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夠努力。”
☆、心思微變
不夠努力?你已經在很努力地展示你的無賴本性了。對于喬崎來說,他還只是個陌生人,這麽親密地靠在一起,已經算是很少見了狀态。她轉移話題:“能說說你對這個案子的看法嗎?”
“嗯?”
“嗯。”
由于她是背對着他的,聲音不免過小,說話時胸腔微小的震動讓席川胸口處陣陣發燙。就是這種朦胧的情愫,若即若離的距離感,讓席川心跳不止。他深吸一口氣,體內的血液有些許沸騰,就連說出的話語速也是極快:
“這次的兇手拙劣得連細節都舍不得處理,處理屍體的刀口極其不專業,但意外地熟練。他是個沉默寡言、表面平和的老實人,長年在外逃命,對這座城市的交通和地形無比熟悉;他愛抽煙、喝酒,有着社會最底層人士一慣的嗜好。他不會在犯罪現場留下任何聰明的痕跡,不會讓警方有抽絲剝繭的機會,他就和這個社會上大多數普通的殺人犯一樣,沒有過高的智商,有的時候卻總能投機取巧地躲過警方的搜查。”
“現在,要我告訴你他在哪兒嗎?”他見她盯着車門發呆,自發地把下巴墊在她的肩胛骨處。這樣的姿勢,他必須弓着腰,意外地撩人和性感。
說話期間,地鐵又到站了。
從這邊車門上來的人,一律的面無表情,冷漠自私。喬崎勾唇一笑:“兇手扔掉鄧哲的屍體後,并沒有原路返回,根據留下的腳印來看,他朝着山的更深處去了。案發當晚下大雨,被路人發現的幾率較小,邢毅已經派人跟着足跡去找了。如果我沒想錯,接下來他要去的地方,便是H市。他真正的目标,在H市。”兇手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最初的出發點便是最初的目标,他要去回味以前的殺人體驗,他要取一樣重要的東西。
“哦?”席川發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語氣詞。他得寸進尺,雙手摟住她的腰,從背後緊緊擁住她,“這是為什麽呢?”
此時,列車停站,清晰的女提示音傳來,喬崎還沒來得及回答他的問題。
“請到九裏店的乘客換乘二號線。”
兩人及時下了車,人群中,喬崎走在前面,步履匆匆,而席川則一直和她保持着一米的距離。
誰料到了站臺,竟然遇到鄭恒遠多年的女神——宮靜。
喬崎臉色沒多大變化。倒是席川,掃過那個女人後,眉頭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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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人一身米白色職業套裝,身高大約一米六五左右,卷發撩人,中上之姿,打扮後也是顯得明豔動人。這會兒手上抱了一束鮮豔欲滴的玫瑰花,整個人倒是在人群中比較出脫。旁邊路過的男性頻頻回頭,但看到那束象征着追求的鮮花後,臉上一律遺憾的表情。
宮靜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喬崎,見她和一個長相帥氣且十分眼熟的男人在一起,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不過良好的職場修養讓她很快收斂起自己的情緒,和喬崎打了招呼,“最近都沒怎麽見到過,聽鄭恒遠說你回刑警大隊了。恭喜恭喜。”
喬崎淡笑:“是好久沒見了。”再也無話。
宮靜好歹也和她認識了幾年,知道她身邊除了個邢毅,一直沒什麽追求者,這會兒見她旁邊跟了個氣質優雅高貴的大帥哥,心理莫名地不平衡起來,說話也不免旁敲側擊起來:“這前幾天,邢副隊還在問我你的近況,我說你們什麽時候才能修成正果?我這個外人看了都着急。”
席川不悅地掃了她一眼,搶在喬崎面前開口:“這位‘外人’小姐,阿崎不久以後會是我的女朋友。”
這個愚蠢而自大的女人,渾身上下透着他極度厭惡的感覺。
喬崎沒管他自顧自的說辭,倒是冷哼了一聲:“宮靜,我不是個拐彎抹角的人。醜話說在前頭,你趁早和鄭恒遠攤牌,如果你想用這種方式來加深你女性魅力帶來的快*感,不好意思,我會親自去告訴他。不用擔心,我有充分的證據。”
