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矯情
齊申晚上是和我睡的。
他明明也不和他爸爸一起睡,然而齊冀一走,他就要跑過來和我一張床。這次他直接抱了枕頭,整張臉都壓在枕頭上,但是只站在門口不說話,等我從浴室裏出來,才看到他。
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麽,所以只是點點頭讓他進來。他只有四歲,但自理能力不錯,已經換好了睡衣,踩着軟軟的棉拖,小跑着進來。
我接過他手上的枕頭,問他要睡哪一邊,他指了指,我于是給他擺好,然後鋪好被子,叫他自己慢慢地爬了上來。
他不說話,但是睜着亮亮的眼睛。
我怕他晚上起夜,于是沒關掉床頭燈,又調到最暗。借着朦胧的燈光,我還能看到他稚嫩得如青草般的臉龐,和小鹿一樣的眼睛。他似乎有點兒興奮,小手緊緊抓着被子。
他看得我實在不好幹別的事,于是也躺下來,問他:“怎麽這麽興奮,難道你沒和爸爸一起睡過覺嘛?”
“睡過。”他大概是沒想到我會說話,小聲地回答我,“在我生日的時候。”,突然又把頭往被子裏塞了塞,聲音有些悶悶的,“但是他會走的,我晚上醒來都看不到他,他還以為我不知道。”
我挑了挑眉,沒有接話,而是摸了摸他的頭發,“睡吧。”
他朝着我眨了眨眼睛,笑了起來。
“晚安。”他突然說道,接着猛地翻了個身。
大概是不好意思了。
我笑了一下,也說:“晚安。”
——
然而第二天早上,別墅裏又來了客人。
如果我再看不出“齊冀前腳走,老板後腳到”中的蹊跷,那就實在是太遲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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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吃早餐,老板就來了。
我意外地看着門外單獨出現的人,“你怎麽來了?”
話一出口,我突然狠狠皺起了眉頭,感覺什麽東西呼之欲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現在是因為我被牽制了。”
——
“沒你說的那麽嚴重。”
老板也不和我拐彎子,直接走了進來。我也把早餐拿到客廳去,擺在茶幾上,又弄來些水果。齊申坐在餐桌旁,像老板上次來的時候,不說話,乖巧得異常,吃完早餐就上樓去了。
然而我顧不上細想,只是緊緊盯着老板。
他卻是一副輕松的樣子,“你這是什麽眼神?”
他進門時就拿了一個蘋果在啃。然而我許久不願移開視線,他才挑了挑眉,收起了幾分輕挑的神色,開口:“我又不像你一樣,可不會讓自己蹚渾水,而且你那老情人各方面不過是與我旗鼓相當,動不了我幾分。”
他将吃幹淨的蘋果核以一個漂亮的抛物線扔進茶幾邊的小桶,順便好整以暇地斜了我一眼,“語氣關心我,你還不如好好操心操心自己。”
“我知道。”我回答道,“但是這樣一來,景宣他……”
“Stop!”老板揚揚手中的紙巾,“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不過事情有些複雜,我一個人說不清楚,你最好現在打電話問問你那幾個店員。”
我一驚,接着想出了什麽事?
“而且你也該打個電話,報報平安了。”他淡淡地說道。
這倒是。我的臉色頓時有些黯淡下來,我知道我消失得很不負責任,也很讓人擔心,但是沒辦法,我根本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我也不是什麽能徒手揍五個保镖的人物,更何況我手裏大概确實有些,對齊冀來說有價值的東西。
當然,我也完全不想把老板扯進來,我覺得這事情不單純,背後肯定還有別的人,所以不想借助老板的能力強行離開。
還有最重要的是,我也想看看齊冀到底想幹什麽。
我撥通了小A的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就被接通:“老板!?”
這一瞬間我居然有些百感交集,一時間竟然要不知道說什麽。
但小A沒給我猶豫。
他叫了起來:“老板,景木頭出院了!”
“……什麽?”
我都顧不得老板在旁邊,緊握着電話幾乎要喊出來:“景宣怎麽就出院了?醫院批準了?”
