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明川被押解往尚方司的途中,恰好撞見了歸來的顧歧。
顧歧的模樣看起來并無不妥,折扇輕搖,風姿綽約,泰然接受了跪拜。
“參見七殿下。”
“這不是郎總管的徒弟嗎?”顧歧目光輕飄飄落在明川臉上,挑眉道:“犯事兒了?”
明川瞪着一雙兔子似的眼睛不明所以的回望他,一旁一太監道:“回七殿下,他沖撞了太後,還違反了宮規,皇上發落了去尚方司審問。”
顧歧道:“哦?他怎麽沖撞太後了?說來與我聽聽。”
押解明川的兩個太監對視了一眼,雙雙有些傻眼,不得已道:“奴才們也不知情,只是按吩咐辦事。”
“我正好要去養心殿。”顧歧道:“升平又不在身邊,我缺個人伺候,你,跟我走。”他用扇子點着明川的腦門。
“七殿下,這——”
“出了事我頂着,怪不到你們二人頭上。”顧歧輕描淡寫,他舉步邁出,走了兩步回頭,口氣不善:“愣着做什麽?我說的話很難理解嗎?”
那兩個太監鹌鹑似的縮了縮脖子,只得将明川放了。
明川哆哆嗦嗦的跟在顧歧身後,他想問卻又不敢問,虧得顧歧還跟沒事人一樣,不知意欲何為,更弄得他內心惶恐不安,二人兜兜轉轉回到養心殿,煙佩侯在殿外,看來太後還沒走。
明川看見煙佩下意識的就往顧岐背後躲,怕得不行,顧歧眸色微冷,唇角一揚卻堪堪笑了起來,他這一笑大有春暖花開,冰雪消融的味道,令正襟危立,肅穆等候的煙佩猛然一怔。
“七殿下?”她脫口道:“您怎麽?”她一慌險些忘了行禮,腳下一個趔趄,被顧歧一手扶住。
“煙佩姑姑小心。”顧歧的臉上全是松散的笑意:“您可不能摔着,您摔壞了,太後若有個好歹,誰照顧啊!”
煙佩先是受寵若驚,但這點子歡欣持續未幾就被顧歧輕飄飄一句話說的心口發涼,顧歧沒給她回神的功夫,抽回手,邁腿要進殿。
“等等!”煙佩急聲道:“太後娘娘正在裏頭——”
“我知道。”顧歧旋首,眸子半眯,目光被削成薄薄一片刃,刮過煙佩的臉:“我不能進去嗎?”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煙佩的氣勢不知怎的就弱下去了,勉強笑道:“可是,太後娘娘正在與皇上商議要事,不能被打擾,七殿下不若等等......”
“一個是我的父皇,一個是我的皇祖母,有什麽事我不能知道?”顧歧一下一下的搖扇:“煙佩姑姑,挑唆皇室血親的關系,膽子不小啊!”
煙佩猝然變色,忙跪下道:“奴婢不敢!”
“那就閉嘴。”顧歧道:“明川,煙佩姑姑是宮裏的老人了,禮教跪姿最是漂亮,給你個機會好好學。”
明川有些畏懼,瞟了一眼煙佩,煙佩吊起眼角狠狠的剜着他,明川先是打了個冷戰,随後想起有七殿下撐腰,壯了壯膽回瞪過去,堅定不移的回答:“奴才知道了!”
顧歧翹唇,轉身跨進養心殿。
郎喜看見顧歧的時候先是一怔,顧歧一個眼神過來他就明白了,嘹亮道:“七殿下駕到!”
太後手裏的甜白釉茶碗沒來由的一震,她猛地擡起頭,可長身玉立的七殿下卻目不斜視,高傲的像一只鶴,他兩手握扇朝皇帝,屈膝跪下:“給父皇請安。”頓了頓,他旋身,昳麗的桃花眼一挑,對太後揖了揖:“參見太後。”
太後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由“皇祖母”變成了“太後”,顧歧似乎全身都生出了尖銳的刺,明目張膽的朝她刺過來。
皇帝卻不覺,他看着顧歧,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喪母的顧盈,心又一次的抽痛起來,不禁心生疼惜,擡手道:“起來吧,你怎麽來了?”
“兒臣心裏頭惦記父皇。”顧歧道:“哎郎總管,剛在外頭遇見個小太監,說是您的徒弟,怎的就被發落去尚方司了?是犯了什麽事兒嗎?”
郎喜低頭,正猶豫不知如何作答,太後已經搶在前頭開了口,似笑非笑道:“區區一個太監,竟還勞動了老七替他申訴?”
顧歧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看樣子他是沖撞了太後娘娘。”
交鋒的□□味兒在養心殿裏無形的彌散開來,皇帝饒有興致的挑了一下眉,這個動作和顧歧極像,只是顯得更加老練些沉穩些,他锃亮的目光在顧歧和太後之間走了一個來回,随後鎮定自若的坐回了椅子上,大有幾分好整以暇的味道。
“是。”太後道:“慈惠宮前庭院內有四角蓮華聚靈蓄氣之陣,是經高僧設計布置,保哀家身體康健,延年益壽的,被那小太監毛手毛腳的給撞破,損了哀家的福祉,哀家還不能治他的罪了?”
