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信“狐貍精”教
鐘甯費勁地翻窗,自個兒上/床,好處沒要到,反而吃了大虧。
窦娥都沒有他這樣冤枉,六月的雪該為他下滿三十天日日夜夜。
這一晚上鐘甯作繭自縛,被張蔚岚折騰去半條命,最後失去知覺時都拿不準自己是累暈了,還是昏死了。反正離歸西不遠。
而張蔚岚那個畜生沒有心,天剛蒙蒙亮,他居然給鐘甯叫了起來。
張蔚岚看了鐘甯一會兒,在鐘甯腦門兒上親一口:“你該回去了。”
鐘甯撐開一雙死魚眼,沒理張蔚岚,翻身起來差點給腰疼掉。
他當然得回去,不然給鐘姵和嚴卉婉發現那還得了?
于是鐘少爺拖着殘敗之軀,呲牙咧嘴地又翻了一遍窗戶,同時擱心裏将張蔚岚罵來罵去。
滾回自己床上躺下的一瞬間,鐘甯覺得可以壽終正寝了。最好誰都別管他,讓他這麽上天得了。
——張蔚岚也別管,他的魂兒會抓張蔚岚殉情的,肯定會。
鐘甯一覺睡到大中午,鐘姵早去上班了,嚴卉婉當他這段時間學習太賣力,想睡懶覺,也沒吵他。
等中午吃飯的時候,張蔚岚推開鐘甯那屋的門,擱床邊坐下。
“鐘甯,別睡了,起來吃飯了。”張蔚岚垂下眼皮看人,這人睡着的時候更像個小朋友,一張睡臉幹幹淨淨,不見苦大仇深,也沒什麽防備。
張蔚岚光盯着看不過瘾,又伸手,用指尖拈着鐘甯幾根頭發搓。
鐘甯的頭發理得不長,發絲也不算軟,他睡覺不怎麽修邊幅,睡得頭發亂翹,搓在指尖還有些刺刺的手感。
張蔚岚搓了十幾秒,鐘甯睜眼了。他一看是張蔚岚,立馬扭身不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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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生我氣?”張蔚岚好言好語地給鐘甯順毛,說着抓住鐘甯的胳膊,“你別生氣。”
張蔚岚不是什麽會哄人的玩意,軟話說出來非常稀奇,鐘甯一聽,心裏的憤懑還未消,居然已經有些想笑了。
鐘甯自知倒黴,道行不夠,最後鐵定扛不住狐貍精。他嘆口氣,扭過臉,趁着氣焰還在,趕緊谇上兩句:“你就不能輕點兒?”
鐘甯瞪着張蔚岚:“輕點兒能死嗎?”
張蔚岚眨了眨眼,抿着唇沒吭聲。不知道是不是鐘甯眼珠子有病,他就覺得張蔚岚當下是一副受屈的小媳婦樣兒,要是自己再多恨兩句,這人也不會還嘴,指不定還會搬個搓衣板,直接在夫君跟前跪下來。
鐘甯越想越覺得自己腦瓜抛錨。
——張蔚岚真是本事,做完了壞事,還能這麽招人疼。
張蔚岚果真不負衆望,他吭哧半晌,居然低低吐出一句:“沒想讓你疼。那你打我吧。”
鐘甯一噎,心說:“祖宗,我哪舍得打你?你行行好,我去為你滾釘板。”
就這樣,鐘少爺又敗了,他腦袋頂上的旌旗成了蔫兒旗,張蔚岚輕輕吹一口氣兒,就跟着飄了。
等上了飯桌,嚴卉婉還說:“小甯,你今兒怎麽賴床賴到這個時候?”
鐘甯屁股貼在凳子上,恨不得給凳子拆了,或者給屁股剁了。他抽着嘴角說:“昨晚有點失眠,就起晚了。”
張蔚岚眼觀鼻鼻觀心,趁嚴卉婉去廚房盛湯,挑了一塊瘦肉排骨,默默送進了鐘甯嘴裏。
小歡瞪大眼睛望她哥,又望望她鐘甯哥,這丫頭心眼子長得蠢,見兩個哥哥越來越要好,嘿嘿樂了一聲。
張蔚岚:“......”
鐘甯忽然被臊到,扭頭将嘴裏磕了一半的骨頭呸去地上,賞給大朵子啃。
這一天,鐘甯基本都是站着的。他不樂意坐,也坐不下去。
直到第二天鐘甯還是覺得不太愉快,他暗暗回憶那一晚上的翻雲覆雨,“欣賞”張蔚岚真是個妙人。
平時看着好東西一只,清心寡欲的,敢情是個敗類——他怎麽就那麽會?
鐘甯覺得,自己就算專門進行過相關學習,要是調換位置,也沒張蔚岚會。
這玩意還分天賦不成?簡直是未解之謎。
鐘甯越想越氣,也不好問張蔚岚從哪崴的邪門外道。其實張蔚岚沒入教,鐘甯倒更像教徒——信“狐貍精”教,裏外都被吃透了。
鐘甯本來還想在家懶一天,下午拎着一本語文書擱床上撅屁股,趴着默寫古文,楊澗卻來了個電話。
楊澗在電話裏滋哇亂叫,說什麽要開學了,必須潇灑一次,再不潇灑就老了,爹媽已經下了最後通牒。
鐘甯拿他沒辦法,只能答應。鐘甯問:“去哪幹什麽?”
