間老舊的小區。她住的地方雖然在市中心,地價也不低,但條件設施不太好,一看就是上個世紀修的建築,老舊而充滿歷史厚重感。他盯着她的背影,攢緊手裏的內衣袋子,三兩步便跟了上去。
“抱歉,剛才我太激動了。”
喬崎停下腳步,眼神灼灼地看着他:“反正你是變态這個事實,我已經深深領教過。”
“我只對你這樣過。”他輕笑。
“說得好像賞賜一樣。”她頭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尖爪子,“我承認我有感覺,但是個男人這樣做我都會有感覺。”
席川皺眉:“我怎麽可能讓他們有這種機會?你沒有推開我,你在接納我,這說明你也喜歡我。”
Bullshit!
她湊近他,“太過自信可不是一件好事。”
“對不起。”席川很上道地說,“我控制不住自己。你一站在我面前,我就想把你扒光,做這樣那樣的事情。我真實地把自己的欲*望展現在你面前,但好像不太奏效。以後我會收斂的。”他可憐兮兮的表情,活像是被欺負的那一方,偏偏嘴上的話還說得一本正經。
喬崎懂了,這個男人的的确确是條色狗,還是條黏人會僞裝的色狗。她擺擺手,“你慢慢忏悔,我先上樓了。”
喬崎忘了還在他手上拿着的內衣袋子,那裏面裝着她穿過的舊內衣。席川剛想叫住她,可看了眼袋子裏的東西,眼神一沉,差點沒控制住将手伸進去。
接着,趁她還沒想起來這茬兒,他趕緊掉頭,消失在夜幕中。
……
喬崎上了樓,回到事務所,打開燈,疲憊地将自己埋進沙發中。半響後,她紅着臉走進浴室。
鏡子裏,那張豔紅含春的臉,好似不是她自己,而是另一個女人。她不耐地動了動雙腿,最後走進卧室,換掉內褲。
席川說得對,她的确有感覺了。
這是怎麽回事?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矮幾上的電話響了。她走過去,見屏幕上閃爍着“高春華”三個字,便按下接聽鍵。
“春華姐。”
手機那邊傳來一陣哽咽聲:“小喬,我看到那個女人了……我看到了。”
原來是之前那件事。
“你別激動,慢慢說。”喬崎柔聲安撫她。
高春華赤着雙腿跪在浴室的地面上,浴缸裏放滿水和花瓣。她捂住臉,淚水順着指縫滴在地板上:“那個女人,真的是他公司的,居然是宮靜……今天我見到他們去賓館了。後來,後來我給他打電話,他很不耐煩地挂了……”
“我在懷疑是不是那個女人懷孕了……所以他……”她斷斷續續地說。
喬崎一直知道高春華沒有孩子,夫妻倆剛結婚時是打算做個丁克家庭的。當時兩人冒着家裏人的反對,執意不要孩子,其實還是男人顧及高春華的身子不好,所以才一直沒有提孩子的事情。
只是,時過境遷。當初和和美*美的夫妻,終究也是沒敵過第三者的插足。
喬崎嘆息:“沒有證據之前什麽都不好說。春華姐,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冷靜。你要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家庭?還是他的愛情?”
那邊很久都不說話。片刻後,女人低沉的聲音傳來:“嗯……你讓我冷靜一下,我想想下一步要做些什麽。”
喬崎從她的語氣中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姐,別做任何傻事。”
“……好。我挂了,再見。”
直到那邊傳來一陣“嘟嘟”的忙音,喬崎才放下手機,盯着天花板看了幾分鐘。期間,她想了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席川的事情。他為什麽看上自己?為什麽要纏着自己?然後她又想到今天的事……今天……喬崎“騰”地從沙發上坐起來——她的內衣忘在他那裏了!
