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糖衣炮彈吃不得
“......沒有。”張蔚岚瞧鐘甯這戗毛的樣子,覺得有點好笑,“沒有告白。再說,誰說高迎喜歡我了?”
“她總去飯館找你。”鐘甯啧一聲。
“不能說是找我吧。”張蔚岚不怎麽在意,“她是去買飯。”
“但老板說了,你有班的時候她每次都去。”鐘甯得把話講清楚,兩個人之間最忌諱含糊。
“......果然是老板和你胡說了。”張蔚岚嘆口氣,“我真不知道。”
鐘甯咂舌:“誰知道你怎麽想的?當初我......你不也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高迎沒什麽明确表示,我也沒辦法。她要是直說了,我就拒絕了。”張蔚岚給鐘甯順了把毛,“我有你了。”
鐘甯眨巴兩下眼,不吭聲了。
這事兒本來就不能怨張蔚岚,高迎什麽都沒說,難道要張蔚岚一個打工的,給客人趕出去不成?這是扯淡。
再來,“我有你了”的确是句好話。鐘甯和張蔚岚從小到大,彼此非常熟悉,又都是年輕氣盛的大小夥兒,罕有認認真真說幾句溫言軟語的時候。
尤其張蔚岚那乖僻德行,這話從他嘴裏出,鑽進鐘甯的耳朵,叫鐘甯心裏又開始冒甜,和那醋一拌,酸甜酸甜,可好吃得緊。
于是鐘甯就這麽作罷了。
不過後來,當鐘甯再擱飯館看見高迎,又有點不樂意,但也不好再發作,那未免太矯情。
鐘甯覺得自己虧,仿佛上當受騙中了圈套——怎麽就讓張蔚岚一個吻兩句話給他打發了?糖衣炮彈這玩意真是吃不得!吃不得!
鐘甯只好在心裏偷偷罵張蔚岚:“狐貍,狡猾。”
期末考完,鐘甯的成績升了不少,全校排名一百三。雖然不算什麽驚天動地的大進步,也足以讓老司拍着鐘甯的肩頭樂出一臉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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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甯自己也挺高興,回家被嚴卉婉一通誇,又被鐘姵賞了好臉色,他底氣就更足了。
而張蔚岚那厮卻端着,不過也許是張蔚岚自己位居榜首,真心覺得鐘甯這點成績沒看頭。總之張蔚岚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沒發表意見。
鐘甯眯起眼睛,非要讨他兩句好,給張蔚岚堵在家門口,不讓人走。
“快讓開,我要去打工了。”張蔚岚靠在門邊,好整以暇地瞅着鐘甯。
鐘甯耷拉下眼皮,發現腿邊有小歡和大朵子兩只電燈泡,煩得“啧”一聲,将耍流氓的心思壓了壓,只好讓開。
他故意蔫蔫地抱怨:“好吧。某些人啊,就是薄情寡義,枉我含辛茹苦這麽久,居然連一句好聽的都沒能換來......”
鐘甯興怏怏地轉身離開,慢悠悠地嘆息:“我也只能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張蔚岚:“......”
鐘甯那蹩腳走得特別慢,一步不到半米,一步能走兩三秒。他邊走邊斜眼去瞅張蔚岚的臉。張蔚岚挑起眉稍,被他膈應到,只能伸手給這癟三玩意薅回來。
鐘甯蹲下來,跟小歡說:“丫頭,以後一定要和你鐘甯哥一樣,做個有情有義的人,知道嗎?”
小歡一臉疑問,瞪大眼歪腦瓜。
鐘甯又去教育大朵子:“狗崽,你也是,千萬別做沒良心的......哎呦......”
鐘甯說了一半,張蔚岚抛給他一個東西。鐘甯趕緊閉嘴接住,低頭一看,掌心裏躺着一顆水果糖。
張蔚岚是服了他,只能說:“進步很大,繼續加油。”
鐘甯給糖撕開舔進嘴——是檸檬味的。他咧着嘴樂:“一顆糖就完了,你當我是小孩兒啊?”
張蔚岚走出家門,去院裏開自行車:“那你還想要什麽?”
鐘甯眼珠子一轉,趕緊跟着蹦出去,留小歡和大朵子面面相觑。
鐘甯不懷好意地問:“要什麽都能給嗎?”
張蔚岚跨上自行車,盯着鐘甯瞅了瞅,被“鐘小孩兒”的笑晃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說:“是。”
鐘甯壞笑:“那行。先欠着,回頭找你要。”
張蔚岚想叫鐘甯過來,他可能是想親他一下。可惜這時候小歡領着大朵子從門後也跟出來,張蔚岚只好蹬上自行車走人。
出院門之前他又不放心地交代鐘甯:“你回家的時候,記得給我家門鎖上。”
“我知道,放心吧。”鐘甯說,臉上的笑斂了斂。
等張蔚岚沒了影兒,鐘甯帶着大朵子和小歡回了張家。
張老頭這個夏天瘦了。他以前就沒長太多肉,瘦下來再削薄些,腰板又佝偻着,瞧起來叫人很不舒服。
鐘甯讓小歡先進屋,留大朵子在客廳趴着,自己洗了一盤小西紅柿進張老頭屋,琢磨着陪老頭說說話。
鐘甯進去,見張老頭在床上躺着。他給西紅柿放去床頭櫃,坐在床邊,試探着喚:“張爺爺?”
張老頭掀起眼皮看了眼鐘甯。
鐘甯拿起一顆西紅柿,揪掉蒂,遞過去:“吃個小柿子?”