宮靜臉色一白。她當然知道喬崎在暗示什麽,柳眉一皺:“你調查我?”宮靜知道喬崎的職業,也知道她看人的本領,只是沒想到,她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職責自己。
喬崎嗤笑:“我沒那個閑工夫。這種事情,還用調查嗎?”言下之意,你根本不值得我去關注,但你完事後連嘴巴都不擦幹淨,讓我不想發現都難。
尤其是充當第三者的角色。
宮靜正想反駁,列車進站了。喬崎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轉而走向另一個車門。
席川趁着上車的空隙,用不大的聲音對她說:“玫瑰花不用心,送你花的男士還惦記着家裏那位。”
這下,宮靜臉色徹底沉了下去。
***************
“H市的張隊親自過問,讓人把資料傳了過來。鑒定科的人仔細對比了一下,兇手的确是同一個人沒錯。兇手是田萍的表兄,名叫陳德正,之前有過三起犯罪前科,被害者都是35-40歲之間的中年婦女,且她們都有一個特征,那就是單身未婚。之前他們因為一些錯誤的契機,找錯了方向,認為兇手一直在北方一帶活動,沒想到在這邊。一年前,那邊還派人來田萍家詢問過,但鑒于當時田萍和鄧哲在同居,且鄧哲精神還較正常,就沒深入調查。”張二拿着一沓資料過來,扔給邢毅。
邢毅皺眉:“二隊那邊的人進展得如何?”
張二:“兇手有意從偏遠的地方逃走,走的都是鄉村小道。剛才喬崎發短信過來讓我留意去H市的班車,我估計她已經知道兇手在哪兒了。”
“席川和她在一起嗎?”邢毅冷不丁地問了這麽一句。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席川好像在追求你的心上人哎,老大,這次你可遇着強敵了。”他摸了摸下巴,一副八卦後還意猶未盡的樣子。
邢毅沒說話,拿了衣服徑直走出辦公室,走的時候給喬崎發了個短信。
……
下了地鐵,喬崎側過頭問身邊的男人:“你開車過來的吧?車子呢?”
席川雙手插兜跟在她旁邊:“我讓老宅的司機開回去了。”語畢,他彎下腰和她對視,“現在要去哪裏?”
喬崎撥了撥剛才被他弄亂的短發,輕聲道:“當然是去找兇手,他的目的地是H市沒錯。邢毅讓我在這裏等他,他總歸是需要我的。”說到這裏,她扯唇一笑,“那些人都需要我,已經四年了,從來沒有變過。”
席川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開口道:“我可以提供給你線索——中午回去稍微查了一下,今晚會有幾只老鼠在暗處幹壞事。”
“嗯?”
“我和你一起等。”他脫下外套,紳士地遞給她,“天色有些冷了。”
“我看你臉色這麽蒼白,還是自己留着,免得感冒。”她冷笑着嘲諷。
席川瘦是瘦,但身材修長健美,脫了衣服更是顯。他皮膚白是事實,但被女人這麽一說,倒也有另一番滋味兒。
比如,他就把她的話理解成了:“臉色蒼白”=“病秧子”=“性無能”。
他的男性自尊受到極大程度的傷害,且傷害的對象是自己心儀的女人,席川臉上瞬間一片黯淡。過了許久,他倒是有些賭氣地收回拿着衣服的手,淡淡道:“總之,以後會有時間證明的。”
“是嗎?”喬崎看着來往的車輛和對面高樓上的霓虹燈,反問道。
席川輕嗤:“當然。”
她不再說話。席川不知在看哪裏,表情也失了以往的倨傲,變得無比嚴肅。沉默尴尬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二十分鐘後,邢毅的車子開到龍市口那一瞬間。
“現在還沒有确切的行蹤,但是發現了些線索,計劃去H市蹲守,那邊也聯系了人在高速路口查人。如果不出意外,大概明天中午就能抓到人。”邢毅下車後,直接忽視喬崎身邊的某人,用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道。
喬崎:“去H市就不止一趟車,坐大巴容易暴露目标,兇手這點自覺恐怕還是有的。”
“這個我們考慮過了,張二已經把合适時段的所有班車出發路線和時間表放了出來,已經派人去蹲了。”邢毅道。
席川寡淡的嗓音适時打斷兩人的對話:“如果,兇手根本沒有回H市呢?”
☆、暈車
喬崎蹙眉:“你什麽意思?”