“我那件不要的Bra你怎麽處置的?”她打了幾個字。正考慮要不要發,手機就來短信了。
席川:晚安。
喬崎深吸一口氣,按下了發送鍵。
沒過多久,那邊就回了。
“我扔掉了。”
她松了一口氣,繼續發:“我原本也打算扔掉。沒事了,晚安。”
席川也回得很快:“你擔心我把它怎麽樣?不會的,我很君子。”
別墅的二樓書房裏,席川穿着浴袍,赤腳站在保險櫃前,把那件白色的Bra小心而虔誠地放了進去。
☆、漫漫長夜
喬崎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半響,才慢吞吞地回:“晚安。”
這次他沒有再回。
喬崎放下手機,起身回到卧室。面對着黑漆漆的窗外,胸腔中一直充斥一種微妙的感覺,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讓人的思維都不禁慢了下來。這是第一次,她接到除了邢毅之外來自異性的深夜問候。她全然忘記自己剛才的憤怒和他的輕浮。
長夜漫漫,城市男女,難免會有孤枕難眠的時刻。喬崎眯眼盯着天花板,一直到深夜一點多才睡着。
而那邊的席川,在收到那條來自喬崎的晚安問候短信時,身體瞬間繃直,臉上浮出了可疑的緋紅;之後,他握緊手機,鎖好保險箱,步伐快速地走出了書房。一路飛奔到自己的工作室,動作麻利地換上衣服,随後坐在一張古檀木做的椅子上,雙臂自然下垂,一動不動地在詭異而陰森的房間內做沉思狀。周圍的冰櫃都自動打開,最近送來的新鮮屍體将他整個人團團包圍住。整個畫面恐怖而蒼白,但中間的人卻是鮮活的、有感情的、心潮澎湃,甚至可以說是神采飛揚的。
五分鐘後,他赤着腳走到實驗臺處,将上面那把精致的小提琴拿了過來。
他要發洩自己的情感。
不得不說,這樣的場景的确十分滲人。高大的男人站在一群冒着寒氣的屍體中,緩緩将小提琴架好,修長的手指在空中揮舞了幾下,然後将琴弓靠近琴弦……
激昂的曲子立刻響徹整個房間。
曲調時而歡快,時而舒緩;時而低沉,時而高昂,就像演奏的這個男人此刻的心情。席川覺得自己正身處于中世紀的倫敦街頭,對面的女孩兒穿着複古的衣裙,噙着笑緩緩走來。她應該長着一顆美麗的淚痣,皮膚白皙,眼神倔強而堅強;最後,女孩兒提起裙邊,高興地撲倒他懷裏……嗯,這恰到好處地诠釋了他的心情。
冰冷的房間也因為這首曲子而燥熱起來,無數個歡快因子充斥周圍。
升高,降落,躊躇,直面……最後的結尾處又透出一股歡愉後的孤寂。
“真是完美。”
曲子結束後,席川睜開眼睛,墨黑的瞳孔裏滿是歡快。這時,冰櫃也随之而退了回去,整個室內又變得空曠起來。他拿着小提琴站在中央,嘴角微揚,意猶未盡。
這又是個非常好的開端。他今晚很開心。
那兩個簡短的字,就足以讓他又靠近一步。
**
鄭恒遠站在空曠的街頭,雙手插兜,目光焦急地盯着不遠處的車站。
深夜的街頭人十分少,空曠冷寂,倒有幾分滲人的寒意。他搓了搓手,拿出手機看看時間:淩晨一點半。
旁邊的司機小張面帶困意地對他說:“鄭警官,宮小姐什麽時候來啊?”
鄭恒遠皺眉,又望了望那邊:“再等等,應該馬上就來了。”說完,他看向小張,“要不,你先去車裏,我一個人在外面等就行了。”
小張實在是止不住困意,面帶歉疚地進了旁邊的黑色奧迪,打算打個小盹兒。
鄭恒遠面色焦慮地再次拿出手機,猶豫了幾秒,撥通了宮靜的號碼。正準備把手機貼近耳朵,旁邊就響起一陣熟悉的鈴聲,他回頭一看,臉色蒼白的女人一襲黑衣,拿着手提包正朝這邊走過來。
空氣有些幹,他動了動喉結,語氣艱澀地問:“怎麽朝那個方向來的?”
宮靜有些不好意思:“打車的那個司機起初走錯路了……沒耽誤你工作吧?”
“沒有,我和別人換的班。”鄭恒遠把目光飄向對面的霓虹燈上,張了張嘴,艱難地問她,“你,有心理準備了嗎?”
