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後宮詞-5
“你別亂說話, 誰對你有不軌企圖了?”少年斜了她一眼,“我是……下午散步從旁邊經過聽到有琴聲,心生好奇, 趁夜過來看看罷了。”
這解釋如此牽強, 鬼都不信!
“你一個堂堂親王, 心生好奇, **就向外面守衛的內侍打聽,非要趁夜抹黑**爬窗進來一看究竟?還說你不是圖謀不軌, 信不信我将你告到陛下跟前去?”
少年冷呵笑了兩聲,絲毫沒被她威脅,靠在胡椅上,懶散地伸着腿晃蕩。不屑地冷眼看她:“你猜陛下是信你還是信我?”
唐小詩還未想要開口,他立即擡手打住, 繼續道:“就算陛下信你,你不過一個犯了錯被罰的小小美人, 陛下還能為了你将我這個親弟弟怎麽樣?為了遮醜掩羞,将這不光彩的事情揭過去,陛下只能将你悄悄賜死。”
唐小詩頓時無言反擊,對方說的完全在理。
熙王是狗皇帝唯一的胞弟, 而她只是後宮衆多妃嫔中的一個, 還是已經失寵犯錯不起眼的一個,最後結果,自然是她成為犧牲品。
威脅無用,她認真問:“你到底來做什麽?”
他雖然封王, 但因年歲還小, 太後舍不得早早放他出宮,雖然建府, 還住在宮苑內,極少回王府。鄭妤得寵的半年裏,和他時常見面。他年少貪玩,又沒有親王的架子,平素喜歡拿宮人逗趣,因為與她年紀相差不過幾歲,所以兩人比較熟絡。
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又趁夜跑來,可不是好奇心作祟。
熙王笑問:“我說我想你,怕皇兄誤會,所以趁夜偷偷來見你,你信嗎?”
見對方恢複平日頑劣不羁模樣,她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信你個鬼!
“你現在過來見到了,可以走了吧?”她朝窗口看了眼示意,若是真讓人瞧見誤會,她就是一百張嘴都說不清。弄不好安個不守婦道,勾’引熙王的罪名,那真是要死透透的。
“我胳膊疼,走不了。”龇牙咧嘴揉着手臂,啧啧稱疼。
“你又不用胳膊走。”她怼了一句。
“胳膊不用爬窗**嗎?”白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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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傳來敲門聲,芬芬在門外告進:“娘子,奴婢進來伺候你休息。”
“不用!”她立即命令,“我已經歇下了,不用伺候,你回去休息吧!”
“娘子怎麽不把燈熄滅,奴婢進來熄燈。”芬芬堅持道。
“不用!去歇着吧!”
門外頓了頓才應聲,并囑咐她早些休息,莫要着涼之類的話。
她松了口氣,立即對熙王催促:“不管你為什麽來,要做什麽,現在趕緊走。”
“胳膊受傷,我哪裏還翻得了花牆。”輕輕擡着胳膊,輕叫兩聲,并責怪,“下手真夠狠的。”
她心裏罵道:還不是你自找的。行動上卻去櫃子裏翻找膏藥。剛剛那幾下她的确用足了力道,必然傷得不輕,并未是借口托詞。
燭燈下,卷起衣袖的手臂,紅腫一片,她小心幫她塗抹膏藥。
熙王看着他饒有興致地問:“你上次從自省院跑出來,是不是想要逃出宮?”
她塗藥的動作頓了下,嚴肅道:“不是。”
“肯定是。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逃跑的方向就是沖着西北宮門去的。”
她強行辯解:“天黑走岔道了。”
熙王笑嘻嘻道:“你當我傻子呢?”
“誰敢當熙王殿下傻子,我說的實話。”
“你若真說實話我就幫你。”
她擡頭望着面前少年,燭光下誠摯的目光純粹,不摻一點雜質,那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人才有的清明幹淨。
生在帝王家,這種單純,讓她不由惡意揣測是不是僞裝。
“為何幫我?”
“別問為何,你只要回答我,你想不想離開。若是想,我就幫你;若是不想,我馬上就走,以後也就不來了。”态度真誠,不像是另有目的。
但這種出格的幫助,讓她心裏終是七上八下不安。
她未有立即回答,繼續幫他塗藥。
她不是不想離開這裏,這裏就是一個囚籠,她巴不得立刻、馬上離開。只是上次自省院走水她逃跑被抓後,狗皇帝沒有降罪,反而将她單獨關在這裏,好吃好喝好穿好住,讓她懷疑狗皇帝是另有居心。
她總覺得對鄭妤的記憶繼承不全,似乎少了一部分重要的事。她的存在對狗皇帝來說還有用處,所以才給了她特殊的“待遇”。
如果她能夠成功的逃出去,那自是最好,若是失敗,可能會連累對方。
熙王瞧着她猶豫不決,揮手擋開她動作,放下衣袖輕輕活動肩周胳膊。起身道:“你若不想走,我就走了。”一臉認真,不再是調侃打趣的語氣。
見她沒有言語動作,轉身朝窗戶走去。
走到窗口準備爬窗出去,她開口喚住,鄭重地問:“你有多少把握?”
