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遇見仙人,名陵散人
執心口念咒語,手裏的桃木劍一晃,桌上一大疊用朱砂畫了符的黃紙跟不要錢的似的飛了過來,頃刻之間糊了那惡鬼一身,跟木乃伊似的。
“閃開!”執心沖他喊了一句。
“哦。”郭三豐身體一轉,飄回執心身旁。
執心踏着步法手舞桃木劍,那纏在惡鬼身上的符咒跟地雷拉了線似的,相繼燃燒爆炸。那畫面太過血腥,郭三豐簡直不忍直視。
等到郭三豐下定決心看過去時,原本活蹦亂跳的惡鬼已經成了肉沫碎一地。執心走上前去,用手指拈起一塊放在鼻下聞了聞,又用桃木劍撥了撥。
“有什麽發現?”郭三豐也好奇地飄過來,在鼻下扇了扇,聞聞氣味,可是他什麽都聞不到。
執心沒回答他,轉頭上下看了他幾眼,随即把他拉到桌案前:“呆在這裏別動。”
“為什麽?”
“你現在太弱。”
說完這話,執心拿了黃麻布利落地一卷,把那碎屍包了放入銅盆裏燒,一邊念咒超度。
郭三豐站在月光下,跟曬日光浴似的,身上超級舒服,讓人能睡着的舒服。
他好像真的睡着了,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一片黑暗,五感也消失了,甚至連自己的靈體都感覺不到,這才是死掉的感覺?難道是因為跟惡鬼纏鬥結果連那一魂三魄都散了?
“啊啊啊”郭三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發出聲音,他只是由于恐懼而神思狂亂。
“別吵,你在傘裏。”不知從哪裏傳來了執心的聲音,郭三豐感到自己好像被輕撫了一下。
他連時間和空間都無法感知,不知道過了多久,神魂一震,眼前一亮,是執心打開傘放了他出來。郭三豐本來挺喜歡這傘的,天天舉着也不嫌累,現在覺得這東西簡直是雙刃劍,既是他的幫手也是他的克星,區區一把破傘……
“今天我們就離開這兒嗎?”說實話,雖然郭三豐是只鬼,也覺得這裏比那個破破爛爛的施家老宅舒服,至少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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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心閉目養神沒理會他,郭三豐百無聊賴地趴到窗口,看昨天他跟惡鬼鬥法的現場,那個小池塘果然幹了,似乎有人給裏面添了水,荷花還根根挺立無恙。
“哎呦,知縣大叔來了。”郭三豐趕緊飄回來,把傘撐開。
知縣大人一進門,拱手作揖:“昨夜多謝道長作法,銘感五內無以回報。”
執心起身還禮道:“大人不用客氣,貧道也是盡力而為。”
“家中遭此不測,不知那怪火是否還會再傷人,在下實難安心,”知縣眼色一深,目光越過執心盯着郭三豐,口中語氣頗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還記得二十年前,道長與尊師來我秋棠縣,曾告誡在下院外的大槐樹留不得,唉,當時在下沒能聽從勸誡,如今後悔晚矣,不若還是砍了它吧,道長以為如何?”
執心面色清冷,施然道:“家師已經仙逝,生平也曾有過後悔之事,天自有道,那大槐樹是伐是留全憑大人作主。”
“哎,怪火的事兒還沒查清呢,大人的小公子才脫大難,必有後福,上天有好生之德,跟大槐樹有什麽關系。”郭三豐突然插嘴道。
再說還要找施蘭亭的魂魄,他昨天才提了從大槐樹下手,這還沒查呢結果就被砍了,他們還找個屁啊,他還有個屁的面子啊,他不是原裝貨的事兒也有可能暴露。
知縣大人捋着胡須笑了一下:“多謝兩位道長指教。”
等知縣大人走了,郭三豐手指頂着下巴,下了結論:“這個縣長大叔真的有問題,無緣無故的砍樹幹什麽。”
“他是在試探。”
“試探什麽?難道他以為怪火跟我們兩個有關系?”郭三豐實在搞不懂,他覺得知縣大叔很奇怪,而執心呢又處處看透了似的,不知道他們倆打的什麽啞謎,難道是他仇家們的共同語言?
“不,他是在試探你,二十年前你就保過那棵樹,今日是第二次。”執心道。
郭三豐從椅子上站起來:“這棵樹肯定是重要線索,我們快去接着找。”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這棵樹真的不簡單……”郭三豐輕輕地哼着,他不敢唱的太大聲。
執心道長在樹上貼了一張符紙,正要念咒。“嘎嘎”兩聲,又一泡鳥屎從天而降。
“噗——”郭三豐也很痛恨自己這樣落井下石幸災樂禍的心情,然而實在是太可樂了,他伸出手指比了個“二”:“今日是第二次,道長。”
執心依然沒什麽表情,當真是好涵養,郭三豐倒是好奇地擡頭去看,一只羽毛華麗的大鳥站在最低的樹梢上搔首弄姿,這要是個人絕對是狂拽酷霸炫那一款的。
執心躬躬身體,跟那只鳥行了個禮,那鳥兒撲棱一下飛下來,落地變作一個青年。得虧郭三豐是死過一回的人,不然看見這一幕也得吓死過去。
“多年不見了小道士,老道士可好?”那青年一笑,猶如鳥啼。
“家師已經仙逝了。”
“哦,那到是可惜了,你們門派如今可是交到了你手上?”
