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節婦吟-4
在武奉愣神之際,唐小詩另一只腳快速踹開他胳膊,收回另一條腿,急急退縮在床榻裏側。
“你不許胡來。”她喝道。
“我是你郎君!”
“狼君狗君都不行,我不願意,你就不能碰我!”她驚慌地叫道,淚光閃閃。
武奉望着她的害怕的模樣猶豫了下,還是撲了上去,力道之大,動作粗魯,讓她恐慌。
“啊——”她大叫,拳腳并用亂拍亂踢,拔下發簪就朝面前人胡亂的戳。聽到一聲悶哼,面前的人動作停下,她才注意到武奉臉頰處有血溢出。
她抓着簪子的手都在發抖,面前這個男人殘暴,不知道要怎麽對她,記憶中的那些畫面讓她恐懼。
她抱着雙膝蜷縮更緊,手中簪子死死握着,吓得眼淚不争氣地流了下來,聲音因為害怕而顫抖:“你別過來,別碰我。”
武奉擦掉臉頰的血看了眼,陰寒的目光瞪向她。
“你……你就這麽不情願?”以前姚苕不是這樣的。
她每次都很順從,她甚至盼着他能到她的房中,能夠與他一夜纏’綿,盼着能夠為他生兒育女。
今日從娘家回來,先是提和離,現在又這般抗拒他。
前後反差如此之大。
唐小詩現在滿腦子都是恐懼,她從來沒有被人這麽欺辱過,從沒有這麽無助過,聲音帶着乞求:“別碰我。”
大概是聽到裏面的吵鬧聲,阿蘭和阿芝跑進來,瞧見武奉臉上的傷和唐小詩手中帶血的簪子,兩人大驚。
“娘子。”阿蘭跑過去,在床榻前對武奉跪下哭求,“郎君饒了娘子,娘子必然一時不小心,求郎君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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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自家娘子被郎君打那麽多次,她真的害怕極了。平素娘子順着郎君,郎君一不順心便大打出手,如今娘子傷了郎君,郎君恐怕能要了娘子的命。
她和阿芝拼命叩頭求武奉息怒。
武奉看都沒看腳邊的婢女,只是盯着床榻裏側失魂落魄,滿臉淚水的姚苕。
他從沒見她哭的如此傷心可憐過。
“你好自為之。”轉身離開。
阿蘭和阿芝立即上前來扶她,勸着哄着她。
唐小詩撲到阿蘭肩頭大哭起來:“幸好你們進來了。”
阿蘭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娘子別怕,婢子今夜在房裏陪着你。”
唐小詩哭了一陣,心中的委屈害怕才慢慢的驅散,在阿蘭和阿芝相陪下,輾轉反側到下半夜才睡過去。
醒來已日上三竿,她洗漱吃了點東西,沒有依着姚苕之前的習慣去給武母請安,而是呆在房中不出。
武家內宅大小事務一直都是武母把持,她也落的清靜,一連幾日武奉沒過來,她不能這麽幹等着,雖然很厭惡此人,還是要主動的找他當面說和離之事。她也想好了,如果武奉這次再拒絕,她就請父母出面。
詢問下人才知武奉這幾日都沒有回來,似乎宿在了禁衛值房。
他不回來她也不着急,他三五日不回來,不可能一個月也不回來。
這日天陰,不再酷熱燥熱,絲絲夏風多了幾許爽意。她帶着阿蘭阿芝到附近的西市閑逛。
親眼見到的繁華街市比姚苕記憶中真切熱鬧。街道上行來往去的女子個個化着時下流行的精致妝容,盤着最新的發型,穿着最時興的服飾。唐小詩這個淡掃蛾眉随便挑了件素雅襦裙就出門的人,在這些女子面前倒是暗淡了一些。
鱗次栉比的商鋪,琳琅滿目的百貨,看得她眼花缭亂,遇到什麽新奇的都要湊到跟前去。
轉了許久,又熱又累,随便走進街邊一家名叫桃花館的茶點鋪子。大堂內食客滿座,她們随着夥計上了二樓,在角落臨窗的位子坐下。
窗外是一條小巷,位置相對不錯。
唐小詩随便要了幾樣茶點,見阿蘭和阿芝在一旁恭敬站着,她笑道:“你們坐下來一起吧,我點了三個人的份量。”
兩人相互看了眼,阿蘭道:“這不合規矩。”
“若有外人你們守着規矩,沒有外人哪裏那麽多規矩。前後有屏風擋着呢,別桌的人瞧不見。”伸手拉着阿蘭坐下。
阿蘭忐忑跪坐桌邊,阿芝也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坐下來。
不多會兒夥計将茶點送來,唐小詩捏起一塊糕點正準備吃,聽到有人喚她,循聲望去是秦致。
他笑着走過來,掃了眼桌上的茶點和阿蘭阿芝,眉間稍稍蹙了下,轉瞬笑意深深:“姚妹妹,不成想在這兒巧遇,我可以坐下來嗎?”
“秦六兄請坐吧。”指了指對面位置。有美男願意相陪,她有什麽理由拒絕呢?
阿蘭和阿芝立即起身退到一邊侍立。
“秦六兄這段時日不該在讀書嗎,怎麽這般清閑了?”