“那是老七撞破的。”顧歧道。
“你說什麽?!”太後柳眉倒立,瞪圓了雙眼,一時驚怒交加。
“太後恕罪。”顧歧十分敷衍的拱了拱手:“其實也不怪老七,老七去的時候缸裏的花與蓮蓬均已經禿了,想來那個什麽——聚靈蓄氣之陣早也破了,老七光顧着捉貓,一不小心就踢翻了缸。”他有點兒不屑的“啧”了一聲:“太後,您老人家別是給什麽江湖和尚騙了,堂堂一個高僧,居然連慈惠宮裏會有貓都沒算出來,還在蓮花缸子裏頭養魚,這不是找撓嗎?”
皇帝“嗤”了一聲,險些沒繃住,俯身去夠茶杯。
太後頓時被氣的不輕,她胸口起伏了一陣,拍案道:“荒謬,哀家宮裏的人明明就看見是那太監做的!”
顧歧道:“太後娘娘,您宮裏的人這麽欺瞞您也是情有可原,貓是靈珂長公主養的吧,您要是不信,現在就差人去查查,看看貓肚子裏有沒有蓮蓬子兒。”他折扇輕搖,嘆氣道:“貓也怪可憐的,但比不上太後福祉要緊,該追究的還是要追究。”
太後深深的呼吸,冷哼一聲,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眼神如刀:“就算這事與他無關,可私自向宮外遞送消息,也是大罪。”
“遞送消息?”顧歧不屑一顧:“他一個小太監能遞送什麽消息?”
“他洩露了老五即将與吞雲國聯裔的消息,引得阮妃自戕。”
“父皇根本就沒有決定讓五哥與吞雲國聯裔。”顧歧揚眉,語氣中透着強硬:“那消息又從何處而來?太後,想來有人造謠生事,着意蒙蔽太後,其心可誅。”
“你——”太後氣結,許久,她轉眸望向在一旁隔岸觀火的皇帝,呼吸急促:“皇帝,你說。”
皇帝一盅茶裝模作樣喝了許久,早就見了底,他終于得機會将茶杯遞給郎喜,理了理袖口,平淡道:“此事朕尚在斟酌中,也不知是何人搶先替朕做了主,郎喜,回頭查查。”
郎喜伶俐道:“奴才明白。”
太後臉頰不易察覺的一抽,轉而狠狠的瞪了顧歧一眼,啓唇冷笑:“老七,你長大了。”語畢,她起身喚道:“煙佩!”
殿外,煙佩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臉色極差:“太後娘娘。”
“回慈惠宮!”太後怒道。
主仆二人出,顧歧頭也沒回一個,敷衍道:“恭送太後。”随後望着地面深深的吐出一口壓抑已久的濁氣。
“兔崽子。”皇帝在椅子裏舒展四肢,似笑非笑的看着顧歧:“太後你也敢頂撞。”
“父皇還不是眼睜睜看着?”顧歧輕飄飄道。
“太後此番手伸得太長。”皇帝擡腕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朕不喜歡任何人幹預朕的決策。”他擡眸盯着顧歧,意有所指:“任何人。”
顧歧抿唇。
“不過,你肯把心收回來,朕很是欣慰。”皇帝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朕當年賜你金縷歧字扇,就是對你寄予了厚望,其實你在朕的心裏一直是獨一無二的——”
顧歧的心口感到一陣緊縮,他忽然對皇帝接下來說的話産生了恐懼——那是一切紛争的源頭。
就在這個關頭,殿外忽然傳來一陣少女高亢的驚叫:“陛下!我要見陛下!!”
皇帝歪了歪頭,眉峰一軒,明川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跪地道:“陛下!義勇公府的白郡主求見!”
年過古稀的義勇公在皇帝的祖父輩就參軍,替周朝幾度征戰,後又攜兩子為副将上沙場,次子戰死,長子殘廢,可謂是為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長子膝下只留了一個女兒,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白家算是香火斷絕,皇帝痛惜,冊封義勇公,賜王侯府,并封了義勇公的孫女白子楚為郡主,允許義勇公随時進宮。
君恩浩蕩,但義勇公極有分寸,平日并不常常露面,遠離朝堂,而在家中享受天倫之樂。
此番乃是皇帝召義勇公進宮敘舊,還給了白子楚在宮中自由行動的權力。
明川剛禀報完,一個錦衣少女就不顧一切的沖了進來,她一撩裙擺“撲通”跪下,像是絲毫感覺不到撞擊的疼痛,昂首急道:“陛下!顧盈哥哥——五殿下他不好了!!!”
“什麽!”皇帝勃然變色,他一推桌案立起,那廂顧歧已經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貓:我又做錯了什麽。
皇帝:太後兇我,老七兇她,朕好開心。=w=
求收藏求評論唔啊啊啊【蹬腿,國慶兩周我不想輪空呀TAT
很快女主大概很快就要進宮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