“回上仙,正是。”執心面對上仙也不卑不亢,一臉面癱。
“嗯?這個小公子長得好面善啊。”青年繞過執心,輕柔地拉起郭三豐的一捋頭發,七分調侃三分調戲道。
“你是……神仙?”郭三豐愣愣地問道。
“正是,小仙陵散人,生平最愛游歷山河湖川,哪有美景美人就去哪裏。”陵散人面容俊朗,行為舉止氣度不凡,讓人望之如沐春風,不自覺親近向往。
二十年前執心跟随師父來此除心魔時就遇見過這個仙人,這仙人自稱是一個游俠悟道成仙號陵散人,喜歡變作各種飛禽走獸奔走人間。
“不知仙人此次前來所為何事?”執心略一皺眉,直覺再次遇到陵散人絕非偶然,而且這陵散人昨日就變作小鳥拉他一泡屎來的。
“赤水龍王納側妃,我去赴宴,順道看看老友。”陵散人擡頭一看,指着一家酒肆笑道,“走走走,這家的紅燒團魚可是本地一絕,簡直讓人回味無窮欲罷不能。”
“貧道……”執心不食肉。
“你這個小道士真麻煩,杏仁酥也是不錯的。”
他們坐在二樓上,大大的木頭窗子都支了起來,臨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郭三豐一眼望出去,不遠處有一個小湖,湖面上似乎飄了一層浮萍,整個湖碧綠碧綠的跟地面上的一個補丁似的,特別顯眼。
“小道士,你怎麽帶個小公子?新诳的徒弟?”陵散人支着下巴,目不轉睛地盯着郭三豐,又接着說道,“可他魂魄不全啊,難難難。”
“此次貧道下山正是為了幫他找全魂魄。”執心毫無隐瞞地說道。
“相會即有緣,小公子,我送你個見面禮。”說着,陵散人從懷裏掏出個白白淨淨的小瓷瓶,往左手上一倒,是一顆小拇指甲大小紅彤彤的藥丸。
郭三豐不認得,執心卻認得:“定魂丹?”
聽這名字就知道這小藥丸跟他很對症,郭三豐看着有點眼饞,卻沒伸手,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謝謝仙人,可是我沒有什麽能送給你的。”
陵散人愣了一下,忽又笑道:“這有何難,明日你雙手碰到的第一件東西送給我即可。”
雙手碰見的第一件東西?這還不是由着他自個兒嘛,他想送什麽就碰什麽呗,郭三豐點點頭:“好。”說完話,便要伸手去拿那藥丸。
“且慢。”陵散人手一晃卻躲開了,他笑道,“這藥丸你可碰不得,張嘴。”
執心眉間一皺又馬上恢複原狀,卻沒說什麽。
啊?郭三豐看看似笑非笑的陵散人,又看看他手掌心的藥丸,只得低下頭跟小鳥啄食似的,就着陵散人的手吃下了定魂丹。
這把郭三豐臊個大紅臉,心說這陵散人看着一副仙家面容,怎麽又股抖S的味兒。
日頭落山,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郭三豐問仙人晚上睡哪兒,陵散人笑道:“我自有去處。”
他們回到知縣府,知縣大人見他們回來很是開心,擺了宴席,又吩咐下人以後一日三餐都要給兩位貴客準備。席上除了他們兩個以及知縣家人外,還有縣衙師爺。
見過知縣大人的文人儒雅,這位師爺看起來也如清風朗月,郭三豐注意着知縣大人與師爺之間的言行,畢竟這種組合多出CP。可惜也就一頓飯的功夫,他還真是什麽都沒看出來。
夜裏,郭三豐回到自己的屋子才放下傘,想了想沒收起來,他還記着陵散人說要他明天雙手碰見的第一件東西,不然明天一打傘……總不能把這破傘給仙人吧。
大晌午熱得人汗水把道袍都浸透了,他與師傅分頭走街串巷搜尋心魔,正經過一品茶樓,他自然沒錢到這種地方喝茶,平日裏只找路邊的小茶寮歇歇腳。他照直走過去,突然頭頂一道勁風,他辨風識位地一閃身,眼角餘光掃過,原來是個茶壺,他一彎腰穩穩地接住。
施蘭亭立在茶樓上探出身子“相請不如偶遇,請道長喝茶。”他氣得七竅生煙,還沒容他處置茶壺,又飛過來一個茶杯,在茶杯就要迎面砸中的時候執心一伸手捏住茶杯,施蘭亭拍着欄杆大笑“道長好身手。”他眼睛盯着施蘭亭,手裏一用力把茶杯捏碎了。
執心猛地睜開眼睛,他最近總是夢見二十年前碰見施蘭亭的情景。修道人的夢自然與普通人不同,如果是修蔔術之人恐怕不用起卦也能從夢中得到啓示。
他想不通這夢跟施蘭亭的魂魄有何幹系,況且夢裏二十年前的自己心性不穩,師傅一再告誡他要清心戒躁,否則越求之越難得。
他提了劍到院中練起了清心劍法。
郭三豐幾乎不用睡覺,執心一開門他就聽見了,很快院子裏就響起劍聲一片,郭三豐眼前湧現無數英雄人物,那些偷學別人武功的到後來都成了大boss。
郭三豐悄悄來到院中,他的眼睛随着執心的劍閃來閃去,眼睛都要被閃瞎了,他腦子一轉,飛身飄到大槐樹上,這大槐樹上有根枝丫又粗又平,跟主幹形成的夾角十分适合幹偷窺的勾當。
他才看出味兒來,執心收了劍,轉身看着他,他感覺執心的眼神很奇怪。
他自己不知道,此時他屁股下的這棵大槐樹正閃着盈盈點點的光芒,而他自身的靈體也正呼應似的發着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