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鳳儀殿裏外的燈一盞一盞暗下去, 走動的宮人也漸漸減少, 許是輪流休息去了。
蘇斂在黑暗中被凍得半身麻木, 她呼出一口白氣,胸腔中情緒愈發的沸反盈天, 她脊梁骨硬也不是一兩天的了, 脾氣上來了, 任天塌地陷也不會低頭,便是這樣的激憤和不甘壓倒了一切肉體上的痛苦, 令她到底沒有出聲求饒。
陡然, 一個小太監急匆匆奔入鳳儀殿的宮門, 亮聲道:“蘇太醫, 西偏殿的娘娘突發惡疾,趕緊去瞧瞧吧!”
蘇斂未及回頭, 靳貴卻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冒了出來, 他看起來絲毫沒有困意,健步如飛的截住了來人道:“明川公公, 太醫院沒有當值的太醫嗎?讓你費這麽大勁來鳳儀殿請人?”
“靳貴公公有所不知。”明川比起從前的束手束腳從容了許多:“如今衆太醫皆出城赈災濟民,乃是奉了皇命,宮裏可用的便只有蘇太醫一個。”
這些事都在靳貴的意料之外,他還要再阻攔, 卻一時想不到措辭, 見明川皺了眉,他只能招招手讓人把蘇斂帶了過來。
蘇斂挺着脊梁骨随明川走出鳳儀殿,姿态端方, 她邊走,不忘回首,眸光冷冽的看了一眼靳貴,将這老太監的陰刻模樣印在瞳孔深處。
兩人亦步亦趨的走了半道,蘇斂驟然腿軟,猝不及防的朝前栽倒。
“蘇太醫!”明川吃了一驚,自暗處撲出一個侍衛,似乎是守候良久,解下外袍一把将蘇斂裹住,他兩臂有力,止住了蘇斂的墜勢,緊緊的摟在懷裏。
蘇斂一個勁的發抖,嘴唇發紫,呼吸急促,偏牙根緊緊的咬着,秦韞竭力用體溫捂暖她,低聲道:“蘇斂,你想哭就哭……”
“我哭什麽。”蘇斂哆嗦着放狠話:“該等着哭的是他們!”
“你真是.......”秦韞一時不知如何評價。
“別在這兒幹站着呀。”明川道:“蘇太醫要着涼的。”
“去我那兒。”秦韞道:“我們輪流值夜,這會兒侍衛房沒人。”
“我不去!”蘇斂抵觸的掙紮:“我要回太醫院……”
“回太醫院睡草席嗎?”秦韞急道:“我那兒好賴有床榻和褥子,你凍成這樣需要人照顧。”
“不對。”蘇斂混亂道:“不是有人要瞧病?那個等不得,咱們現在就去西偏殿。”
她跌跌撞撞要闖出去,明川只能硬着頭皮道:“沒人生病,這就是個幌子。”
“那災民是怎麽回事?”
“災民倒是真的。”明川道:“不過蘇太醫,你不用擔心,跟你沒什麽關系,你只管回去歇着便是。”
蘇斂一頭霧水,還想再問,卻驟然間覺得腦袋暈乎的厲害,四肢軟成棉絮,站也站不動,秦韞将她打橫抱起。
幾個時辰之前,顧歧将一封密信遞呈給皇帝,徹底打消了皇帝早眠的計劃。
養心殿裏,皇帝披衣坐回案前,捏着那封信紙道:“明明已經挖溝建渠調水抗旱,贛縣怎麽還會有那麽多的災民?”
顧歧道:“其中細節兒臣也不知,掐算時日,他們如今距離長安城不過十裏,算上趕路的時間,流離失所應該是更早的事了。”
“距離長安只有十裏?”皇帝又驚又怒:“贛縣卻一絲消息也無?!”
“父皇,災民不遠萬裏前來都城投靠天子,我們不能什麽都不做。”
“這個朕自然知曉。”皇帝凝眸道:“郎喜!”
“奴才在!”
“召榮王進宮。”
榮王妃月份漸足,榮王對這胎愈發的重視,過日子的重心出現了明顯的轉移,盡可能的騰出時間膩在榮王妃的身邊陪伴,這會兒正卧在塌上隔着榮王妃的肚皮聽胎動,其樂融融,驟然披星戴月被宣進宮,榮王心裏燒着一把無名火。
跨入養心殿,他解下披風,一擡眸卻看見顧歧立在那兒,登時黑了臉色。
皇帝早就放手讓他協理政事了,卻從沒有哪一次有過顧歧在場,這是什麽意思?
榮王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臉頰緊繃,他單膝跪地行了一禮道:“參見父皇。”
“起來。”皇帝指了指桌面道:“行湛,來看看這個。”
榮王不動聲色伸手取了信紙,飛快的掃了一遍,皺眉道:“贛縣兩千災民奔赴長安城?這怎麽可能呢?”末了,他神思電轉,側目看向顧歧:“老七,你從哪兒得來的消息?”
顧歧抱臂,金縷歧字扇不輕不重的敲打着上臂外側,似笑非笑道:“聽二哥的口氣是不信我老七咯?”
