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後宮詞-4
兩個禁衛詫異, 相視一眼,其中一個問:“哪位美人?”
“鄭美人。”她吸了吸鼻子。
另一個皺皺眉頭,笑問:“是被陛下罰入自省院的鄭美人?”
“那也是陛下晉封的美人, 你們無權對宮妃用刑。”她強行解釋為自己争取最好的結果。
眼睛朝旁邊的刑具瞥了下, 不禁渾身發冷, 眼淚又不争氣地溢出, 緊抱雙膝縮成一團。
禁衛瞧她這般害怕,笑了。“鄭美人可真識時務, 我等還沒有問一句,你都招了。”
“那你們趕緊放了我吧。”她立即請求。
“你私逃出自省院,擾亂宮禁,圖謀未明,怎可輕易放了?還是老老實實一點點的交代。”兩人在審訊桌後的胡凳上坐下。
“我……”她猶豫了下, 總不能說自己是想逃出宮,那可是死罪。她又可憐兮兮抽泣起來。“我被人怨害入自省院, 現在自省院走水,有人想殺我,我是要去面見陛下陳冤,慌不擇路。”委屈巴巴哭了起來。
眼睛微微朝兩個禁衛軍瞥去, 希望兩人能稍稍有些憐香惜玉之情, 或者動點恻隐之心。畢竟鄭妤這絕色的面貌,哭泣起來梨花帶雨還是很讓人心疼的。
現在能離開比什麽都強。
兩禁衛思忖了下,其中一人道:“你所言是否屬實,到底是不是鄭美人還有待确認。所言屬實, 我等會依照規矩将你移交掖庭司, 至于掖庭司如何定罪,我等就不知了。”
說完起身, 一左一右将她從地上拎起來拖走,丢進一間鐵牢內。
她呼喊,兩人不搭理還命看守的軍士看牢了她。
她看了看鐵牢,尚算幹淨,依着牆壁坐了下來。望着昏暗不明的牢頂,終于忍不住對老天罵出了口。
“你缺不缺德?上輩子無仇這輩子無怨,把我丢到這個該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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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滾出來,老娘要回家!回家!”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想回家,想爸媽,想現實世界的一切。
哭得也越來越大聲,将看守的禁衛引了過來。他們只是冷冷掃了她一眼,沒察覺異樣又轉身離開。
她抱頭痛哭許久,直到哭得累了才停下來。靠在牆上,腦袋裏想的全是現實生活,一直到一縷陽光透過牢房牆頂的小天窗射進來,她才回過神,感到饑腸辘辘。恰時禁衛端着早膳進來。
雖然連自省院的粗茶淡飯都比不上,好歹能夠填飽肚子。
剛吃一半,昨日抓他的那個隊正走到鐵門前,命人打開鐵門,朝她微微施了一禮。“鄭美人,職責所在,得罪之處請見諒。”
她慌忙爬起來。“我可以離開了?”
“是,裴公公在外面等着鄭美人。”
她立即跑出這個森然瘆人的地方,眼前一下明亮起來,空氣新鮮,驀地又想哭了。
裴公公走上前來,冷着一張臉,道:“鄭美人跟老奴走吧!”
“去哪兒?”她問。
裴公公冷嗤一聲:“自然去你該去的地方,難道鄭美人還想繼續呆在這兒不成?”
她自然不想多呆一秒,自省院再不好,至少沒這麽的恐怖駭人,她現在汗毛都直豎。
“趕緊的。”說着竄到裴公公的前面,直奔自省院的方向去。
繞過一段巷子,她準備左轉,裴公公喚住她:“鄭美人,咱們不去自省院了。”
她疑惑地望着他。不去自省院,難道要回落霞居?
還沒來得及高興,裴公公一盆冷水潑下來:“自省院都被鄭美人燒成那樣了還怎麽住?陛下恩旨,重新給你安排了地兒,跟老奴來吧。”陰陽怪氣,右轉走去。
她心中略感不安。私自逃出自省院,在宮內亂走,這是重罪,狗皇帝不會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她給解決了吧?
好像狗皇帝要殺她這個無權無勢無任何依靠的小小美人,也不需要單獨找個地方,随便一個借口就解決了。
她依舊小心跟着過去,心裏在打着各種小算盤。總而言之:生命至上,見機行事。
穿過巷子,繞過一處小湖,穿過一片花木叢,來到一座樹木掩映中的花牆小院。
院子內種滿花草,修剪整齊,旁邊有個小型的假山,假山下面有兩個相連的小池子,池底鋪着鵝卵石,十幾尾錦鯉擺尾游動。廊下挂着好幾個鳥籠,裏面清一色都是鹦鹉。腳下青石小徑灑掃幹幹淨淨。
看來這裏常有人居住。
她竟然不知皇宮內還有這樣的地方,如此偏僻,位置比冷宮還冷宮,附近連個亭臺樓閣都沒有。
她疑惑自問:這是幽禁她?不至于吧?她又不是高位嫔妃,也不是權臣之女,這有點大材小用了。
“公公,陛下這是何意?”
裴公公這才轉過臉來看她,語氣不鹹不淡:“陛下說讓鄭美人在這兒靜思己過。若是再不安分,鬧出什麽動靜,就賜死。”
她心收緊了下。
裴公公指了身後跟着的兩名內侍:“把這院子看牢了,若是再出什麽岔子,等着腦袋搬家!”