這會兒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席川莫名一笑,竟然讓人背後生生冒出一絲涼意。他說:“你認為兇手的最終旅途,也就是最初的起點,這個想法的确很對。第一,死者家裏的所有財産都被拿走,兇手在做着他認為應該做的後續工作;第二,死者死後被性侵過,他在訴求;第三,兇手最初并不想殺她,就連用繩子勒她的時候,都斂了幾分力道;第四,他有正常的經濟來源,但并不保證他就能滿足自己的某些需求,比如毒*品;第五,他在死者身上找某個人的影子。總結起來,陳德正,男,三十九歲,是一個良心未泯但極端矛盾的人。”
喬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席川繼續說:“他可以為電視上的感人節目而哭泣,也可以在殺人時享受噬血快*感,因為這種殺人犯,通常都有童年或者青少年時期的陰影。死者身上的刀傷,有很大一部分集中在腹部,知道為什麽嗎?”
“他在想象殺害母親時的場景。”喬崎答道。
席川看向她,眼底寫滿契合的驕傲:“沒錯。”他收斂起嘴角的弧度,繼續下去,“那晚,他向死者要錢被拒,随後和其有了争執,碰巧遇到鄧哲清醒,三人起了沖突。我想你們都知道,鄧哲一直扮演的角色便是兇手的替身。而我在驗屍的過程中,發現死者經常被虐打;如果有動靜也只能被鄰居視為一個精神錯亂的病人在毆打自己的女友這種悲情三流劇情,誰會去管?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一個被激怒的罪犯和一個被驚醒的精神病患者‘失手’殺了被害者,當然後者也難逃一死。”
“這是一場毫無預兆的屠殺。”漫天繁星的城市,冰冷而虛僞。
在席川這麽多年的解剖生涯中,遇到過各種各樣奇怪的屍體。有被奸*殺的,被碎屍的,被毒害的,甚至活生生被人用刀一片一片将肉割下來,最後骨頭□□在外,被蛆蟲覆蓋。那些邪惡的殺人方式,讓他能感覺到他們在殺人時的矛盾和快*感。那不是一時沖動,那是一種日積月累的罪惡。它們纏繞在內心深處,得不到訴求的出口,最終只能依靠血腥來得到慰藉。
邢毅看向他:“犯人是臨時起意。以前所殺的女性也和田萍有着相同的年齡和特征,到底是怎樣的童年陰影,讓他這麽仇恨自己的母親?”
席川扯開嘴角,将外套穿上,動作慢條斯理地扣好衣扣,“那個時候他正處于青少年時期,至于他的母親對他做了什麽,我想你們可以從他在屍體上的所作所為來判斷。”
喬崎打斷他:“你還沒說出最重要的一點。兇手的确是要回H市,他的最終目标在那裏,你不可否認。”
“對。”席川并不否認,但下一秒,他就俯下身,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如果,有一群人将他的計劃擾亂了呢?”
他的瞳孔是如此幹淨,就算常年浸淫在血腥的屍體裏,也沒有半點渾濁。
喬崎啞聲道:“你是說……”幹壞事的老鼠,莫不是這個意思?
“兇手早已落入一群毒販手中。”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對喬崎說。
喬崎微愣:“你……”
“我有最好的情報網。你可以把它們當成一群熟悉倫敦大街小巷地形的小乞丐,這樣的比喻很可愛。”他緩緩吐出幾個字,“不是嗎?”
**
作為一名把懲戒罪犯放在心裏、奉為宗旨的偵探,喬崎自從辦案以來,一直認為自己身上擔負的重任,往往都是以人命來鋪墊的。
她回頭看了眼端端正正坐在後座的席川,這才首次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是個怎樣的存在。
喬崎的嗅覺還算敏銳,所以當她看着他不算太好的臉色時,心裏稍稍有些低落。
剛上車的時候,她堅持坐在了副駕駛,而席川則一個人坐在了後面。邢毅剛上車時,還細心地替她系好安全帶。而這一切都被後面的男人看在眼裏。當他面無表情地交叉将雙手合在額頭上,明明是在沉思的模樣,眼裏射出的情緒卻還是灼人無比時,整個車廂都是一片低氣壓。
一路上,喬崎的腦袋都是昏沉的。她不理解為什麽席川會生氣,她甚至想替自己喊冤,他們認識的天數甚至比不得她周圍的任何一個熟人,為什麽看見他沮喪或者陰沉的神色,她會有一些異樣的想法?喬崎自己也不會相信任何關于愛情的言論,換一個說法,她根本不會對自己的另一半有遐想,所以當邢毅一次次對自己示好時,她選擇無視或者逃避。
她自認為在感情上,本身是個無比遲鈍和油鹽不進的角色。作為一個從小生活在不健全家庭裏,母親又當了第三者去破壞另一個家庭的人,她理解這種在心理學上被普遍拿出來說的後期影響。她也并不會去否認。
只是……為什麽她會在意眼前這個男人的所想?難道是因為他是個難得的天才?她嫉妒,或者是刻意去關注?
