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別再招我了
簡辛意識不清,強自支撐着沒倒下去。汪昊延将他半拖半抱弄出隔間,這時門被推開進來兩個人,汪昊延怕被人認出就松開了簡辛,低頭背過身去假裝洗手。
簡辛突然失去支撐差點摔倒,他搖搖晃晃地站穩身體,苦笑着看了一眼汪昊延的背影,然後推門而出回包間了。
汪昊延恨自己懦弱,但是又擔心,跟在後面确定簡辛進了幾號房才走。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都吃吃喝喝差不多結束了,荊菁招呼大家離開,因為人多本來就引人注意,所以汪昊延要遲一點再走。
荊菁送完那些人回來,看汪昊延坐着發呆,問:“走嗎?我把你送回去你就早點睡,明天早上五點的飛機回劇組呢。”
汪昊延披上外套往外走:“你回吧,不用送。”
荊菁攔在門口:“不能酒駕!沒喝多也不行!”
汪昊延心煩意亂,把車鑰匙扔給荊菁,他直奔着簡辛他們那個包間過去,然後戴上帽子敲了敲門。
幾個女生已經提前走了,只剩下還在喝的男同事,汪昊延一眼看到簡辛正在握着杯子喝酒,眼神迷茫又渙散。
“我是簡辛朋友,他喝多了,順道先送他回去,打擾了。”
簡辛沖他傻笑:“又碰見你了啊。”
同事們也不知道簡辛家住哪兒,看倆人确實認識就讓汪昊延把人帶走了。荊菁開了車在門口等,看汪昊延架着個人出來吓了一跳。
“誰啊這是?不是咱們公司的吧?”
“你別管。”汪昊延把簡辛塞進後座,然後從另一邊上車,“開穩點兒,別回頭看。”
簡辛頭抵着車窗,感覺涼涼的挺舒服,想整張臉貼上去的時候,被汪昊延一拽靠在了對方身上,他伸出手環住汪昊延的腰,把臉埋進了汪昊延胸口。
汪昊延僵住不能動,一張嘴能飛出蝴蝶來。
簡辛徹徹底底喝醉了,不知身在何地,也不知何年何月,唯一能感受出來的是汪昊延在他旁邊抱着他,那大概是個好時候。
汪昊延輕輕拍了拍簡辛的臉:“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簡辛眯着眼睛說:“我又忘背課文了,要完。”
荊菁快好奇死了,她豎着耳朵聽,但是聲音太小聽不清。汪昊延倒是聽清了,他看着窗外快速飛過的霓虹燈,感覺血脈逆流。
緊緊抱住簡辛,耳朵貼着簡辛的嘴唇說:“再說一句。”
“你到底什麽時候問我喜不喜歡你啊,我等好久了啊。”
“狗日天,你再截我球試試,我把鉛筆芯拌你米飯裏。”
“汪老師,以後一起買個房裝修成什麽樣的啊?”
“汪昊延,你喜歡我不如我喜歡你喜歡的多。”
……
汪昊延以前說他比窦娥還冤,此時卻抱着簡辛不停點頭,簡辛沒說錯,一點都沒說錯,簡辛喜歡他要喜歡的多。
路口紅燈停下,簡辛掙脫汪昊延去開車門,汪昊延忙把他制住,說:“馬上就到,再等一會兒,咱們馬上就到家了。”
簡辛擰着眉拍駕駛座椅,嚷着:“司機,去西棉裏三十號!開快點兒!”
荊菁借機扭頭問:“到底去哪兒啊……”
西棉裏三十號汪昊延太熟悉了,以前每天送簡辛回家閉着眼都知道,他哄道:“今天太晚了,叔叔阿姨肯定都睡了,咱們回自己家。”
簡辛使勁搖頭:“我不回去她不會睡的!開快點兒!”
荊菁還沒消化完“咱們回自己家”是什麽意思,忙勸道:“那什麽,送回家也好,喝這麽多家裏人可以照顧一下,你五點的飛機三點就得準備東西了,你說呢……”
簡辛家的小區已經很老很舊了,也沒有車庫,車停在樓下熄了火,汪昊延讓荊菁叫車自己先回去,荊菁操心:“那你怎麽走?你回去別睡誤了,原哥說機場見,別忘了。”
車門一開吹進一陣冷風,簡辛臉通紅地窩在座位上睡着,不禁哆嗦了一下,汪昊延把外套脫下給他披上,然後拽着胳膊轉身把他背在了背上。
簡辛家在四樓,從下面望一眼能看到還亮着燈,他一步一階背着簡辛上樓,耳畔響着簡辛的呼吸聲。
深夜安靜,汪昊延輕輕拍了拍門,屋內似乎開着電視,但是沒人應門。汪昊延稍用力再拍了兩下,還是沒人應。
想把人放下找鑰匙,簡辛在半夢半醒間落地,汪昊延怕他摔倒只好攬着他。從外衣兜裏翻出鑰匙後開門,簡辛感覺到門內透出了亮光,慢慢睜開了眼睛。
辛卉一直在客廳等簡辛回來,但她行動不便,聽見敲門後要從沙發挪到輪椅上,費了很多時間。
汪昊延架着簡辛開門進屋,卻剛邁進一條腿就愣在了原地。
“阿姨,你怎麽?!”
