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師不利,先遇猛鬼
“道長果真非凡人,二十年間容顏未改……”知縣大人臉上現出驚嘆,轉臉看到郭三豐,霎時呆立當場,好半天才道:“這位是……”
郭三豐一手打着傘,如同書生子弟拿着折扇做斯文似的自然,他笑了一下:“貧道三豐。”
知縣大人回過神來,低聲嘆道:“這位道長倒是位奇人。”
執心抿了口茶,什麽都說。
知縣大人在上位落了座,神色也恢複了平靜,他講述了剛才發生的怪事。
原來知縣大人老來得子,今天正擺滿月酒,妾室抱着小娃娃出來見客,誰知道,那如花似月的小妾突然就滿身冒火,幸好有個膽大的下人眼疾手快地把小公子搶了下來,再着急忙慌地滅火卻來不及,那火也是古怪,怎麽潑水都不滅,眼看着活人頃刻就被那股怪火燒得灰都不剩。
執心沉吟半晌,随即說道:“大人可有那妾室的生辰八字,給貧道看一下不知可否?”
“這個自然。”知縣大人叫了下人拿了紙筆寫好遞給執心。
執心看了一眼,左手掐算一番,又問道:“不知她住在府中何處?”
知縣大人親自領着他們在府中走了一圈,執心一甩佛塵:“晚間貧道做法引這枉死的妾室投胎,以免她心有怨念擾了府上安寧,至于怪火由來恕貧道無能為力。”
“道長不要妄自菲薄,此次怪火似乎與二十年前道長降魔之事多有相似,”知縣大人看了郭三豐一眼,一臉懇切對執心道,“不若在舍下多盤桓幾日,還望道長費心。”
他們正站在一個上了鎖的屋子前面,郭三豐便問道:“這裏是幹什麽的,怎麽是鎖着的。”
“這是我的藏書庫,”知縣大人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須,“裏面有不少典籍,道長多留幾日,無事的時候也可來此處。”說着,他從腰間摸出一把鑰匙遞給郭三豐。
這位縣長大叔好熱情啊,郭三豐讷讷地不知道該不該接,他現在打着傘普通人能看見他,卻摸不到他,執心告訴過他不要與人接觸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亂子。
執心接過鑰匙,再轉手遞給他。
郭三豐這才從執心手上拿過鑰匙,胡亂地點頭道:“謝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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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二人沒回施家老宅,知縣大人在府裏給他們安排了兩間清靜的住處,離那間被鎖的藏書庫很近,還專門撥了兩名下人供他們差遣。執心寫了需要的東西,無非黃紙、朱砂、燒酒之類,下人按着去準備。
雖然郭三豐打着傘像個人的姿态,人家給他們分別安排了房間,可是郭三豐基本不敢離開執心左右。
執心一臉氣定神閑,穩穩地在一張小凳上盤膝打坐。
郭三豐偷眼看了執心一眼,随即慢慢挪到一面銅鏡跟前,沒錯,他穿到這裏兩天了,還不知道自己這張鬼臉長得什麽樣子。
鏡子裏的人與自己竟然有七八分相似,是魂魄混合了的緣故?可執心一眼就認出了施蘭亭,難道自己與這施蘭亭本就相貌相似?嗯,大約是如此,不然自己怎麽偏偏就穿越到了他身上。
執心一動,郭三豐趕緊心虛地從鏡子旁走開。
執心經過他,走到窗前打開窗戶,外面天上正挂着的一輪滿月。
“我覺得那知縣有古怪。”郭三豐說。
“哦?哪裏古怪?”
“枕邊人被火燒得屍首都沒留下,他看着一點兒都不傷心,還留我們在府裏。”郭三豐已經可以操縱實體的東西,遠程控制着茶壺茶杯給自己倒了杯水。
“你不記得他?”
郭三豐正在遠程控制着茶杯茶壺給自己倒水,聽到執心這句問話渾身一哆嗦,差點茶壺摔了。
沒辦法,誰讓他不是原裝貨呢,即使他失憶是合情合理的,還是忍不住擔心被人戳穿,他佯作鎮定地一伸手,那茶杯就自動飛到他手裏,他捏着茶杯問道:“從前知縣大人跟我認識?”