真是前所未有的頭疼。她揉了揉額角,呼吸因為車廂的狹小而感到有些困難。
夜色撩人,華燈初上。早春,夜晚的溫度還是有些冷。邢毅體貼地為她關好車窗,一邊又忙着聯系緝毒隊那邊的人。
“去華翔村。”席川終于開口,嗓音在夜晚顯得更加清冷。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一種在專門夜晚活動的生物。喬崎這樣想。
邢毅問:“以前為什麽要隐藏自己的鋒芒?你有這麽好情報網,幹脆為我們工作。”
席川的聲音毫無色彩可言:“不去。”直截了當的拒絕,絲毫餘地都沒有。
“你當初既然能留在FBI,為什麽還選擇回到G市?”邢毅淡淡一笑,并沒有因為他的拒絕而拉下臉。
首次聽到這話,喬崎倒沒多大的震驚,這種人不留給更大的海洋才是浪費吧。
“如果我說,我是為了你旁邊這個女人呢?”他輕哼。車廂裏又是一陣沉默。
邢毅淡笑,扯開話題:“老爺子最近身體怎麽樣?”
席川:“據我所知,非常好。”
“那就好。”
一時無話。
喬崎一直看着窗外,倒也沒怎麽參與到兩個男人表面互相關心問候,實則暗中較量的對話中來。
“最多還有兩個小時。”席川冷不丁地開口。其餘兩人都心照不宣。後面跟着幾輛警車,是去負責進行逮捕工作的。
喬崎問:“既然知道事實,為什麽之前沒告知任何人?”
席川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語調慵懶:“現在不是也來得及麽?”他朝她笑,眼神沉沉。
邢毅握着方向盤的手一緊,喬崎則無意識地摸摸發燙的耳朵。
三個人之間無形的氣氛,總是顯得有些緊張。
席川看着她的一些小動作,笑得更加意味深長。好像……沒那麽生氣了。
**
華翔村位于G市和H市路程大約三分之二的地方。
從國道下去,就是一條水泥公路。這裏常年被大貨車所碾,路面已經有些不平,有的地方甚至塌了下去。
喬崎無意識地回頭,見某人的臉色在昏黃車燈的照射下顯得比平日更加蒼白,但還是一臉煞有介事的表情。精神高度集中,臉色平靜,只是嘴唇的蒼白掩蓋不住那分不适。喬崎組織了一下言語,轉過頭問他:“暈車嗎?”
席川淡淡掃過她一眼,沒說話。
“你還是別說話了。”她不知從哪裏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他。席川不情不願地接過,深吸一口氣,道:“邢副隊,我需要你在這裏停一下車。”
邢毅看了眼前方黑漆漆的路面,将車停在了路邊。
席川動作不緊不慢地下了車,在着地那一瞬間,頓時有些招架不住。前面是一片玉米地,他打量了一番周圍的形勢,低着頭快步走向前去。
喬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二話不說拿了手電下車,“我去看看他。”
留下邢毅,一臉的無奈和頹然。
一下車,空氣就好了不少。席川還沒走遠,高大的身影隐在夜色中,有股說不出的神秘。
喬崎不了解他在夜晚的視力,只好打開手電叫住他。
而前面的男人突然在那一刻停了下來,他緩緩轉身,夜晚中的眼睛,竟然像只貓般敏銳。喬崎渾身一震,見他朝自己招手,腳步竟然不停使喚地挪了過去。
清風拂過,玉米地的香氣喚起了某種童年的記憶。剛一走過去,就被他拉了緊緊抱在懷裏。
鋪天蓋地的檸檬氣息傳來,沒有任何雜質的味道,甚至聞不到平日裏的消毒水氣息,掩蓋了周圍的一切味道。他的胸膛緊緊貼着她的耳廓,有節奏地一下一下敲打着,像是臨刑前的死亡鐘聲。她渾身一震,止不住地發抖。
“別怕。”他摸了摸她的頭發,“那幫人就在玉米地的盡頭,願意和我一起去嗎?現在,把手電關了。”
誘人低沉的嗓音,與黑夜的深沉相得益彰。他循着她的手,關掉手電。
喬崎擡頭看他:“你剛才是裝的?”
