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風與水(3)
? 顧雲筝片刻疑惑,才明白太夫人所說的小四是指霍天北。她思忖片刻,點頭稱是,不認為霍天北會反對。
這件事成不成都無妨,可以試探出霍家對她的态度。結果不同,日後如何行事也就不同。
太夫人當即命人去北城別院傳話。
顧雲筝道辭回房,路上想到夏蓮,問春桃:“我前幾日的湯藥,你知道有哪些人經手麽?”
春桃思索片刻才答道:“只有夏蓮。藥抓回來之後,每次都是夏蓮煎藥,別人想插手她都不允許。”之後神色一黯,“太夫人一直讓她打理着房裏的大事小情,奴婢實在是不敢惹她,怕她跟太夫人或是二夫人告狀,那樣的話,奴婢就會被打發出去了。”
顧雲筝這麽問,也不過是要驗證自己的猜測,聞言點頭,又給了春桃一個理解的笑容,“我明白,不怪你。”自己懵懂的話,仆人就算是生就三頭六臂也護不住。況且,春桃日日被夏蓮欺壓着,沒被尋到過錯逐出府去已是不易。随即,她壓低聲音,吩咐了春桃幾句。
第二日一早,夏蓮就病了。顧雲筝選了三個粗使婆子照料夏蓮三五日,稱夏蓮身子金貴,痊愈之前可千萬不能讓她走出後罩房,更不要讓她大喊大叫耗費氣力。
三個婆子哪裏聽不出是怎麽回事,平日裏也和春桃一樣,早就被夏蓮欺壓得暗自咬牙切齒了,有這報仇的機會怎麽能錯過。
春桃取出早已備好的三個八分的小銀锞子,賞了三個人。
三個婆子自是喜笑顏開,只盼着夏蓮能“病”的久一些。
到了午後,北城別院的人過來了,說是霍天北要一名管事親自問顧雲筝幾句話,讓管事酌情而定。
顧雲筝沒想到會這麽快得到回話,更沒想到霍天北對名義上的夫人輕視到了這種地步——居然讓一名管事酌情定奪她的去向。一番啼笑皆非後,她應允下來,即刻去了北城別院。
路上,越往城北走,她心裏越是驚疑不定——北城那一帶她很熟悉,而馬車竟像是朝着豔雪居那一帶去的。
難不成霍天北在豔雪居附近置辦了宅院?
馬車停下來,她撩了簾子看了看,愣了楞。
所謂的北城別院,就是她與蕭讓最鐘愛的那所宅子——豔雪居。不知他怎麽将這所宅院弄到手的。轉念想想,又釋然。豔雪居在蕭讓名下,蕭讓是絕對不能回京了,所有産業自然要充公,要麽被皇上賞給官員,要麽是官員出銀子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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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雪居大門緊閉,随從上前叩門,說明來意。
門內的人說要先去通禀,過了一陣子才開門,徑自到馬車前恭聲道:“請夫人進去說話。”
“也好。”顧雲筝下了馬車,随着引路之人走進別院。路上見到的下人不多,卻是個個身形矯健,皆是訓練有素之人。一應景致還如她記憶中一樣,并未做過任何改動。
帶路之人在趨近月亮門時停下腳步,躬身相請:“人就在裏面,夫人請。”
一個管事罷了,架子竟然這麽大。顧雲筝微微挑眉。
走過月亮門,滿園火紅的海棠形成一道妖嬈迤逦的風景。
物是人非,莫過于此。
踏着石子路,轉過幾個彎,看到了被海棠掩映着的一面湖泊,清澈光滑如鏡。湖邊一把竹椅,旁邊茶幾上散放着書籍酒水,地上有漁具。
管事依然不見人影。
顧雲筝蹙了蹙眉,就在這時候,聽到了幾不可聞的腳步聲,還有低咳聲。
轉過身去,年輕男子側身剪影映入眼簾。
明媚溫暖的陽光下,男子一身黑色布袍,低低地咳嗽着。側臉的線條清晰優美,臉色泛着病态的蒼白,漆黑的眉毛,小刷子一樣長長的睫毛。
該是個賣相極佳的人,做派卻實在讓人不敢恭維。閃過這念頭的時候,男子咳聲止住,轉身面對她。
多說也就二十歲的男子,看清他全貌時,顧雲筝透着挑剔的目光微微凝滞。
劍眉下,是一雙勾人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閃着迫人的光華,眼神卻透着清冷沉郁。薄唇線條甚是優美,無聲延逸着風情。
是那般精致昳麗的容顏,讓她在某個瞬間都心生嫉妒。
這俊美若再多一分,怕是會顯得陰柔,若少一分,棱角會過于清晰堅毅,只能稱之為俊朗,而不能謂之為美。
緩過神來,顧雲筝責怪自己竟忘了正事,舉步上前,詢問道:“你是這裏的管事?”