宮靜身體有一瞬間是僵硬的,不過很快她就勉強地笑笑:“我和他不可能的,他說過他還愛着他的妻子。所以,這個孩子不能留。”
“……上車吧。”鄭恒遠迅速轉移了話題,“小張已經等得快睡着了。”
宮靜微微扯唇,走到奧迪車前,正視面前的微胖男人:“恒遠,謝謝你了。”
鄭恒遠沒說話,只是動作僵硬地替她打開了後座的車門,自己則坐到了小張旁邊。
一路上,他都忍着沒轉過頭去指責後面的女人,指責她為什麽要去當第三者,為什麽要糟蹋自己。可想想,自己根本沒有資格。鄭恒遠沉默地看向窗外,心情還是不能平複,就像他今晚接到她突來的電話,聽到她口中的話時那般震驚。他先前也察覺到了一些風聲,以為她最多就是有了心儀的男性,可沒想到,她竟然去插足別人的家庭。
這樣的宮靜,真的是自己認識了十年的那個宮靜嗎?他忽然想起之前喬崎對她的态度,現在卻是一陣唏噓。
哎,到底是自己太笨了。
車子出了四環,眼看着就要進入郊區了,宮靜半路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
面色平靜的女人徒然變得驚慌起來,鄭恒遠從後視鏡看過去,她拿着手機的手甚至在發抖。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她支支吾吾地說。
電話那邊的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她的聲音立刻變得尖利起來:“你有什麽資格将他變成那樣?威脅我,你以為我怕嗎?反正……”宮靜放低聲音,恰好又有一輛大型貨車路過,發出尖利的喇叭聲,鄭恒遠一時間沒聽清楚她說了些什麽。
他皺眉,盯着她有些扭曲的面龐,似乎明白了電話那邊的人是誰。
“好,我等着。”最後,她的情緒似乎平靜了些,耐着性子回答了這句話。
挂了電話後,宮靜面色蒼白,握緊雙拳開始深呼吸,随後低低地罵了一句髒話。一旁開車的小張看了眼鄭恒遠,兀自搖頭。
這家私人診所位于郊區一個安靜的度假村旁邊,是由一個從美國留學回來的醫學博士開的。他個人好靜,性子又孤僻,每次接待的病人都很特殊,甚至有乞丐和窮人。這次邢毅借席川的關系,花費了好大的口舌才說服他幫忙。鄭恒遠是邢毅的表親,家裏條件雖然不是最好的,但始終有層關系在那裏,加上他倆平時也處得好,所以當鄭恒遠半夜打來電話時,他便毫不猶豫地找了席川。之所以找可靠的私人診所,是因為宮靜不想讓家人和朋友發現自己去堕tai,加上不留後遺症。她沒有其他可以依靠的朋友,只能想到鄭恒遠,她知道他和G市的許多大人物都有關系,所以才找關系找到了這個層面上。
這家診所看起來就是普通的別墅,當一個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走出來時,鄭恒遠和宮靜兩人已經下車了。
男人形貌俊朗,身材高大,臉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鏡。他面色溫和地說:“鄭先生,宮小姐,呂醫生已經在裏面恭候多時了。你們好,我是他的助理,餘北。”
鄭恒遠朝他伸出手,禮貌地說:“餘先生,你好。”
宮靜則面無表情地朝他點點頭。
兩個男人寒暄一陣後,由餘北領着兩人進了別墅。
這裏的風格十分複古,外面看着是西洋別墅,裏面卻別有洞天,幾乎都是一些古色古香的裝飾品:屏風、青花瓷、硯臺……鄭恒遠咳嗽一聲,問餘北:“這裏只有呂醫生一個人嗎?”
餘北笑笑:“平時他一個人住在這裏,但是今晚呂先生把自己旗下的一些婦産科名醫給找過來了,方便給宮小姐做手術。”
要說做個普通的流産手術,宮靜這面子也算夠大了。
“那真是太感謝了。”鄭恒遠感激地說。
餘北禮貌地朝他點點頭。
穿過走廊,來到偏廳外,忽然從裏面傳來一陣談笑的聲音。鄭恒遠一愣,這聲音……不是席川嗎?
“忘了告訴你們,席先生一個小時前驅車趕到這裏來和呂先生敘舊。”餘北提醒道。
鄭恒遠昏了頭,怎麽哪裏都有席川啊?深夜敘舊,這些人的思維也真是夠奇特的。
該來的還是要來。“宮小姐,這邊請,裏面有專門的女醫生在等候。”餘北指向走廊盡頭那個封閉的房間。
宮靜閉了閉眼,咬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昂首挺胸地朝手術室走去。
鄭恒遠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有些洩氣;就在他準備轉身的時候,席川不知何時站在他面前,悄無聲息,手裏還舉着兩個杯子。
他嘆了口氣:“席先生,真是巧啊。”跟幽靈似的。
席川貌似很高興的樣子,将裝着威士忌的酒杯遞給他一個。晶瑩的液體充滿誘惑,鄭恒遠看了看漫天的繁星,又看了看席川微笑的臉,最後無奈地接過杯子。
“Bottoms up!”席川笑着向他舉杯。
鄭恒遠雖然有些不明白他這樣的舉動有何意義,但還是從善如流地和他碰了杯,一口飲盡。只是酒入愁腸,愁更愁哇。
席川放下杯子,整理了一下西裝的領子,對他說:“敬你一杯,感謝你這幾年來對喬崎的照顧。”
“哎?”