楊澗馬上說:“體育場,打籃球。”
好家夥,他可是盼了一學期,總算能和鐘甯打一場球。
鐘甯翻個白眼,想說:“龍體微恙,不打。”
這時候張蔚岚突然冒了出來,張蔚岚手裏扒着一顆蜜桔,他掰兩片,随手塞進鐘甯嘴裏:“去吧。我今天不打工,陪你。”
鐘甯一挑眉,答應了楊澗。
今兒嚴卉婉也在家,張蔚岚放心不少,不然只給小歡和張老頭扔家裏,自己出去玩,他指定不能安生。
出門時鐘甯眼瞅張蔚岚和小歡交代幾句,還是給家門鎖上了。
鐘甯胸口一動,心又軟了。兩人并肩一起走,鐘甯偷偷湊過去,趁人不注意,手指尖在張蔚岚手心裏撓了兩下。
某個人是命門。一舉一動,笑一下,皺皺眉,都是那麽至關重要。為他,千千萬萬遍。
到了體育場,楊澗早就抱着籃球站在籃筐下等了。出乎鐘甯意料的是,邱良居然也在。
“球球?”鐘甯愣了下,“你怎麽也來了?你不是一到假期,就天天輔導班嗎?”
邱良笑笑,扶了下眼鏡:“今天物理班的老師病了,不上課,我偷偷跑來的。”
鐘甯樂了:“你媽要是知道了準收拾你。”
“她不知道。”邱良趕緊說,就怕鐘甯一語成谶。
楊澗拍拍邱良的肩:“球球也不容易,出來放個風費這麽大勁。”
“嗨......”邱良嘆口氣,“他們也是為我好。反正,就那麽回事。”
“也是。”楊澗點點頭,沒再繼續說這個,他把籃球扔給鐘甯,“甯少,來呀?”
“不來。”鐘甯再給籃球拍回去,“我今兒不想動。”
“為什麽?”楊澗瞪大眼,“你這個夏天都沒打球。”
鐘甯聳了聳肩,雙手一攤,表示他就是不想動。
楊澗懵了:“那我和誰打?球球不好這口。”
邱良讪讪地笑笑,意思他的确愛莫能助。
楊澗又把眼珠挪到張蔚岚身上,喉嚨眼兒一咯噔,問道:“岚哥,你打嗎?”
“你陪賤賤打會兒呗。”鐘甯忽然說,“很少看你打球。”
鐘甯撇撇嘴,那意思是——你去打,我想看。
張蔚岚看了鐘甯一眼,“嗯”了聲,從楊澗手裏接過籃球,往地上拍兩下:“簡單打打吧。”
楊澗斜眼瞅鐘甯:“和岚哥鬥牛,我有勝算嗎?”
鐘甯也不知道張蔚岚籃球水平怎麽樣,不過自己人還是要挺一把,鐘甯斬釘截鐵地說:“沒有。”
楊澗:“......”
張蔚岚不常玩這個,熟練度差些,但算是不錯。雖然肯定打不過鐘甯,但和楊澗切磋着玩一玩還算行。
主要是養眼。張蔚岚個子高,站着挺拔,彎腰時有一種柔韌的流線感,蹦起來又充滿力量,一雙手臂很結實,肌肉上沾着汗珠,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
鐘甯眯起眼睛,瞅見張蔚岚“咣當”一個扣籃,他的手扒在籃筐上,吊了兩秒才蹦下來。
鐘甯立時仰頭吹個流氓哨。
張蔚岚朝他看過來,逆着光,半張臉晃得看不清。
楊澗抹了把臉上的汗,伸手指指鐘甯,大聲笑罵:“德行。”
鐘甯往後一靠,後背舒舒服服倚着樹幹,在樹底下乘陰涼。邱良也蹲在樹下,嘴角帶着一抹笑。
“再開學高三,叫你出來就難上加難了吧?”鐘甯問邱良。
“嗯......”邱良面露難色,“特別難。我媽總給我布置作業......”
鐘甯臉一皺:“學校的卷子都堆成山了,還布置......”
“就這麽一年,熬過去就完了。”邱良說,“再說,我也想考個好大學。”
“嗯。”鐘甯淡淡應了聲,繼續看張蔚岚打球,心裏若有所思。
等張蔚岚和楊澗渾身是汗回來,太陽也慢慢收斂,沒開始那麽熱烈了。
幾個人并肩往回走,在超市買了運動飲料。
楊澗仰頭猛灌,一瓶喝完舒坦地嘆氣:“真爽。”
“你說你媽給你下最後通牒了?什麽樣的牒?”鐘甯随口問,“保不住全校前五十,要你小命?”
“要那麽功利還好了。”楊澗撇嘴,“正想和你們說呢,我爸媽要我出國留學,這一年得準備,麻煩死了。”
“去國外啊?”鐘甯還真沒想到。
“趕時髦呗。”楊澗啧了聲,“以後就是異國了。哎,你們想過嗎?就大學。”
“我沒什麽特別想法,得看考得怎麽樣,然後選最好的。”邱良中規中矩地說。
“張蔚岚呢?”楊澗又問。
張蔚岚淡淡地說:“市內。”
楊澗一愣,想說“有點可惜”,但琢磨起張蔚岚家裏的情況,把嘴閉上了。他再瞅鐘甯:“你一臉嚴肅的,想什麽呢,你呢?”
張蔚岚盯着鐘甯的側臉,盯着他鼻梁上的高光,眼神頗有些耐人尋味。
“我啊......”鐘甯呼出一口氣,偷偷和張蔚岚對了下眼。
有點心照不宣,又根本摸不着,似乎有一條暧昧的線,纖細的,柔軟的,透明的,将兩個人的某些東西拴在一起,卻無跡可尋。
鐘甯小聲說:“我......再攢攢。”
這話說得稀裏糊塗,鬧不清含蓄了些什麽玩意。楊澗自然追問一句:“攢什麽?”
鐘甯沒回話。
——再攢攢力量。
他要抱張蔚岚更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