熙王聞言一笑,回身答:“九成。”
她遲疑了下,點了點頭,對方露出孩子般幹淨的笑容,從懷中逃出一個小紙包放在茶桌上:“迷’藥。後日日落後到我在湖邊依綠亭等你。”
轉身撐着窗框爬出去,大概是手臂吃力太狠,輕哼了一聲,跳出窗外。
借着月光,看到他艱難地爬過花牆,動作笨拙,還弄出了不小的響動。也幸而這個地方偏僻,附近沒有其他宮苑,近處沒有守衛,否則,十個都不夠抓的。
她一夜輾轉反側,想着熙王為何幫她,想着狗皇帝有什麽目的,更多的還是在鄭妤的記憶中搜尋以前發生的事情,尋找可以匹配這件事的解釋。
一直到雞鳴時分,她都沒有回憶起任何相關事情。
次日養精蓄銳,順便研究一下小院的花牆,找個容易翻的地方,研究一圈,也就只有昨夜熙王翻進來的地方容易些。
後日傍晚,內侍送膳離開後,小院大門從外再次落鎖。她吃飽喝足,一杯茶将芬芬迷暈。回到內室換上上次從小內侍身上扒下來的內侍服,匆匆裝扮一番。
此時太陽早已落下,天黑了下來。
她來到花牆邊,踩着一旁水缸和搬來的一些凳子,勉強夠到花牆。伸頭朝外瞅了瞅,是一片小樹林,牆邊是一棵歪脖子樹。借着樹幹從牆頭跳下。
穿過樹林是一片花木叢,這一片地方她不熟悉。沒有宮燈,月亮還沒有出來,四周漆黑。她只能根據當天過來時的記憶,順着花木間小徑朝前方有些許亮光處走去。
穿過花木林,見到沿湖的宮燈,大致判斷一下位置,走向依綠亭。
依綠亭內燈火通明,亭外站着幾名內侍,熙王盤腿坐在小桌邊欣賞夜間湖景。瞧見她過來,起身迎出來,笑道:“再晚一會兒宮門就要關了,咱們都出不去。”
她道了聲歉,便扮做熙王的內侍随從跟在身後,一路上雖然遇到宮人,因為天黑,誰都沒有注意到她。
出了內苑,熙王上了馬車,她和其他內侍一起随行車外,遇到幾批禁衛軍巡視和宮門盤查,因是熙王車駕,只是詢問去向便放行。
踏出皇宮大門,她忍不住擡頭望天,此時月亮已經出現,淡淡月光照着長安城千家萬戶。街道兩邊的坊內傳來咿咿呀呀的聲音,她不由咧嘴笑了。
這才是她熟悉的長安城,終于離開了那個鬼地方了。
穿過兩個街坊,馬車在一座府邸前停下,她擡眼望去,是熙王府。
熙王從馬車上下來,對她道:“你在宮外也沒有落腳的地方,暫時就住在我府上,我過幾日帶你去見一個人。”
“多謝熙王。”她學着內侍躬身施禮,“不知見誰啊?”
熙王神秘一笑:“等見到了你就知道了,走吧!”轉身朝大門去。
唐小詩腦子轉了轉,她好像在宮外已經沒有什麽認識的人了。
難道是自己真的沒有完全繼承原主的記憶?遺漏了誰?她甩了甩頭,既然沒繼承,那就不煞費苦心去想了,跟上熙王。
府內迎出來幾名奴仆,為首的中年男人瞧着裝束像是王府管事。見到熙王立即俯身下拜。
“殿下,老奴該死。”
熙王朝他瞥了眼,一邊跨進門檻一邊問:“認什麽罪?”
管事起身跟上來,卻未回話。他疑惑又看了管事一眼:“難不成提前讓你收拾個院落這種小事你都沒辦?”
“老奴不敢。”管事俯首答話,目光朝其身後的唐小詩瞥了眼,眉頭擰了一把。
熙王面色一沉,立即頓住步子瞪着管事,意識到出了事。
他帶鄭美人出宮之事就連身後跟随的幾個內侍都是糊塗的,管事在王府不該知道此事,更不該認出鄭美人來。
管事頭垂得更低,再次認罪。
唐小詩也感到不祥的預兆。
恰時一人從府內走來,她一眼認出是狗皇帝身邊的侍衛副統領白新。白統領在,就意味着狗皇帝在。
她望了眼熙王,他一臉震驚,目露惶恐。
“熙王殿下。”白新走上前來施了一禮,“陛下已等待多時。”并朝她看了眼,點頭一笑。
她頓時目瞪口呆,狗皇帝果然另有目的,還暗中派人盯着她。
這都是什麽驚險刺激?
透過穿堂朝府內望去,內院明如白晝。她再朝熙王望去,熙王正一臉擔憂地看着她。
“殿下莫讓陛下久等。”白新催促。
熙王咬咬牙朝府內走去,她也跟過去,心裏緊張不安,不知道狗皇帝會如何處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