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魂歸故裏,一步之遙
這一定是假的!
郭三豐神識一陣翻江倒海動蕩不安,他念起執心教他的清心咒,念過三遍才睜開眼睛,果然四周迷霧還在,他還處在五濁之處根本沒離開,更沒有執心。
郭三豐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松了一口氣,他癱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迷霧,突然失去了氣力,他可能要永遠被困在這裏了……
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他眨眨眼睛,迷霧好像淺薄了一些,從中傳來一聲聲有節奏的聲音。
一個人影的輪廓逐漸清晰,那聲音也随着由遠及近,終于停在了郭三豐面前。
是執心……
郭三豐仰頭看着,不禁苦笑,還來?那麽他被困在這裏到也不無聊,可惜痛苦總是比開心多些。
執心看見他也是一愣,目光中隐約的驚喜到讓郭三豐迷惑了。
“你魂魄全了?”執心問道。
郭三豐沒說話,身子也沒動。
執心忽而神色一變,似是不安又似是窘迫,連手腳都不大協調了,他雙腳無意識地動了動,雙手一會兒握拳一會兒松開,看起來十分不知所措的樣子。
“你是郭三豐還是施蘭亭?”
郭三豐心裏一沉,到底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他擡起眼皮看着執心,漫不經心地答了一句:“有何不同?”
“無何不同,”執心神色更加無措,嘴巴張合半天似是不知說什麽好,最終用力地點着頭,“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這下郭三豐到愣住了,張口問道:“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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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心躊躇地向前走了幾步,朝郭三豐伸出手,停在半空又猶豫着收了回去:“此地不宜久留,出去再說。”
郭三豐慢吞吞地站起身來,眼睛還一直盯着執心:“道長,真的是你嗎?”
執心動作一頓,好像整個身體都僵硬了,然後點點頭。
難道是真的?郭三豐還是不敢完全相信。
只見執心從懷中掏出一段指節長的碧綠東西,周遭迷霧頓時消散不少。
“這是什麽東西?”郭三豐好奇地問道,能在五濁之處有這麽大的威力,簡直是寶貝中的寶貝至尊寶啊!
“蓮心。”執心別過頭去,終于伸手牽住了郭三豐。
執心一手掌中托着那碧綠的蓮心,蓮心散發着綠色的微光,卻能将他們身側十幾步都照亮,他另一只手拉着郭三豐,慢慢走出了五濁之處。
黑臉的轉輪王正在外面等着,見到執心帶了一個人出來,神色一變,換成了白面儒士的臉孔:“看來真人已尋得故人。”
執心手裏還托着那顆蓮心,見了轉輪王也沒有隐藏的意思,略一施禮:“多謝轉輪王借我寶物,待我們離開地府即刻奉還。”
轉輪王一挑眉:“怎的?施蘭亭不投胎嗎?”
“待陽間之事了結,我必送他來。”
“我自然信得過真人,”轉輪王很是儒雅地笑笑,“我便好事做到底送你們離開罷。”說完,他手指虛空一劃,便開了一扇通往陽間的門。
“那就多謝轉輪王美意了。”執心把手裏的蓮心交給轉輪王,拉着郭三豐走進陽間。
一回頭,那扇門已經閉合了。
“道長就是借了轉輪王的寶貝才在五濁之處找到我的?”郭三豐問道。
執心默然無語。
郭三豐不是不相信執心的本事,但這也太戲劇化了吧,認識地府裏的大領導,人家還那麽好心借寶貝。
“你可有何心願未了?”執心突然問道。
郭三豐思索了一下:“便去天下最高的山頂看看風景吧。”
執心點點頭:“這到非難事,最高的山莫過西方昆侖,我們這便動身。”說完轉身欲走。
“哎,道長,還是禦傘飛行快些,我的傘在嗎?”郭三豐仔細地盯着執心,只見執心往背後一伸手,便拿出郭三豐的傘來。
郭三豐點點頭,笑了,果然方便。
他撐起傘,伸手攬過執心,禦風而起,直奔西方昆侖山。
傳說西方昆侖是王母的地盤,若是他們這樣兩個凡人能上去那就有趣了。
郭三豐以為很快就能到,誰知直至太陽落山,他們才落在昆侖山上。
這裏并不是他在五濁之處見到的那樣高處生寒,此時火紅的太陽正落在山頂,遍地珠玉華樹璀璨,樹上和鳳鸾鳴。
郭三豐愣了一下:“我們會不會被天兵天将圍攻啊。”
“凡人自然也上得昆侖,你我一不偷盜二不求藥,誰能管得着。”
這到像是執心會說的話,而且執心道友的話也變多了。
“現在可以說了吧,”郭三豐笑眯着眼睛看執心,“我的魂魄。”
執心也回望着他,太陽的光暈罩着他魂魄,看起來似乎要化去了似的,半晌,執心開口道:“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郭三豐點點頭,問道:“那麽我是施蘭亭?”