“不是。”席川一副無辜的樣子,“我是真的有點暈車。尤其是在不平的路上。好吧,讓你發現我的一個弱點了。不過沒什麽,我優點多的是。”
“走吧。”她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道。
席川放開她,挑起一抹笑容:“樂意至極。”
☆、初吻
邢毅在車上等了十多分鐘,都沒等來任何動靜。後面車的小王一路小跑到他面前來,臉色略帶急地問:“副隊,出了什麽事?時間不多了啊。”
邢毅這才側身從副駕駛室看出去,玉米地那邊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出有人的蹤跡。夜風送來一陣泥土的清香,給這個面龐剛毅的男人帶來的卻是滿心的無力和憤怒。哪怕喬崎從來沒有親口回應過他,他也不忍心自己愛了這麽多年的女孩兒被人占去了。
小王見副隊的臉色不太好,也沒敢開口。
夜風清涼。這邊的玉米地面積廣大,從這裏出發幾乎看不到盡頭。加上這一路過來,為避免打草驚蛇,停在路邊的車子動靜都比較小;看樣子現在只能在這裏下車,步行去目的地了。因為根據席川提供的時間和地點,這些人将在晚上九點半到十點左右于一個破舊寺廟進行交易,且很可能會處置現逃的陳德正。
“留幾個人在這邊,剩下的,和我一起穿過玉米地。”邢毅思量了一番,對小王說,“切記不能打草驚蛇,那些毒販子不比得平日裏沒有多少準備的罪犯。”
小王表情嚴肅地應了一聲,回頭去叫車裏的兄弟出來。邢毅下了車,站在原地足足有一分鐘,剛想從兜裏摸出一支煙,卻頹然地嘆了口氣,将煙放回口袋裏。
……
月亮高高挂在天空中,烏雲徐徐蔓延過來,企圖将黑暗浸到大地上。玉米地裏穿梭着兩個身手敏捷的人,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有默契般,在這藏污納垢的地方,企圖播撒正義。
喬崎走在男人的身後,戴好了風衣的帽子,避免臉被玉米葉子割傷。這些幾乎有一人高的玉米,在這個還算比較寒冷的春季顯得格外異樣。她摘了一小片葉子下來拿在手裏,頗為訝異地說:“玉米的生長周期告訴我,這個時候的它,不應該有這麽肥碩的葉子和令人咋舌的身高。”
夜風呼嘯而過,她正思考着,就聽見前面的男人模糊地說了一句“大概是我的試劑玩脫了”之類的話。
“你來過這裏?”她邊走邊問。
席川:“G市的每個地方我都去過。這裏太多寶藏,比那個枯燥乏味的城市好太多。每次放假我都會到這邊的鄉村住幾天,遠離屍體。”他頓了幾秒,繼續說:“就像是……嗯,審美疲勞。雖然我的職業并沒有帶給我過多的反感,但人總是這樣,需要調節一下心情。”
喬崎頗有認知地點點頭:“既然這樣,那你也去過我的老家?”
這次倒沒得到快速的回答,很久之後,久到都能看見那邊的小山坡,席川才淡淡開口:“嗯……有很多可愛的老人。”
也有你的很多足跡。但是我現在不想告訴你。
他扯唇一笑,為自己有這麽一個小秘密而高興。實際上,他有很多她的秘密,當然,以後也會有更多秘密。兩個人共享的秘密,這種感覺不是很棒嗎?