榮王挑了挑唇角,傲慢畢露,不屑于搭腔,朝皇帝拱手道:“父皇,老七不理政事,容易聽信流言也實屬正常——”
“朕信老七的。”皇帝慢慢的開口,語氣卻篤定果決:“朕只問你的看法,旁的不用你多嘴。”
榮王的表情一僵——這是他第一次,在皇帝面前碰釘子。
“兒臣以為……”他的聲音發澀,艱難的組織語言:“以為……”
顧歧在這裏為的是什麽?是給我下馬威嗎?父皇又是什麽意思?他為什麽這般偏袒顧歧?難道顧歧同他說了什麽?父皇他信了……?
榮王的思緒卷成一團亂麻,心筆直的下墜,麻痹的感覺自指間向上蔓延,脖頸也變得汗津津的,半晌,他聽見皇帝:“行湛?”
“啊父皇。”榮王如夢初醒,慌聲道。
“你怎麽回事?”皇帝颦眉道:“朕召你來商議要事,你給朕走神,朕看你成家之後就安于享樂,變得不思進取!實在叫朕失望!”
“父皇贖罪!”榮王大驚,驀地跪倒,他低聲道:“兒臣……兒臣以為。”
他沒有不思進取,即便他有所怠慢,也與家室妻兒無關啊,榮王的內心充滿了不甘與憤怒,他猛地擡頭狠狠地瞪了一眼顧歧,迅速冷靜下來,平聲道:“父皇,災民不遠萬裏而來就是乞求天子庇佑,決計不能放任不管,應當立刻集結城中衛兵,搭建帳篷,開糧倉赈災,安撫民情。”
皇帝聽完他一番話,沉吟不語,榮王目光凝重,卻聽顧歧突兀道:“父皇,不能放他們進城。”
榮王閃電般橫目看他,冷笑道:“老七你這是什麽意思?是要讓他們自身自滅嗎?因為你身在皇家,衣食無憂,于是就能放任百姓在水深火熱之中掙紮,可以心安理得的見死不救嗎?”
皇帝掀起眼皮,煞有介事的看向顧歧。
顧歧也不惱,扇子不緊不慢的敲打着,神色淡淡:“父皇,我們生在長安,對災民情形一無所知,貿然放災民進城,誰知道會引起什麽樣的騷亂,所以老七以為,比起放災民進城,派侍衛與太醫出城安置救助更為穩妥。”
“呵。”榮王道:“老七好一個鐵石心腸,贛縣災民千裏迢迢,跋山涉水而來,好不容易抵達長安城下,卻只能見到緊閉的城門,他們信賴依仗的朝廷将他們視作蟲蟻,避如蛇蠍,将是何等寒心!父皇!”他語氣誠懇,憂慮:“此舉怕是會失了民心啊!”
皇帝阖眸,他一手捏着鼻梁,呼吸深沉,良久,他道:“老七說得對,外地流民不知深淺,不能貿然放進城。”
榮王面色驟變。
“去集結太醫院衆人,帶夠補寄,安排侍衛護送,在城外一裏處搭建避難所,安置災民。”皇帝道:“他們有怨也罷,朕不能拿長安城內的百姓當賭注。”
“父皇。”顧歧忽然拜倒,低聲道:“老七願帶人前往攔截他們,還望父皇将搭建避難所的事由全權交予老七,只說皇城內未知此事,一切皆是老七做主,消息本由老七傳入,這個惡人也應由老七來當。”
皇帝微微動容,他坐直了望着顧歧,瞳孔深處有炯炯的光在閃爍,連呼吸也變得綿長而和緩。
“老七,你不愧是朕與霜妃的兒子。”他含了一縷笑:“朕允了。”
顧歧雙手執扇,拱手領命,一旁的榮王的身形頹然輕晃,眼眸深處翻湧溢出了毒液般的錯愕與憤怒。
***
秦韞将蘇斂抱回侍衛房,生了火,又将厚褥子抖開替她掖好,蘇斂一直在打寒戰,呼吸急促,臉頰上泛着病态的潮紅,秦韞伸手在她額際一探,燙的駭人。
“這可怎麽是好?”他有點手足無措的坐在床邊。
“秦韞……”蘇斂細若蚊蠅的開了口,她竟然不知幾時醒轉過來,從沉重的被褥下艱難的伸出手,哆嗦着觸碰上秦韞的手指。
秦韞觸電般的回神,猛地反握住她,用力的将她寒熱交集的手包在掌心裏,心情焦灼難當:“我在!”
“紫蘇,桔梗,麻黃茸……咳咳。”蘇斂咳了兩聲:“你拿紙筆記一記……”
秦韞迅速醒悟,連忙從一旁的桌案上取了紙,攤平放在膝頭,潦草的記着:“你說。”
“炙桑皮,杏仁,雲苓,天冬,貝母……”蘇斂半喘半說:“一碗水煎了服下就能退熱,麻煩你了秦大哥……”她頭一歪,體力耗盡,再也撐不住的昏睡了過去。
最後三個字猝然撥動了秦韞的心弦,有熱流在胸膛裏湧動不止,他單手将那方子折了塞進前襟,依依不舍的握着蘇斂的手,小心的放進被子,起身。
他走到門前,步伐停頓。鬼使神差的又折了回來,俯下身,在蘇斂的額際輕輕一吻,柔聲道:“等着我。”便疾步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明川:我是不是忘了提某個重要人物?
秦韞【捧心】:她叫我秦大哥哎.......
顧歧:解圍的不是我嗎?我真的是男主嗎?怎麽好像有點綠了........
蘇斂:好氣啊,我就不能直接昏過去嗎?還要自己背藥方子!我真的是女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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