男子卻打個手勢阻止,眼神透着抵觸、嫌棄,仿佛她是不幹淨的東西。
顧雲筝很是意外,心頭不屑冷笑。誰稀罕靠近他似的,不過是出于習慣要走近些說話罷了。但是正事要緊,犯不上和一個不相幹的人計較這些,面上也就不動聲色。
男子指一指湖畔,“去那邊說話。”
顧雲筝走到湖邊,刻意站遠一些,與那把竹椅相隔十步距離。
男子坐到竹椅上,語聲低沉悅耳,語氣卻透着淡漠:“為何要搬出侯府?”
顧雲筝微笑回道:“病了幾日了,還是不見好,想着到外面将養一陣子。”
語聲未落,一名身着灰色錦袍的男子疾步而來,到了近前行禮,猶豫片刻才道:“屬下有要事回禀。”
男子看了顧雲筝一眼。
顧雲筝對他挑了挑眉,不講禮數也要點到為止才是,總不能讓她回避吧?好歹也是霍天北的夫人,忍着他的無禮到此時已是極限了。
男子亦是微微挑眉,起身與灰衣人去了遠處說話。
顧雲筝狀似悠閑地看着湖面,其實卻是屏氣凝神地聆聽兩人對話。兩個人的語聲都太低,她只聽到了幾個詞語——孩子、錦衣衛、棘手。
說的到底是什麽事?怎麽還跟錦衣衛扯上關系了?她想不明白。
過了一會兒,男子返回來,落座後先自斟自飲,喝了兩杯酒之後,又側目打量她。
顧雲筝忍耐将至極限的時候,男子出聲道:“還是住在侯府吧。”
顧雲筝側頭對上他視線,“我病了,說不定是染了時疫……”
男子語氣篤定:“你已經痊愈了。”
顧雲筝真的惱火了,“侯爺什麽時候回京?”
男子想了想,“明日。”
“那好,我明日親自與他說。”明日就回來,又何必讓她走這一趟?顧雲筝忍着氣,轉身離開。走出去一段路,才覺得此人很有些蹊跷之處,不由回眸望去。
男子此時仍在自斟自飲,伴着低咳。
他不時的輕咳,應是傷病所致,卻還在飲酒,是任性固執,還是漠視痛楚?之後又發現他舉止優雅從容,氣度雍容尊貴。單看氣度的話,可不是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該有的。
她眨了眨眼睛,心念數轉。
一個別院的管事,怎麽會有這般的氣度?這人恐怕是霍天北的友人或是幕僚吧?
是不是在這裏将養,順帶幫霍天北料理瑣事?
她轉身沿着來時路返回,心中滿是狐疑,也就沒有看到男子唇畔浮現出一絲含義複雜的笑容。
回到府裏,顧雲筝一面更衣一面問春桃:“如今錦衣衛的情形你聽說過麽?指揮使還是祁連城麽?”
“錦衣衛?!”春桃低聲驚呼,“您怎麽忽然提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