小A卻像是發覺說了什麽不該說的,避而不談,“這個,不是你失蹤了嗎?話說你現在在哪兒啊……”
之前我還以為,把開庭時間拖到一個月後,景宣就可以好好養傷,但我沒想到他會因為我的離開而急得出院。
我也從來沒說過齊冀的事情,連景宣都只知道我原來喜歡一個有權有勢的人——他大概是猜到了,所以才會這麽急。
“現在……現在我确實有急事走不開,這事和景宣有關的。”我盡量斟酌着用詞,并且無視老板在一旁要笑死了的表情,“我找了之前的朋友幫忙,需要親自過來辦些事情。但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在開庭前趕回來了的。”
“哦哦!你知道了,去法院的時間被律師先生拖到一個月後了……”
說到這件事,他也有些開心,握着電話噼裏啪啦地給我說了一段當時的情況多麽緊急,又是多麽危險,但最後終于力挽狂瀾,他們争取到了最有利的時間。
他一邊說,還一邊安慰我,“店長你別擔心啦,酒吧裏現在都很好,也沒有人來鬧事。景宣現在住我那兒,廚師天天做好吃的讓我帶回去,他現在除了擔心你,精神好得簡直不像個病人,要不是還在養傷,我怕他就從床上殺下來……”
我聽着,微微松了一口氣。
等到挂了電話,我才看向老板。他早就閑着無聊,從陽臺走到校園去了,此時陽光正足,他只是逛了逛就回來。
他看到我已經打完電話,啧了一聲,又上下打量我一番,“花園裏那秋千是你搞得吧,沒想到你當初那個矯情的願望居然實現了。”
我一愣,面上不動聲色,“你想多了,那是給小孩子玩兒的。”
“你少哄我了。秋千那麽高,齊冀那小崽子能坐得上去?”
他幾步就走過來,整個人趴在柔軟的沙發上,完全不當自己是客人,然而那張臉漂亮到張揚,總能讓人想到名貴的波斯貓。他嘴邊挂起一絲壞笑,“我說,你們不會是還沒做過吧?”
“咳咳咳、咳咳……”我差點兒被吃下的葡萄嗆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臉上終于無法維持淡定的表情,“你、你說什麽!”
話音未落又覺得我表現得太明顯了一點兒。然而想了想,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于是正大光明地回複他:“是,又怎麽樣。”
“啧。”他眯起了眼睛。
這不過是一個插曲。我将有些溫度地手機放在茶幾上,又倒了一杯水,捧在手上喝了一口,這才開口:“所以呢,你今天來是要說什麽。”
他看了我一眼,笑得很認真,“勸你享受生活。”
我的手指敲了敲杯壁。
“真的,我得到的消息,你那老情人并沒有什麽舉動,而且現在的情況不好不壞,不是麽?”
他從沙發上撐起上半身,臉上的表情不再随意,他那雙大大的貓眼一眯,終于有了掌權者運籌帷幄,篤定自信的樣子,“你說不讓我插手,你難道真的以為,就憑那幾個律師,就能把開庭時間推到一個月後?”
我下意識握緊了杯壁,思緒飛快轉起來。
然而他口中的話接下來的話更讓我心驚,“所以不如按兵不動,看看究竟是誰,比我們更需要,那一個月的時間。”
——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上午送走了老板,齊申也從他的房間裏出來,跑到客廳裏。他似乎是覺得他爸爸不在,他一個人會看不住我,于是坐在我身邊看電視,還把最喜歡的大鯨魚塞到我懷裏來,讓我有些哭笑不得。
但我現在并不怎麽能笑得出來。
和齊申吃了飯,他去午睡,我也到書房裏看書。這是我最近出了看電視外唯一打發時間的活動,我到覺得還好,不算枯燥。甚至有的時候,感覺我還在那過去的一年裏,早上在某個酒店醒來,突然不知身在何處,滿眼都是陌生的東西。
然而我選擇了回來。
去年那人離婚,我于是近乎迫不及待地出去旅游,走了整整一年時間,我到過英國郊外的農場,看過大瑟爾紫色的沙灘,也走過江南的雨巷,穿過京城長長的回廊,在北海的沙灘上拾到了一顆珍珠。
然而我還是選擇了回來。
這短短九天,我沒有動心,這是謊話。
但是現在有比謊話更重要的事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這真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但是我還沒有檢查有沒有錯字←_←
嗯,總之還是要求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