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佳人-3
安寧居挨着後園的一角, 她出了園子的月門,正見如蘭迎面走來。
“娘子。”如蘭喚了聲走上前來。
“小郎君在園子裏,去陪他吧!”說完轉身朝安寧居去。
如蘭愣在月門前, 看着唐小詩背影。雨竹回頭看她一眼, 目光冷淡含着一絲怨氣, 讓她心中不安。
身邊小婢女催促去看望小郎君, 她沒多停留。
回到安寧居,雨竹憤然罵道:“蘭娘簡直忘恩負義、賣主求榮。無論以前在李府, 還是在史府,娘子待她不薄。将她的兒子當親生一般疼着寵着,她竟然要殺娘子,簡直……簡直讓人恨得牙癢。”
罵完還不解氣,朝桌角捶了幾下, 好似能夠捶在如蘭身上一般。
她笑了笑,勸道:“我都沒氣, 你氣成這樣做什麽?”
“娘子,你……你怎麽不氣啊?”雨竹在她身邊跪坐下來,滿是好奇。“娘子,這些天婢子瞧着你都變了好些, 若是以前肯定不會這麽悶不吭聲。不會由着郎主折’辱, 由着蘭娘這般謀害。”
她感嘆聲:“人有時候要學會忍。”
“可也不能什麽都忍,難道一輩子都要這麽忍着?婢子心疼娘子。”
唐小詩笑着點了點她,“當然不忍一輩子,你不心疼我, 我自己還心疼自己呢!”
“那娘子要怎麽辦?”
“到時候告訴你。”
沒幾日, 雨竹高高興興提着食盒回來,進門後就忙不疊打開食盒, 說着:“今日竈房做了粉蒸魚,本來是給大娘子和郎主的,做多了,我替娘子要了一份過來。”歡歡喜喜将一盤魚端出來。
“娘子快趁熱吃了,涼了又要吃壞肚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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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盒打開的那一刻,她就嗅到濃濃的魚香,看到魚後更是忍不住嘴饞。
“是路娘的手藝吧?”
“娘子鼻子真靈,連誰做的都嗅得出來。”
“竈房就數路娘的手藝最好,我吃她做的粉蒸魚這麽多年,若是再辨不出來,那豈不是對不起路娘的一手廚藝了。”
“也是呢!”雨竹咯咯笑着,将飯菜都一一擺上。
她一把拉着雨竹坐下道:“這安寧居就我們二人,以後一起吃。”
雨竹猶豫下,道了謝,也不推辭。
唐小詩舔了舔’唇,自從搬到安寧居來,竈房的婆子們就不把她當主子了,好吃好喝還得她自己掏腰包,現在難得有一次免費的。
她立即下手嘗了一口,剛嚼了一下,立即一口吐出。抓起旁邊的水壺倒了一杯,拼命漱口。
“娘子怎得了?”雨竹被驚到,忙上前遞帕子。
“苦。”她又漱了口水。
雨竹瞥了眼魚,氣惱道:“現在連路娘竟然也要欺負娘子了,一個個白眼狼。”
“算了。”她擺擺手。深宅大院裏的奴婢本就活得戰戰兢兢,哪個不是見風使舵的。如果真的去怪,還怪不過來呢!她也沒這等精力為了一盤菜去計較。
她坐回小桌邊,吃了其他兩樣素菜,和雨竹勉強湊合一頓。
用完飯後,囑咐雨竹以後竈房的婆子還是使錢打點些。
“娘子明個想吃什麽,婢子讓竈房先準備着。”
她想了想,笑道:“就粉蒸魚吧!”
雨竹應聲出去,她瞧見居室前的幾株牡丹開的正好,走過去擺弄。
現實世界中,雖然大學生活輕松些,卻覺得每天好似很忙,心思都是飛的,或者說是浮躁更貼切。即便是一天窩在宿舍,什麽也不做,她也感到心沒有着落,靜不下來。
自從穿進詩集中,被這裏慢節奏的生活硬生生拖下來,現在竟然能夠慢慢靜下心來了。不經意間能一坐小半日賞花賞雨賞雪,能一壺茶一卷書半日無語,能一首曲子反複琢磨不厭煩,即便一人對月半宿也不覺得孤單寂寞。
她擺弄牡丹花瓣,湊近輕嗅花香,牡丹花開動京城還真不假。
她一朵一朵欣賞,須臾聽到身後呀得一聲驚叫,循聲望去是雨竹。
“娘子。”雨竹驚恐喚聲,朝她看了眼,指着面前的什麽,一叢灌木遮擋她瞧不見。
“怎麽了?”她問着,好奇走過去。
瞧清楚頓時也被驚住。
面前的地上躺着一只花貓,眼睛半睜半閉,肚子半晌起伏一下,奄奄一息。而它面前的盤子內正是午膳時那條粉蒸魚,魚已經被吃了小半條。
“娘子,這……”雨竹驚吓一把抓住她。
她拍了拍雨竹安慰,蹲下輕輕撫了撫小貓,這是活不成了。
她盯着半條魚看了片刻,心有餘悸,若不是因為此魚苦,她就将此魚吃了。準備咽氣的就不是面前這小貓,而是她了。
史程是非除掉她不可了,手段一次比一次陰損,手掌不由緊握成拳。
“雨竹,你剛剛去竈房有哪些人在?”