兩內侍唯諾應是。
“鄭美人,你也好自為之。”朝她稍稍施了一禮,帶着另外兩個內侍離開。
唐小詩看向留下的兩名內侍,兩人好似見了瘟神似的忙躬身一禮退到院外,把門關上。
狗皇帝是什麽意思?她都要私逃出宮了,他就只是将她幽禁在這裏?
她走進居室,發現裏面陳設簡約雅致,色調偏暗。
前室的小幾上擺放着茶果點心,她摸了下茶壺,還是溫熱的,顯然剛煮好。水果上還有點點水漬,也是剛洗淨。
這待遇不像是被打入冷宮幽禁。
她一屁股在胡椅上坐下,也不多想,先開吃起來。牢房內的早膳太難吃,她勉強吃個半飽,現在正好有點餓了。
此時芬芬過來,沖進屋內撲在她跟前大哭:“奴婢聽聞娘子被抓起來,以為再見不到娘子了。”
“這不見到了嗎?餓不餓,吃點東西。”拿了塊糕點遞給她。
芬芬抽噎了兩下,抹了把淚接過糕點。
“娘子,陛下将你關在這裏是什麽用意?”
“不知道。”她繼續啃着蘋果。狗皇帝的心思她哪裏猜得透。
芬芬擔憂地胡亂猜測一通,自己吓自己。她擺擺手安慰:“想多沒用,陛下要殺要剮,你還能跑得掉?”
芬芬低頭想了想,是這麽個道理,也就不費神了。
吃飽喝足,唐小詩便到內室去美美補一覺,其他的事情等她養足了精神再想。
一覺睡到午後,醒來後無所事事在院子裏擺弄花草,看看流水游魚,或者逗逗鹦鹉,再者就是坐在居室前的石階上發呆。半天時間就這麽的消磨沒了,出不去,也沒人來,就她和芬芬兩人。
接下來幾天亦是如此,實在無聊難耐,讓內侍尋來了筆墨紙硯,繼續她的首飾和襦裙設計,說不定以後逃出皇宮還要靠此技能糊口,不能荒廢。
興致來了就将居室內的琴搬到院子裏,彈彈琴跳跳舞,或者拉着芬芬和她一起,教她彈琴跳舞。直接把守門的兩個內侍整懵,從沒瞧見過被幽禁的還能夠這麽開心自在。
這日晚間,她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明月,好一會兒,覺得有些涼意,便合窗休息,窗戶還沒關嚴實,從縫隙中意外看見一個黑影翻過高高的花牆進來。
她心一提,又是來害她的?
真是賊心不改!
她警覺地透過窗縫朝外打量,那個黑影弓着身子隐沒在牆邊一排花木後,瞧不見身影。
嗅到危險的信號,她回頭掃了眼房間,走到燈架旁,取下宮燈吹滅,抓起燈架,躲到窗戶邊,透過縫隙偷偷朝外瞄。
今夜圓月,視線尚算可以,但花木叢後沒有任何動靜。目光朝旁邊搜尋了下,仍舊沒有任何人影。
不知對方情況,她不敢亂動,抓着燈架杆子的手緊了緊,穩住心神,做好随時要和對方幹一仗的架勢。
須臾,聽到窗下有窸窣的聲音,似腳步踩在枯葉上,她緊張起來,心跳加快。
被狗皇帝罰入自省院背後便是有人嚼了舌頭,在自省院又被人反鎖想将她活活燒死。她今日就要看看來的是何人,背後是哪個混蛋要她的命。
輕輕有敲擊窗戶的聲音,他靠在窗邊牆上,屏住呼吸,将燈架杆子慢慢舉起。
又是幾下輕扣,停了幾拍,窗戶朝外緩緩拉開。一雙手撐在窗框上,緊接着跨進來一條腿,然後探進來半個身子。唐小詩握緊燈架朝那人狠狠打去,那人猝不及防挨了打,從窗臺上摔進來。
唐小詩手中燈架一下緊接一下死命向地上人招呼。
“是我,是我啊!”來人抱着頭逃竄兩步叫道。
聽到熟悉的聲音,她立即住了手。
來人這才放下手臂,露出一張十四五歲少年清隽的面容。
“你好大膽,連我也敢打。”少年揉了揉挨打的肩頭手臂,疼得眉頭皺了一大把。
唐小詩驚得愣了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面前少年。
“熙王?”她揉了下眼睛,确定自己沒有看花。
“嗯!”少年冷冷應了聲,走到一旁茶桌邊坐下,活動下手臂,咬牙倒吸了口涼氣。轉頭對她訓斥:“皇兄說的一點不錯,你就是這宮裏最沒規矩的,不僅無視尊卑、以下犯上,還死不悔改。”
唐小詩被她罵懵了,自己是不是從鄭妤的那裏繼承的記憶真的是殘缺的?還是鄭妤自己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她以往到底什麽時候無視尊卑、以下犯上,還死不悔改了?
“熙王,你三更半夜翻我牆頭,爬我窗戶,你是守的哪條規矩?我看你是……對我有企圖,意欲行不軌之事。”她退一步,将燈架杆子指向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