執心抿唇,似是極難開口:“自然。”
“可我也覺得我是郭三豐。”郭三豐一笑,帶了點挑釁意味,他盯着執心的手,只待那穿心一劍。
執心的臉色驀地變得難看起來:“你不是郭三豐。”
什麽?郭三豐愣愣地看着執心,萬沒想到他會這樣說,竟然抹殺了自己的存在,他捂着胸口,擠出個笑容。
好,好得很……
執心察覺了他的異樣,蹙了蹙眉:“你的際遇着實罕見,我只能把我的猜測告訴你。”
“你是不是認為你是施蘭亭投了胎?”
郭三豐眨眨眼睛,難道不是嗎?
“施蘭亭魂飛魄散之後,不知怎的有一縷魂魄到了地府,轉輪王本欲把你遣回,不想那縷魂魄卻不見了,你知它去了何處?”
“難道是五濁之處?”
執心點頭:“正是,五濁之處時間空間混亂,想來是那魂魄掉落到了異世。”
郭三豐驚呆了,指指自己:“那不是投胎嗎?”
“非也,凡魂魄投胎必要入轉生臺,你誤入五濁之處,掉落異世大概是占了別人的身體,便是郭三豐了。”執心說完又補充道,“這不過是我根據所知做的猜測,或許還有我不知道的。”
其他細節已經不需要知道了,其實,他也曾懷疑過,他用分魂術突然就穿越了,屢次到地府都沒人收他,因為他一直是個黑戶……
他的魂魄是施蘭亭的,因為機緣巧合一縷魂魄占了郭三豐的身體,被郭戰齊用郭家人的魂魄補起來便成了‘郭三豐’,他之所以同時擁有施蘭亭和郭三豐兩個人的記憶,不是因為有兩個人的神識,而是因為這些都是他經歷過的。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他确實是施蘭亭而不是郭三豐……
郭三豐舒了口氣,執心就是牛頭口中那個闖入五濁之處的人,是為了找他,而自己與施蘭亭确是一個人,那他就沒有白來……
他們回到秋棠縣,玉暖的身體已經好轉了許多,黃快也守約,還賴着沒走。
“那兩個道士可有再來?”執心問黃快。
黃快嘴裏啃着小耗子從山上摘來的野果,‘噗’地吐出果核:“老不正經的沒來,小不正經的來過幾回,想要把小耗子勾搭走,都被我打出去了。”
“我……我才沒有……”小耗子急得臉通紅,口齒結巴道。
黃快沖他一呲牙:“你要是想跟他走我就先吃了你。”
“你不是吃素的嗎?我記得你因為吃竹竿被一幫小孩子打,我好心救你你卻咬了我一口,看到血你還昏了過去。”郭三豐笑着,亮出右腿上的傷疤。
玉暖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小耗子也笑了,唇間的一點白牙一閃一閃的,黃快氣惱地從窗戶鑽了出去。
小耗子睡他的洞,黃快本來是睡房梁的,現在人多了起來,便也擠到耗子洞裏去了。
玉暖跟郭三豐叽叽咕咕地聊到半夜,執心從房頂上下來進到房間。
“我把聚魂釘與你插/上。”執心說。
郭三豐把聚魂釘遞給執心,沖玉暖說道:“很快就可以還給你了。”
“哥哥,你要去投胎了嗎?”