“就只有路娘在洗刷。”
她思忖須臾,擡頭看了看天,道:“你再過去一趟,趁着竈房人多的時候,就說晌午的魚不新鮮,我挑剔嫌棄給倒了。然後說我明個想吃炖肘子,把錢給六婆。”
雨竹不明白其意。
“娘子,這貓都……”她指着面前半死的小貓和半條粉蒸魚,心裏打怵,差點她自己的命也搭進去了。
“你當沒這事。”
雨竹猶豫着應了聲,重新過去竈房。
唐小詩望着面前的小貓咪,将它抱起來,輕輕地撫着。它或許是太痛苦了,連哀叫之聲都沒有,安安靜靜地在它懷裏趴着。
在雨竹回來時,小貓已經斷了氣。
她在安寧居旁邊找了塊空地,與雨竹一起挖了個小坑将貓兒埋了,同時将剩下的半條粉蒸魚處理掉。
回到居室內,雨竹倒杯茶端給她,在其身邊坐下來問:“娘子就這麽饒了路娘?”
她瞥了眼雨竹,微微搖頭,“是路娘救了我們。”
雨竹一臉迷惑不解。她未解釋,雨竹琢磨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路娘做了那麽多年的粉蒸魚,從來沒有一次是不合口味的,怎麽可能這次做出來的魚是苦的,不過是故意而為。她知道內情卻不能夠明說,只能用這種方式提醒。
“這府中終究還是有人存着良知的,婢子誤會路娘了。”
“咱們尋機會得好好謝謝路娘。”
“嗯。”轉而又擔憂道,“前個娘子被推下水,今個菜中被下’毒,明個還不知道要整出什麽事情來。娘子,這史府是不能呆了。”
唐小詩點點頭,感嘆聲:“是不能呆了。”
史程不敢明着殺她,但這種暗地裏的手段更是防不勝防。史程除掉她的決心出乎她的預料。如今她在史府可謂孤立無援,沒有任何幫手。
“你明個出去先問問,找個地方,咱們先搬出去。”
“可……娘子,出了府咱們就更沒依靠了,日子要更難過的。”
唐小詩笑着調侃:“再難也不會丢命。”
一連兩日雨竹都沒有找到合适的地方,這日她親自出門去找牙郎看房子。出了後院角門,在巷子裏遇着路娘。
她瞧着巷子裏無人,便謝過路娘那日的救命之恩。
路娘是個年過四旬的婦人,對于李丹荑現在的處境感傷起來,不自覺眼眶紅了一圈。
唐小詩安慰她幾句。
她忍着淚道:“一計不成,恐還有後策,若是魏娘子進門,娘子的日子更難過,娘子要早打算。依着奴婢想,娘子還是搬出去吧,也能過些安穩日子。”
“正是呢!娘子這幾日也在尋着住處。”雨竹道。因路娘那日相救,她心裏把路娘當成自己人,說話也就不避諱。
唐小詩看她一眼,她意識到多話,立即住了口。
路娘沒在意這些,聞言,道:“奴婢有個遠房表親是牙郎,奴婢可以拖他給娘子尋一處,娘子想要什麽樣的奴婢去和他說。”
唐小詩思量下,笑道:“就勞煩路娘了。”将要求告知路娘。
次日,路娘便告訴她,依着她的要求在嘉遠坊給她尋了一處。
唐小詩也過去看了眼地方,是個五間寬的小院子,左右分別有兩間偏房,前面有兩間竈房,院子裏也有幾株牡丹,但花開的卻不好。
院子雖舊了些,好在屋舍未有缺漏,院子尚算幹淨,價格也公道。左右臨着大戶人家,附近也沒烏七八糟的人居住,至少環境和安全有保障。
她應了下來,随後就和雨竹收拾一些值錢的東西,從外面雇了馬車準備搬過去。
史程自然也聽說了此事,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露面,雨竹還感傷幾句。唐小詩卻是巴不得他不來,免得自己想沖上去捅他兩刀解恨。
唐小詩離開史府才感覺到什麽叫做世态炎涼、人心不古。李丹荑在府中做了六年主母,雖不能說對下人多麽的寬厚仁義,但也算不好不差。如今走了,竟然沒有來送的。唯一來送的還是她不怎麽想見的如蘭,帶着遂兒。
遂兒抱着她哭了好一陣,好不容易才哄住。
她轉身準備上車,餘光瞥見角門後露出的一點裙角。她笑着轉回身,對如蘭道:“你我主仆多年,臨走有幾句話還是要與你說。”
“郎主是什麽性情,六年你應該也看得清楚。他對我尚且能夠如此絕情,對你更不會存半分情義。在他看來,遂兒有沒有你這個生母無關緊要,你明白嗎?”
如蘭手顫了下,目光驚愕地瞪着她。
她按上她不住微顫的手,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希望我走後他不會殺你滅口。”
如蘭吓得倒退兩步撞在牆上,驚恐萬狀。雙唇顫了好一會兒發不出聲來。
“自求多福,希望郎主大婚之日,我回來還能見你活着。”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駛出巷子,如蘭還愣在原地,失魂地望着巷口。
馬車在嘉遠坊的一處小院子門前停下來。她從馬車跳下,回頭吩咐車夫和雨竹搬東西,目光卻被街上的什麽閃了下眼。仔細望過去,是個閃閃發光的小東西。
她走過去,撿起來,竟是一枚金質元寶錢。
她轉回身,巷子裏走出一人,瞧見她直直小跑上前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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