執心轉頭盯住他看,看得郭三豐心直打鼓,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執心說道:“正是,雖然你現在的樣子與生前略有不同,但他應該認得出,是我考慮不周了,沒想到過了二十年他還在這裏作知縣。”
郭三豐輕輕呼了口氣,真是一刻都不敢大意,剛才再晚一會兒他都要跪到這位道友的道袍底下投案自首了。
哎,不過讓他發愁的是這位道友說話的風格好讓人着急啊,說話說一半,‘認得出’指得是朋友還是仇家啊,如果說做了鬼化成灰還有人認識你,那這人多半是你仇家……
一朵烏雲飄飄悠悠地遮住了大半個月亮,天地突然就失色變得陰冷起來,執心換了件道袍,頭戴九陽巾,手拿一把桃木劍走出屋子。郭三豐沒拿傘,就以鬼的形态跟了出去。
下人在那燒死的妾室門口擺了案桌,桌上擺着執心要的東西。執心走到跟前,踏罡步鬥舞着手裏的桃木劍,刷刷刷刷,一個劍花拈住一張黃紙,黃紙随即自己燒起來,待紙燒盡了又在海碗盛得燒酒裏沾了沾,執心抄起一把米在燃氣的三柱香上一灑,噼裏啪啦。
郭三豐抱肩膀靠廊柱看着,心裏只想給執心鼓個掌叫個好,還挺酷炫的,他要是有銅錢非得給執心灑一把。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嘶嘶地響聲,郭三豐吃了一驚,哪兒把炮撚兒點着了,又過了一陣,嘶嘶聲越來越大,哪裏是點炮撚兒,分明是人在極度痛苦之下才發出的哀叫,郭三豐扭頭一看,一個黑糊糊的人形東西晃晃蕩蕩地從長廊另一頭撲過來。
真是日了狗了,那小妾不是住這屋嘛,怎麽從那邊過來了?跑與不跑是個問題,等等,我現在就是鬼我怕鬼做什麽,郭三豐想通了這節就硬撐着沒動,他還很有心情地仔細打量着來鬼。
這位應該就是白天被怪火燒死的小妾,不管她生前如何閉月羞花美若天仙,至少現在是個全身黑糊糊的人肉幹兒,皮肉萎縮在骨頭上只有薄薄的一層,眼睛鼻孔只剩黑洞洞的窟窿,嘴巴大張着漏出鮮血淋漓的牙槽,喉嚨裏還發出如同野獸的嘶嚎,它揮舞着手腳直沖郭三豐而來。
還是三十六計跑為上策吧,郭三豐的靈體先一步行動起來抱頭亂竄,大家同是鬼相煎何太急啊。他跑了幾步就到了長廊盡頭,回頭一看,那鬼跑得不快但是太吓人了,他趕緊一個漂移,拐個彎直奔執心。
長廊拐角放着個大水缸,百餘斤重的大家夥被他撞倒在地,這院子四下就是府裏人住的,許多人都關着門偷偷向外看執心作法,他們看不見那燒死的小妾也看不見郭三豐,就聽見外面的大水缸突然倒地嘩啦啦,頓時被吓得尖叫四起。
“道友救命啊,不是,道友救我啊……”郭三豐花容失色地往執心那裏跑。
執心看也未看,袍袖一揮,那鬼就被無形的擊中撞到了旁邊的門戶,袍袖再一甩,郭三豐也輕飄飄地飛回了長廊裏。
咦?他這是什麽意思,不爽作法被打斷,尼瑪,老子還不爽做鬼被打斷呢。
沒容郭三豐多想,那鬼在他身後十來米的地方晃晃蕩蕩地站了起來,郭三豐再看執心,執心還一臉莊嚴地揮着桃木劍施法,這位道友不但演技好還很敬業啊,這是不到謝幕不停演的節奏啊。郭三豐此時內心無比崩潰,這人果然靠不住,他不自救的話怕是逃不過了。
忽然一聲嬰兒的啼哭吸引了鬼的注意,原來那鬼正撞破了一個房間的窗戶,裏面知縣大人護着正房夫人和新生的小公子,正驚恐地瞪着自爆的窗戶。
那鬼聽見房裏有嬰兒哭就要順着窗戶往裏爬,窗戶紙都着了。
郭三豐愣了1.99秒,手在胸前劃了個符,然後一咬牙飄到那鬼身後,伸手把它摟了個滿懷。
列祖列宗在上,郭三豐雖死也能舍身成仁曲線救國,你們可別怪罪我英年早逝;玉皇大帝在上,不知道您座下的姜太公在不在,看到我的壯舉能不能給我封個神,不用太大,讓茅山道士敬我當祖師爺就成。
啊,好燙,好疼,郭三豐明明只是個靈體,還給自己下了護身咒,然而他感覺身體好像掉進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爐,一雙手好像是要被抽幹了。
郭三豐記得這個四方院中間有個小水塘,白天他還賞過荷花的,郭三豐懷抱着惡鬼直沖向那個小水塘。
人一落到水裏,郭三豐就松了手,媽蛋,他不會游泳啊,也不知道旱鬼到水裏會怎麽樣,他在水裏撲騰了一會兒忽然兩腳一沾地站了起來,再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了口氣。
知縣大人您當初娶的誰家姑娘,這絕壁不是普通鬼啊,是旱魃娘娘投胎轉世的吧,剛才好好的一池水幾秒之間都被蒸幹了。
“哈~”不遠處的執心突然大叫一聲,這一聲猶如平地驚雷,郭三豐與那旱魃鬼俱是神魂一震。
郭三豐轉頭望去,執心道長身姿挺拔,正面向他們的方向,一手執劍一手劃符,口中咒語如清音響徹,忽然一陣風起雲湧,滿月重新露出,盈盈光輝正灑了他一身,他的道袍沐着月光迎着清風獵獵舞動。
這位道友,侬可算要出手了,侬再不出手偶就要二次狗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