辛卉停在玄關處,驚愕地看着汪昊延,她口齒不清地開始叫喊,出聲卻字不成字。
簡辛清醒了大半,但仍腳步虛軟,他推開汪昊延,上前撲在辛卉面前,努力讓辛卉鎮靜下來:“媽,媽!什麽都沒有,真的什麽都沒有……”
汪昊延心急如焚:“簡辛,到底怎麽回事兒?!”
“你快走!快走啊!”
辛卉動作笨拙,用盡力氣朝簡辛臉上揮去,火辣辣的一巴掌打在臉上,簡辛卻沒覺得多痛。他把汪昊延推出家門,關上門後貼着門倒下,臉頰上浮現出微紅的手印。
汪昊延站在門外,只覺心如刀割。
簡辛蜷着腿坐在門邊,目光呆滞,他隔着門能聽見汪昊延離開的腳步聲。辛卉已經疲憊不堪,她的身體無法承受太大的刺激。
不知過了多久,簡辛從地上站起來,然後繞到輪椅後面推辛卉回卧室。把辛卉安置好蓋好被子,簡辛還彎着腰,辛卉痛苦地叫了他一聲,然後艱難地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虛弱無力地撫摸他的臉頰,辛卉問:“疼,嗎?”
簡辛搖搖頭,下一刻卻跪倒在床邊哽咽着說:“媽,我好難受。”
那麽脆弱。
兩點多辛卉終于進入睡眠,期間簡辛始終陪在床邊。掖了掖被子關掉燈,簡辛拖着酸麻的雙腿去洗澡。
濕發把枕頭洇濕了一片,簡辛窩在被子裏,撥通了汪昊延的號碼。
“汪昊延,你別再招我了。”
汪昊延那邊很靜,聲音聽得格外清晰,他說:“可是我喜歡你,你明明知道。”
簡辛像在講故事,很輕很輕:“我以前覺得我們全世界最配,可是後來我發現我們一點都不一樣。你很聰明,會說很多話做很多事表示你的喜歡,可是我笨,我只會你說什麽我就信什麽,你讓我做什麽我就說好。”
“我們在一起時你也可以不耽誤任何事,可我會磨叽着想很多,你能游刃有餘地隐藏好所有,可是我只要想起你就會笑。”
“畢業前你總是請假,別人都說你要做演員,拍戲去了,我一點都不信,還和別人争,因為你說我們要一起考大學,一起畢業,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但是我說不出口,我那時候才發現兩個男人在一起原來那麽見不得光。就像今晚你在洗手間松開我的時候一樣。”
汪昊延動動嘴唇,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從小到大汪昊延聽得最多的話就是關于他的将來,他将來會不會進娛樂圈,他進了娛樂圈會不會成功,而人們最後的結論都是肯定會成功,誰讓他有着制片人爸爸和明星媽媽。
好像不成功就對不起他父母的身份,又好像成功也是靠着他父母的身份。
汪昊延并沒有太早地規劃自己的未來,他一直要什麽有什麽,家境很好,成績很好,相貌很好,也從未排斥演藝這行,他沒有經歷過挫折,所以他想試一試,試一試不靠父母能不能成功。
畢業前頻繁地請假,去上各種表演課學習,參加試鏡,汪昊延得到了人生中第一個角色,但他心裏也清楚汪偉國肯定暗中出過力。
那段時間他很忙很累,每天都在接觸一個全新的世界,他顧不上和簡辛交流,甚至想這樣還能不打擾簡辛學習。
實際上簡辛早就茶飯不思了,他很恐慌,一半是因為不知道汪昊延在做什麽,另一半是因為父母的争吵。
簡辛的爸爸簡溢秋在蘇州工作,本來就和辛卉聚少離多,兩人因為工作和家庭的問題有着很深的矛盾。簡溢秋不肯放棄工作并且要照顧簡辛的奶奶,辛卉也不願讓步。
簡辛照常放學回家,沒有汪昊延送他能比平時快二十分鐘到家。家裏又沒人做飯,簡溢秋的行李箱擺在客廳,比平時多了一個箱子。
“爸,你又要回去嗎?”
簡溢秋沉着臉瞪着他,然後從桌上抄起煙灰缸向他砸去,簡辛根本來不及反應,捂着腹部蹲在了地上。
辛卉從卧室沖出來,她的眼睛像是哭過,又紅又腫。簡辛被她從地上拽起來一陣踢打,只能咬着嘴唇默默承受。
簡辛再也忍受不住,掙紮間瞥見沙發上的鐵皮盒子,他驚慌地看向簡溢秋,眼中滿是哀求。
盒子裏有他和汪昊延的合照,有所有汪昊延送他的禮物,還有汪昊延上課時不停塞給他的紙條。簡辛任辛卉打罵,像被剝了殼,所有一切都暴露在外。
辛卉不再打他,抱着他哭喊,她嗓音沙啞:“……你要氣死我啊!你不如殺了我!”
簡辛木然地說:“我很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