執心的手頓了一下,随即穩穩地把聚魂釘自他頭頂插/入。
郭三豐沒有回答,他已經把這個選擇交給了天命,如果當時他沒能穿越過來的話他就繼續當郭三豐,可現在他成功了,那麽他就放棄屬于郭三豐的人生……
“我看我去睡柴房好了。”玉暖留下這話便出去把門關上了。
郭三豐用桌上的筆墨,在一張紙上劃了條杠杠,要轉世投胎,他大概要喝孟婆湯然後變成另外一個人吧……
“你還有何心願,我都盡力幫你完成。”執心站在窗前,沖他問了一句。
郭三豐想了一會兒:“我想見瀾汐和壽年一面。”
執心垂下眼眸:“想你該是如此。”
“我先去跟他們約個時間。”郭三豐拿過傘來便要起身。
“不急在這一時,待三日後拔了聚魂釘再見他們不遲。”
“如此甚好。”郭三豐一笑,拿出剛才的紙,又添上了三條杠杠。
執行見了,轉過頭去。
節氣該是秋分了,玉暖撺掇黃快爬到樹上拾蟬蛻。
“要去你去,本座沒有興趣。”黃快跟沒有骨頭似的纏在小耗子身上。
“我來!”郭三豐身形一動便躍到了樹尖上,不管是施蘭亭還是郭三豐都沒少幹過這些勾當。
“哥哥,這裏。”玉暖在樹下仰頭指着。
一個一個摘得太慢,郭三豐運起了禦風之術,玩兒得不亦樂乎。
小耗子指着站在不遠處的執心:“道長在看我們嗎?”
黃快懶懶地瞥了一眼:“那些臭道士最會假正經,別被他們騙了。”
玉暖跟小耗子搭了個小竈,在器物裏塗了層蜂蜜然後把蟬蛻放在裏面烤,剛好幹透了又有甜香氣。
郭三豐夾了幾只烤好的奔向執心,卻在半途中停住了,轉頭自己吃起來。
執心看了一會兒,緩步走到他跟前:“……你方才可是要……”
郭三豐忙把嘴裏的咽了下去:“本來是……我怕道長不願看到這些。”
執心從他手上捏了一只放進嘴裏:“無妨,你不知存念每年要摘多少曬幹作藥。”
“看來是我多想了。”郭三豐尴尬地笑笑,嘴邊上還沾着一點蜂蜜。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執心突然說道:“上次教你疊的紙鶴,還有一句咒語,你可還想學。”
郭三豐眼睛一亮,忙不疊地點點頭。
執心把咒語教給郭三豐,然後從袖中拿出一只疊好的紙鶴:“你來。”
郭三豐連念了三遍,紙鶴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不禁有些洩氣,執心把紙鶴一抛,那紙鶴瞬間活了過來,他拉着郭三豐上了紙鶴,紙鶴便騰空而起。
“道長……”
紙鶴馱着他們一路飛行。
郭三豐不解地問道:“道長,去哪裏?”
半晌,執心才開口:“當年你到底為何?”
郭三豐沉默了一會兒,微微側過臉沖執心笑了一下:“過去了便不要再提,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道長切勿自責。”
執心沒有說話,伸出手輕觸他面頰,将他嘴邊的蜂蜜抹了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三豐已經不是原來的三豐了,之後他都會在文绉绉與吐槽帝之間随意轉換,來啊,造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