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佳人-4
“娘子。”來人是一個十五六歲小厮, 朝她施了一禮,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金質元寶錢上。
“你要尋這個?”她将金幣捏在指間。
“是。這正是我家郎君遺落。”
金幣說是錢卻也不算錢,是貴人們把玩的東西。以前在李家, 李父也送過李丹荑幾枚, 現在還珍藏在首飾盒中。
她瞧着小厮面相柔和清秀, 說話溫溫糯糯, 像高中班裏羞澀的大男孩,忽而生出了幾分打趣他的心思來。
“這金幣上沒有姓名和特殊标記, 你怎知就是你家郎君的?”
小厮張口想說什麽,語塞說不出話來,垂眸望着金幣,再次對她施了一禮:“請娘子不要為難仆。”
“若我不給你,你是不是要動手搶?”她笑問。
小厮微微蹙眉, 一臉為難。“仆不敢,還請娘子歸還。”雙手伸到她面前。
她将金幣在指尖把玩幾圈, 笑着問:“你叫什麽?你家郎君是哪位?告訴我,我就還你。”
小厮擡眸看她一眼,遲疑片刻回道:“仆賤名冬青,郎君是陶府七郎。”
她朝剛剛小厮過來的巷口望過去, “陶尚書三子陶直?”
小厮驚詫她能直呼出自己郎君的名諱, 小心回道:“是。”
她看了眼手中金幣,朝空中抛去,伸手抓住,攤開手掌是反面。笑了笑, 将金幣放在小厮手中, 朝小院走去。
小厮好奇地朝她望了眼。
唐小詩走進小院,馬車上的東西都已經搬進院子中。她對車夫詢問:“陶尚書府邸在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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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夫四周屋頂打量下, 辨別方向,指了指小院後面,“應該在小院背後方向。從旁邊小巷子穿過去不過一裏地就是陶尚書府的位置。”
她回頭朝車夫所指方向望了眼,心中有些疑惑。如果陶府在背後一裏位置,陶直的金幣怎麽回遺落在這小院門前的街道上?他進出坊無論走哪個坊門都走不到這條小街上。
小厮跑來尋,顯然剛不久他從這兒經過,而且很可能是從旁邊小巷回府。
她朝馬夫道了謝。
馬夫走後,她便和雨竹收拾起來。一切都收拾停當已經接近傍晚,整個人累攤倒在席上。
雨竹給她倒杯水道:“娘子,這裏簡陋,好多東西都要購置。”
她歪頭朝雨竹看了眼,長嘆一聲:“我們要坐吃山空了。”
“娘子,依咱們現在的錢帛,若是還按平日的開銷,加上這小院的租金,一兩年就空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現實世界沒成房奴,穿書還淪為房奴了。
坐起身,一口氣将整杯水灌下,大舒幾口氣,看了眼一旁的雨竹道:“雙手雙腳,我們餓不死的。”
“可咱們能幹什麽呀?”
這還真是個問題。
收拾了幾日,将小院全部整理出來,該購置的生活必需品都采購齊全,唐小詩便琢磨起接下來要怎麽謀生。
待在小院子裏是沒有機會的。用完早膳,她就帶着雨竹出門到處轉悠,尋找機會。
一天下來,兩條腿要跑殘廢了,也沒有尋到自己能幹的活,就算是尋到了,別人也嫌棄她一個娘子不及男人。
接下來又是在西市轉悠了幾天,依舊沒有尋找合适的活計,而且還被一個油膩的掌櫃給調侃了一番,最後失望而歸。
半死坐在廊下石階上,望着院中幾株被修剪過的牡丹,連連嘆氣。
“娘子。”雨竹端着大碗站在竈房門前,苦着一張臉,“面沒了,米也就剩這麽點了,菜也吃完了,明個兒又要買了。”
“那就買吧,總不能不吃飯。”她灰心喪氣撐着腦袋。
“娘子怎忘了,咱們就一百多個錢了,還能買啥呀。”
“唉——”唐小詩翻了翻眼珠子望着天,想李丹荑曾經過的也是一餐萬錢的奢靡生活,現在竟然連鬥米都買不起了。若是真正的李丹荑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發髻,抽下一支珠釵,在面前轉了轉,應該還能夠當點錢!
次日,她便帶着雨竹去了典當行,典當行的夥計将她打量了一陣後,笑着道:“三百錢。”
她驚愕得還未想開口駁斥,雨竹便喝道:“你識不識貨,這珠釵最少也值一千錢,你是瞧着我們娘子好騙的呢?”
夥計搖頭笑道:“那可典當不了,我給你再加點,三百三十錢。”見唐小詩盯着珠釵面沉着不說話。夥計琢磨了下,繼續道:“娘子這珠釵已經有些損舊,樣式也老了,如果你真想典當,我再給你加二十錢,三百五十錢,這就最高的了。”
唐小詩沖着夥計扯了個笑容,墊腳伸手将夥計手中珠釵搶過來,立即冷臉道:“我是缺那二十三十錢的人嗎?”轉身出了典當鋪子。
夥計懵了下,冷嗤一聲。
唐小詩望着手中珠釵,材質和做工均屬上乘,怎可能就只值三百多錢。
她又跑了兩家典當行,給出的最高價格也不過是五百錢,最後她還是不服氣的将珠釵要回來。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她頹喪的長嘆,望着手中珠釵不知道該怎麽辦。
雨竹在一旁小聲嘀咕:“娘子要麽就五百錢典當了吧!”