張老頭定了一會兒,伸手接過。他慢慢從床上坐起來,鐘甯給他墊了個枕頭。
張老頭緊接盯着小西紅柿瞅,瞅完了不知哪根神經又搭錯,給小西紅柿扔去了鐘甯臉上。
鐘甯:“......”
小柿子打完臉掉在鐘甯大腿上,鐘甯撿起來,擱手裏搓着。
張老頭不樂意地說:“我不吃,你誰啊?”
鐘甯不是第一次見,見了也不少。但他每次都會震驚。——震驚疾病和衰老的可怕,竟能叫一個人面目全非,判若兩人。
這早不是他熟悉的張老頭了。老人的眼球渾濁,怒瞪的時候往外凸,像兩顆不幹不淨,裂痕斑斑的玻璃球。
張老頭忽然朝鐘甯吼:“鎖着我,成天鎖着我!我要回家!”
這話說出來,鐘甯都拿不準他是糊塗還是清醒。糊塗怎知自己每天被鎖着?清醒又怎麽會不認家?
張老頭喊完頓了會兒,接着和變臉一樣,他望着窗外,小聲嗫嚅:“媽,翠英……”
找媽,找老婆。找家。找自己的根。——人偏要老成這樣。
鐘甯心口一酸,無話可說,只能出去,給張老頭的門關上。
他走的時候小歡還趴在屋裏寫暑假作業,鐘甯帶着大朵子,給小歡和張老頭一起鎖在屋裏。
上鎖的時候挺難受,鐘甯索性改了主意,拱回自己家,抱着書包再領大朵子回來。
他往張家餐桌上一坐,開着大門寫作業。夏天的熱氣和陽光一勁兒撲進門,往家裏擠。
鐘甯心說:“我這輩子都不離開張蔚岚,我要永遠和他在一起。”
年少時的真心實意,樂觀,扛搓,摸不清天高地厚,顧不上“一輩子”和“永遠”有多重,便順理成章地拿它們當決心,作承諾。
這就叫孤勇。
初戀,就是一腔孤勇。
鐘甯一直惦記着張蔚岚允給他的獎勵。張蔚岚說要什麽都給。鐘甯現在是戀愛中的野小子,所求自然簡單粗暴,清晰易懂——想要張蔚岚。
床底下那張片兒藏了太久,鐘甯從不是老老實實的好東西,他不是沒想過,反倒是和張蔚岚好了以後,想了很多次。
随着兩個人的關系越來越親密,小動作越來越多,甚至已經進雷池裏泡腳了......鐘甯就更耐不住了。像胸口裏藏了個狼崽子,有事沒事就要磨兩下尖牙。
又伴随着點破天荒的小忐忑,滋味甭提多別致。反正少男情懷是詩詞歌賦,怎麽都吟不透。
暑假的最後一個禮拜,鐘甯被磨癢性了,一咬牙一跺腳,弄了個光驅,從床底下把片兒摳出來,去了趟網吧。
鐘甯實在沒什麽出息,專門要了個包廂,戴着耳機給自己看得臉紅脖子粗。等看完,他頭頂似乎擎起旌旗,在滾燙的夏日裏無風自動,獵獵飛舞,只差一聲令下,就要攻城略地,戰無不勝。
這天鐘甯鬼鬼祟祟地買好作案工具,待到夜深人靜又重新審查一遍,确定已做好了萬全準備,這才翻窗夜襲。
鐘甯從張蔚岚窗戶裏蹦下來的時候,張蔚岚還睡着沒醒。
他蹑手蹑腳地爬上張蔚岚的床,趁着黑燈瞎火不害臊,先伸手在人腰上摸了一把。
張蔚岚哼了一聲,被鐘甯弄醒了。他扭臉,迷迷糊糊地問:“大半夜的,鬧什麽?”
這一聲軟塌塌的,不清醒,沒精神,給鐘甯迷得神魂颠倒。鐘甯深吸一口氣,又覺得自己這深呼吸做去了狗肺裏——他還喘着氣兒呢嗎?
喘不喘氣不重要了。
鐘甯沾了一手潤/滑/劑,掀開張蔚岚的褲子便要往裏弄。
涼冰冰滑溜溜的觸感叫張蔚岚一瞬間靈醒了。張蔚岚飛快攫住鐘甯的手,目光沉下來,聲音也沉下來:“想怎樣?”
鐘甯謹慎地說:“你不是說要什麽都給嗎?”
鐘甯在黑魆魆裏端量張蔚岚,看不着他什麽神情,趕緊再打保證,可惜嘴有點發瓢:“我......會輕一點兒。”
張蔚岚沒說話,目光越沉越深,最後沒在哪處深不見底的地方。
他整個人好像被鐘甯推在了一個暴風口,輕輕動一下,就要萬劫不複。
鐘甯頓了頓,湊過去親了下張蔚岚的嘴角。
那就萬劫不複吧。
張蔚岚拽起鐘甯的手腕,一個翻身給人壓在身下,他一邊吻鐘甯,一邊伸手摸——摸到身邊那瓶潤/滑/劑。
鐘甯覺得張蔚岚的吻技在進化,又或者是他越來越抵抗不來這狐貍精,一個吻下來,骨頭都有些發軟。
而當鐘甯察覺到張蔚岚的動作,已經為時晚矣。
他急忙伸手去推張蔚岚,可張蔚岚卻像座山一樣,鐘甯那酥胳膊根本掀不動。鐘甯自知不妙,吭哧着說:“不是......你等等。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
想什麽都白搭了。
“啊......”鐘甯猛地一仰頭,他不敢叫出聲,一時間眼前發黑,差點兩眼一閉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