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讓鄭恒遠頗為迷茫,什麽時候把話題扯到喬崎身上了。不過他想到面前的男人是喬崎的追求者,也就沒那麽意外了。但是,前些天不還互相态度冷淡嗎?
席川又朝他笑笑:“進去坐坐?”
鄭恒遠搖頭:“不了,我在外面等她出來就行。”
裏面的氣氛太壓抑,他從外面就能感受到。席川也不勉強他,只是沉吟一番,道:“你相信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沒有‘利用’這一說法嗎?”
鄭恒遠沒理解到他的意思。
席川自顧自地把玩着酒杯:“自私是人骨子裏最惡毒的本性,但又是不可剔除的。當一個人利用各種感情的借口來指使你時,說明你對于他來說是可有可無的;我以前做過一個調查,百分之七十幾的男性都曾經被女性利用感情的借口利用過,剩下的那部分性取向不明。”
鄭恒遠斂眸:“那你呢?被女人利用過嗎?”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她們的智商還不足以做到,不過以後就會有了。”席川輕笑。
“我懂你的意思。”鄭恒遠嘆氣,“我是個大老爺們兒,不能說遇人不淑,只能說盡當朋友的一點責任吧。以後……”他捏緊杯子,“大概沒有以後了。”
☆、邀請
鄭恒遠明白,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這種單方面付出,就是暗戀必須的代價。他一口酒悶在喉嚨處,覺得燒得厲害,天靈蓋處一發熱,就絮絮叨叨地向席川傾訴了好多話。這些話,他自己後來都記不起了;不過大概都是和那個女人相關的。
就像喝醉了酒要吐一般,說出來總是會舒服一些的,憋在心裏若成了陳芝麻爛谷子,到時候想說也只剩下一些不好的回憶了。
席川望着滿天的繁星,側臉看起來有股說不出的好看。“不得不說,我對喬崎的交友準則還是很滿意的,她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十分欣慰。”最後,他說出這樣一句話。
鄭恒遠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維,不過這男人說話一向飄忽,思維跳躍,他想了想,只能随聲應和。
“其實說這麽多,我個人也能感覺到你對喬大的感情很強烈,但是容我多說一句,席家在G市的權力那麽大,喬崎雖然能幹,但是家庭背景甚至算不得普通。”鄭恒遠試探性地說,“你也知道她母親……”
“你在害怕我的家人不接受她?”席川挑眉道。
鄭恒遠點頭:“很正常和世俗的想法,不是嗎?”
“是很正常。”席川忽然将手上的杯子扔到不遠處的游泳池裏,随即轉過身看他,表情一如既往地自信,“但是這些都不算什麽。我不會在乎世俗的觀念,我想要的是她,不關任何人的事,哪怕是我的長輩。她的家庭對于我來說沒有任何阻礙,唯一的阻礙是現在她沒愛上我。”
這是何等的……狂傲啊。
鄭恒遠撫了撫額角,感到有些頭疼:“我很相信你,真的,但是我得告訴你一件事,喬崎這個人真的很難搞。尤其是我剛才說的那些問題,你不在乎,她可能未必。她心思缜密,比普通女孩兒想的東西多很多,我就怕她沖不破這層關系。說實話,當初邢副隊追她的時候,我就在考慮這個問題了。”
席川卻絲毫不在意,揚唇一笑:“不,我相信她。”
聞言,鄭恒遠徹底沒話說了。眼前這個男人說不出的自信,仿佛知道未來所有的發展,他才是掌握所有人命運的神。他忽然有些恍惚,以前,怎麽沒發現自己身邊有這號厲害的人物呢?