喬崎卻自顧自地說:“說起來我的确很久沒回去看爺爺奶奶了,也不知道寄給他們的錢用沒有。”
聽到她無意間的話,席川加深了這個自己內心的想法,他忍住去抱她的沖動,只是手指略微打起了節拍,就像拉小提琴時的沉醉和放松。看,席川,這個世界上的女人,就她能給你這種感覺。
一個人的心思旖旎,另一個的心思擔憂,兩個人懷着各異的心思,就這樣穿過了一塊玉米地。
而同一時刻,在玉米地的盡頭,一場無聲無息的血腥交易正在進行着。
華翔村算是離國道比較近的村子。近些年來發展不錯,以前民國時期修建的一座城隍廟因為出了事故被荒棄。舊時的建築顯得不是那麽堅固,除了一些乞丐把它當成偶爾的避風港,倒也顯得陰森森的,尤其是在村裏人言論的影響下,這裏俨然染上了某種關于鬼神的神秘色彩。
這些人的行跡藏頭露尾,頗有些地下人的味道。
黑暗中,寺廟的門前,一個中等身材、留着平頭的男人舉起手電,朝天空的方向閃了三下。喬崎和席川卧在暗處,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前方的動靜。
“等到邢毅他們過來,這些人大概都已經落網了。”席川在旁邊輕嗤,“不過讓我趴在這個地方……”他看了眼旁邊女人的側臉,瞬間柔了神色,“也不錯。”
喬崎則沒關心他的眼神,而是借着僅剩的朦胧月光,直勾勾地盯着那個被五花大綁着送進寺廟內的高瘦男人。
“陳德正以前和這些人一夥的?”喬崎面無表情地問。
席川:“不。他睡了這夥人老大的情*婦,并且欠了不少債。”
“案子發生的第一天你就知道所有的真相了?”喬崎轉頭看他。
某人毫不掩飾:“我不否認。但知道兇手身份的契機是看到那堆碎肉的時候。H市那邊案子我很了解,這人的刀法很亵渎一個解剖狂的信仰。狂躁且病态。解剖也是一門藝術,很多時候,我很樂意将它稱為‘琴弦上的樂章’。”
喬崎不再說話。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的自尊心深深受到了傷害。
對面陸陸續續進去了不下六個人,打暗號的那人拿着手電也跟了進去,腳步匆忙且淩亂。
“走吧。”席川輕聲道。
喬崎拉住他,“你帶武器了嗎?那些人不可能這麽好制服的。而且我們只有兩個人,我還好,可以對付一些人,你……”
席川不鹹不淡的嗓音打斷她:“別小看我。”
喬崎抿唇,見他自信滿滿,心想上天也絕不會這麽簡單就把這個非人類給收了去的。于是也就安心地跟着他潛進了廟裏。
**
寺廟裏黑魆魆地一片,幾個大男人将陳德正的頭按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幾腳,力道之大,讓一個一米八的男人當場眩暈地站不起來。旁邊一個渾身帶傷的女人跪在一個帶着粗大金鏈子的男人身邊,頭發淩亂,眼神空洞。
“看在你是我們的老顧客份上,等會兒要怎麽死,給你個痛快。”男人黑暗裏的臉顯得有些兇悍,一看就是在道上混的人。他動作溫柔地摸了摸女人的頭,“她被你搞了多少次?”
陳德正沒回答,麻木的臉沒有一絲表情,不能期待他上演港片裏那種為救心愛的女人不惜和黑老大對抗的兒女情長環節。他本身就是個罪犯,一個殺人犯和強*奸犯。
“阿強,是他QJ我的……嗚嗚……”女人半邊臉都腫得老高,不停地嗚鳴着,像是一只迷途的雛鳥。被喚作阿強的男人朝地上吐了泡口水,惡狠狠地拿出一只加了料的煙,點上火抽了一口,“要不是解決這個人渣,我們也不會跑到這種鬼地方來。”說完,他朝旁邊的人招了招手,“二黑,他身上的東西搜到了嗎?”