“那怎麽行。”這珠釵買的時候花了她一千二百錢,才不過兩三年時間就讓她這般賤賣了,她心中不服氣。
“去珍寶齋。”當初就是在珍寶齋買的,珍寶齋也做着回收舊損首飾的生意,他要過去問問價才甘心。
珍寶齋的夥計将她的珠釵左看右看,最後給出的價格稍稍高一點,也不過是六百錢。
她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為了能夠多買幾個錢她和夥計磨起嘴皮子。夥計被她磨得沒有辦法,最後嘆了聲道:“娘子稍等,我拿去給掌櫃瞧瞧,看看掌櫃能不能給高點價。”
夥計拿着珠釵朝簾子後去。
她無聊的左右看了看店鋪內售賣的首飾,珠釵玉镯到墜子玉指具有,還出了一些新的樣式,正是時下流行的。
她轉了一圈,忽然瞧見一對金步搖,十分眼熟,像極了她穿成蕭伊人時,嫁給梁椽大婚當日那套頭面中的一對。
她走過去,隔着櫃臺凝望着,越看越像。
“夥計。”她張口還未發出聲,聽到身側後方有人喚了聲,“将那對步搖拿與我瞧瞧。”
夥計立即應聲走過來。
她側頭望去,是一位二十四五的郎君,高她一個頭,容貌幹淨俊朗,文質彬彬。他看她一眼,點頭一笑,她扯着嘴角笑了笑,朝一旁移了一步。
夥計将金步搖取到櫃面上,笑道:“這是咱們店內的金匠月初剛出的,足金,郎君瞧瞧這做工……”夥計巴拉巴拉介紹。
唐小詩假裝微微別過頭看別處,耳朵卻豎起來聽着夥計推銷,并時不時瞄一眼金步搖——的确太像了。
“只有這一對嗎?可有整套的頭面?”
“這個的沒有,不過本月出了幾套新的全套頭面,郎君随我來。”領着郎君朝後面的茶座去。緊随其後的小厮回頭朝她看了眼,溫潤笑着點了下頭。
這時去詢問掌櫃價格的夥計拿着珠釵回來。
“娘子,掌櫃詢問娘子母家是否李姓。”
唐小詩有些訝然,這珍寶齋李丹荑雖然過來幾次,但是真正買的也就這一支珠釵和一對墜子罷了。對方怎還記得她的身份了?
她思忖下,點頭回道:“是,有何指教?”
夥計笑着道:“娘子說笑了,掌櫃說記得當初這支珠釵是賣給李娘子,所以讓我問了句。這簪子雖然光澤有失,但其他并無任何損壞,掌櫃說一千錢收下。”
“一千錢?”唐小詩訝然,剛剛夥計給到的最高就是六百錢。
“是,掌櫃說,這終究是咱們鋪子賣出去的東西,又無損壞,珠釵不比其他的東西,無什麽好壓價的。剛剛是我的不是,娘子莫怪。”
唐小詩覺得好奇,前後說辭竟然相反。她不由朝簾子後望去,什麽也沒瞧見。
她道了謝,夥計便去取錢。
這邊交易結束,轉身準備離開旁邊茶座的郎君也站起身走過來,并對夥計道:“這幾套頭面雖好,但是少幾分華美典雅,且寓意不适合娘子出嫁的妝面,我下個月再過來瞧瞧。”
唐小詩朝那對金步搖望了眼,忽然靈光乍現,瞧着準備邁步出門的郎君,急趕幾步走上前喚住。
郎君停下來看她。
她心中些許緊張,勉強扯着笑問:“郎君可是喜歡那對金步搖?”
“嗯。”郎君點點頭。
“我可以根據那對金步搖設計出一整套頭面樣圖,郎君可讓店裏工匠打造。”
郎君感了興趣,笑問:“你怎知道你設計出的圖樣我就會滿意?”
“郎君還未見到樣圖,也不能說就不會滿意。”
郎君笑了,想了想點頭,“娘子不會是無償幫忙吧?”目光朝她身邊雨竹懷中的錢袋望去。
她略覺幾分尴尬,但顯然對方根本不記得她,她心裏稍稍輕松些。
“當然不是無償。這樣吧,下個月郎君既然還來此鋪子,下個月我将樣圖拿給郎君瞧瞧,若是郎君滿意,咱們再談價如何?”
“這個可以。那就下月初九吧!”說完朝她微微欠身一禮帶着身邊小厮出門去。
夥計笑問:“娘子真能設計出一套頭面首飾?這位郎君可是很挑剔的,連咱們鋪子工匠精心設計的都沒瞧上。”
“總要試試嘛。”她笑着說。
現在生活沒有着落,也找不到合适的謀生路,她總要想辦法尋個活計有生活來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