“今晚聊得很愉快。”最後,席川語氣真誠地對他說,“希望你也能盡早擺脫這個女人帶來的陰影。”
還是第一次聽他說安慰人的話。鄭恒遠吃驚一番後,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謝謝,你也要加油。”
“共勉。”
*******************
喬崎早早就起床了。
她的作息規律很好,一般如果不出意外,都是在晚上十一點左右睡;昨晚一點才入睡,今早起來難免有些困意籠罩。外面還未大亮,樓下的路燈照着高大的梧桐樹,在屋內投下影影綽綽的斑點。喬崎歪了歪脖子,掀開被子下床。
一大早,就有人敲了一下門。她皺緊眉頭,穿好拖鞋,披了一件外套去開門,結果外面空無一人。當然,除了地上那個包裝精致的禮盒。
這是什麽東西?樓道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狗叫。喬崎顧不得這麽多,拿起禮盒,仔細查看——她以前也收到過不少這種東西,但基本不是人體器官就是炸彈,總之沒有一樣好的。
将盒子翻面後,她發現上面有一行潦草的字:
周末愉快。
這是……喬崎将盒子湊近,聞了兩下,立刻了然,随後放心地拿着盒子進屋。
他又在搞什麽鬼?她盯着盒子,正想打個電話過去問,可剛一掏出手機,那邊便有電話過來。
是鄭恒遠。
他好像在上樓梯,聲音很喘,“喬崎,宮靜插足的家庭,是不是高阿姨和嚴道清?”
“……是。”
雖然有百分之八十的确定性,但從喬崎口中親耳聽到,鄭恒遠還是有些崩潰。他停下腳步,頭疼得緊,“你一開始就知道了?”
喬崎早就預料到他現在在她家的樓梯間,于是走過去打開房門。
“對。”她毫無遮掩地承認了。嚴道清是誰?高春華的丈夫,道清集團的總裁;而高春華又是鄭恒遠血緣關系不太近的一位阿姨,當初宮靜能進高春華丈夫所在的公司上班,就是因為鄭恒遠向她引薦。
鄭恒遠這下徹底啞口無言。幾秒後,他挂斷電話,加快腳步,沒幾分鐘就上了樓。喬崎已經在門口等着他,表情嚴肅。他在離她一米的地方停留了幾步,最後一聲不吭地走進屋內。
喬崎關好門,去給他泡了杯茶。
鄭恒遠幽幽地開口:“她昨晚去堕tai,我還看不起她……可是,沒想到,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他的嘴唇艱難地蠕動了兩下,最後痛苦地用手扒了扒短發。
喬崎将茶遞給他,“你先冷靜下來。”
“冷靜?你叫我怎麽冷靜?”他面色紫紅,額上的青筋暴起,“我這是毀了她的一生!”
喬崎一點不贊同他的想法,“當初是她讓你引薦的,你要知道。一、她的人品怎麽樣,你自有分辨,多年來攪在迷霧裏出不來,我就當你被愛情沖昏了頭;二、就算是你引薦她去的,如果她潔身自好,再怎麽都不會發生這種荒唐的事情;三、你現在需要好好想想,你到底該怎麽做。”她一條一條,耐心地分析給他聽。
“我……我也有錯。”鄭恒遠聽了她的話,還是無法減輕內心的愧疚感,痛苦地低喃。
“你有什麽錯?”喬崎開始惱了,對于他愧疚的态度感到很不滿,“我始終相信,一個女人如果潔身自好,是怎麽都不會弄出這樣的鬧劇來的。你做了什麽?不就是給她推薦一個工作?鄭恒遠,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以為你就是心地善良一些,沒想到你竟然這麽怯懦!”
她很少用這種過激的語氣和人說話。一般情況下的她,是冷靜的、淡漠的。可鄭恒遠知道,她這是為了他好。
“那我該怎麽辦?”他用力敲了兩下腦袋,表情猙獰。
喬崎見狀,半蹲下身,制住他不停自虐的雙手,“我不是讓你冷靜嗎?現在深呼吸……”
鄭恒遠盯着她鎮定的眼睛,聽她的話,深呼吸了兩口。
“胖子,我要你明白,這件事和你沒關系。懂嗎?”她暗示他,“你喜歡她,但不代表你對她就有責任。”
“小靜是我的信仰……”他喃喃道。
“不,別這麽想,你是一名刑警,人民才是你的信仰。你有很多工作,有很多責任。現在,你要走出這個泥潭。”她義正辭嚴地告訴他,“鄭恒遠,看清楚自己的定位。”
她低聲告訴他,聲音帶了股魔力。鄭恒遠呆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竟然不自覺地就放松下來。最後,喬崎将矮幾上的茶杯遞給他,“喝口茶。”
他聽話地端起茶杯,抿了兩口。
幾分鐘後,鄭恒遠總算是理智回籠,一時間竟然覺得恍如隔世。他看了眼喬崎的身影,深深地嘆了口氣。
自己剛才說了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