“不可能一直都在看書,那豈不是書呆子了?”頑皮的道,轉頭吩咐小厮讓夥計重新送幾樣糕點和花茶過來。
“姚妹妹是第一次來桃花館吧?”
唐小詩點點頭。
秦致笑着指了指左邊兩碟糕點道:“這兩種糕點,一種太過甜膩,一種有淡淡苦味,姚妹妹吃不習慣的。這種茶飲涼性太大,今日天不是特別燥熱,姚妹妹身子弱,不便飲。”
唐小詩心下疑惑,且不說秦致如何對這些茶點味道熟悉,便是對于姚苕的口味,他怎麽會了如指掌?不算兒時相識,他們這才是第三次見面。
她好奇的望着秦致,一臉疑問。
難道他暗中又打聽了她的喜好?
怎麽覺得有種被人暗戀的感覺?
秦致不知她所想,繼續笑道:“我要了兩樣夾心的糕點,裏面是酸甜的果醬,姚妹妹待會嘗嘗,花茶也是溫和的,多飲無礙,不會寒涼也不會上火。”
正說着,夥計将兩盤糕點和一壺花茶端過來。秦致給她到了杯茶。
唐小詩對于他的熱情,忽然有些受寵若驚之感,不由心思亂猜,想入非非,竟有幾分臉紅心跳。
回過神來,忙笑着對秦致道:“多謝你。”
“姚妹妹與我何須如此客氣,嘗嘗吧!”捏了一塊糕點遞過去。
唐小詩接過再次道謝,輕輕咬了一口,裏面的确是膏狀的果醬,酸甜怡口。她本身對吃食沒有太大的挑剔,酸甜鹹辣都能接受,只是味道不能太濃。這和姚苕是相似的。
“秦六兄以前常來這鋪子?”她抿了口花茶問。
“前些天和阿兄來過一次。”
來過一次就對這家茶點味道如此熟悉?她幾分不解,也沒心思去刨根究底。
兩人淺談幾句,她無意朝窗外望了眼,正瞧見一對少年少女。似乎是鬧別扭了,少女推了一把少年,提着裙子跑開,少年立即追上去,拉着少女勸哄,不知道說什麽,只見少女展顏歡笑,在少年臉頰親了一下,歡快的轉身走開,少年也笑着跟了上去。
唐小詩嘴角跟着笑了笑,對于這樣純真的愛情她還是很向往的。上兩年大學,談了一場無疾而終的戀愛,總覺得有點遺憾的。
初戀雖然美好,過去了也就過去了。現在自己穿越到這個架空的王朝,無論将來回不回得去,她總是要過好當下屬于姚苕也屬于唐小詩的日子。
秦致也望着窗外的巷子,待少年少女消失後,見面前人還凝神望着,似乎在想着心事。
這些天他聽聞許多她在武家的事情,近兩年過的并不如意,想必是羨慕剛剛那樣一對純真的少年人。
“姚妹妹,我有個東西要送給你。”
唐小詩轉過臉,笑問:“有東西送我?”
“嗯。”他笑着點頭,朝旁邊小厮示意,小厮捧上來一個拳頭大小錦盒。
他接過放到她面前,神秘兮兮地笑道:“看看喜不喜歡。”
唐小詩猶豫了下,好奇地打開盒子,裏面是兩顆葡萄大小的白珍珠,極圓,光澤照人,表面甚至沒有瑕疵,用朱紅的穗子并排編起來,煞是好看,她也喜歡。
只是秦致無來由地送她兩顆珍珠讓她不由多想。
珍珠寓意珍愛的人,一般男子多以此作為定情之物送給女子,秦致送此給她這裏面意思已經很明了。
他明知道她有郎君,還送她寓意深刻的兩顆珍珠。
想到這兒,她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句詩來。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注1]”
這是她那日窩在沙發上翻看的《閨怨詩集》中的一首。
神思一轉,她驚得愣了,自己穿書了?不,是穿詩了?穿到張籍的《節婦吟》中了?
想到武宅位置和建築,想到武奉身份,她更加确定。只是如今不是唐朝,而是架空的“有唐”王朝。
這也太趕潮流了吧?
她有些哭笑不得。詩中女子“事夫誓拟同生死[注2]”,面對武奉,她可做不到,誰願和他同生死誰去死,反正她不奉陪。
收回神思,她将錦盒退了回去。
“秦六兄,這禮太貴重,我不能收。”雖然她現在和武奉鬧和離,雖然面前人帥氣的讓她忍不住想多看幾眼,但他們不過才第三次見面而已。對方性情她還沒有摸透,怎能這麽輕易接受對方突如其來的感情。
有武奉這個渣男教訓,她還是要謹慎些。
秦致又笑着給推了回來:“你我兩家是世交,我身為兄長送你東西也是應該的,這就當做我遲來的見面禮,姚妹妹別推辭,收下吧。”
“可……”她心中還是覺得不太合适,但是對方既然已經把話說到兄妹情分上,她就不好再推脫。
她看了看自己周身,似乎也沒有什麽能夠相匹配作為回禮的,歉意道:“給秦六兄的見面禮,我改日補上。”
“好。”改日還可再相見,他怎不樂意?
唐小詩将錦盒遞給一旁的阿蘭,讓她收着,餘光卻瞥見了不遠處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武奉。
作者有話要說:
[注1][注2]均出自唐代張籍《節婦吟寄東平李司空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