“這狗*娘養的,欠了那麽多錢還跑路,我看他自己也是個殺人犯,今天就算解決掉,我打賭條子也不敢說什麽。”那個二黑朝陳德正身上踹了一腳。
“我他媽問你東西呢?”阿強兇橫地問。
“沒找到。這狗兒子機靈得很,把他女人殺了又搶了存折,據說存折的密碼在他老家的某個地方藏着……”
喬崎眯眼,果然和她想得沒錯。陳德正一方面拿了田萍的存折,一方面又想着回老家解決掉自己的親生母親,只是沒想到,這算盤打得太容易了。前有狼後有虎,被自己的債主搶先一步。
要不是有席川……
她用餘光看了眼旁邊的男人,真誠道:“這次要感謝你了。”要不是他提供線索,她根本不會料到這一出,思維永遠比不上變化。
“案子從來不會按照人的思維發展,有太多種可能性,你很棒。”席川輕聲道。
喬崎當場愣在那裏,幾秒後,語氣幹巴巴地“嗯”了一聲。
兩人在寺廟的大門處時刻注意着裏面的發展,裏面的動靜越來越大,喬崎幾乎可以判定這些人已經在暴怒的邊緣。席川定定地看了眼玉米地,道:“邢毅他們也差不多要來了,進去吧。”
寺廟裏,那阿強也沒多少耐心,叫人拿來一些白色的粉末,生生地往陳德正嘴裏堵。手指上沾滿罪惡的源泉,他的面龐已經有些扭曲了,“臨死前的大餐……老子讓你操*我女人,爽不爽?嗯?”一張暗黑的手不停地往男人嘴裏塞,“這些東西也要錢……既然你不把存折叫出來,老子就去找你老家的人。”
陳德正終于開口了。那是一種很低沉沙啞、仿佛磨砺了很久的滄桑感。
“找我媽去,幫我把她解決了吧。”
“去你媽的!”阿強一腳給他踢過去,“連自己媽都不放過,老子殺你就是替天行道。”
其他幾個人強行把陳摁在地上,左臉挨着地,一口血沫直接吐出來,混合着白色的粉末,在這個黑暗的夜裏格外詭秘。陳德正咳了幾聲,眼神越來越空洞。
空氣中瞬間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
借着黯淡的月光,席川腳步沉穩地踏進寺廟。
在場的幾個人察覺到,一瞬間有些沒反應過來,但不消五秒,互使了個眼色後,紛紛從後腰掏出了刀。“媽的!不是說這次行動很隐蔽嗎?”二黑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罵罵咧咧地說。幾人迅速将席川圍住。
方強倒不在意,冷哼道:“一看就是個草包,趕緊解決了,待會兒條子來了就不好辦。”
聽到“草包”兩個字,席川冷冷扯起嘴角。
由于寺廟裏死角比較多,也僅僅是人群那裏有光,而且還比較暗。這會兒月光完全被烏雲遮擋住,門口處幾乎看不見任何東西。喬崎趁着席川和這群人說話的空擋,從側面攻破,直接到了幾人的後面。由于這些人的注意力暫時還在席川身上,她正試着找角度進行攻擊。
“說屁廢話,趕緊把這人辦了。”方強不耐地揮手。他坐在一個石凳上,後面是一尊城隍大神。哪知話音剛落,方強就發現自己的後勁被人狠狠勒住,接着,一個冰冷的手铐以極其迅猛的速度将手腕給禁锢起來。這是邢毅借給她的,說是以備萬一。
“別動!”感覺到男人掙紮了兩下,喬崎多使了幾分力,一只手将其牢牢固定在石凳上。這個時候的他幾乎毫無戒備,突如其來的擒拿讓方強腦袋一空,等到察覺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已經晚了。
喬崎的這句話哪怕很小聲,但這些人對這個兩個字是何其敏感。二黑很快便發現不對,轉身一看,自家老大已經被抓住了。
真是無趣。同一時刻,席川面無表情地從西裝的上衣口袋裏拿出一管子透明試劑,将瓶塞打開。
“晚會結束。”
喬崎甚至還沒看得清他手裏拿的是什麽,就聽見一群人在那裏不停地哀嚎。一股類似于酸的刺鼻味道傳來,也就是在那一瞬間,她被一個力道扯過去,拖着沉重的腦袋失去意識之前,一個沾染了檸檬氣息的柔軟東西循着自己的唇瓣漸漸探了進去。
席川……在吻她?
随着旁邊越來越多的倒地聲響起,她緊緊抓住男人衣服的扣子,有些不知所措。
“別動,緩過這陣就好。”他安撫道,随後不停地在她嘴裏掃蕩着,那刁鑽濕滑的舌頭簡直像在舞蹈。身體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