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妖嬈(5)
? 丫鬟去了,回來後道:“二小姐習字呢,說天色還早,還沒到請安的時辰。”
雲太夫人忍着氣梳洗用飯,只等着雲筝過來請安。
雲筝卻遲遲沒來,甚至于,沒人來請安。雲太夫人心裏發慌,脊背發涼。
丫鬟又來回跑了幾次,帶回了不同的回話:
“二夫人與大小姐被二小姐禁足了。”
“三夫人、大奶奶、三奶奶、四奶奶、五奶奶有些不妥當,不能過來請安了。”
“濟寧侯府來人了,給二小姐送來了一匹寶馬,二小姐去練功場試馬的腳力去了。”
……
雲太夫人決定親自去雲筝房裏說道說道,一面走一面吩咐丫鬟:“去把三老爺給我請來!”那孽障居然要造她的反,真當這雲家沒有管事的爺們兒了不成?!
丫鬟恭聲稱是,快步而去。
進了雲筝住的院子,雲太夫人看看時辰,去了花廳。管事們已經等在庑廊下,看到雲太夫人,短暫的驚訝之後,曲膝行禮。
雲太夫人面沉似水,命人搬出一張太師椅,坐在門口等着雲筝。
管事們交換着眼色,面上流露出無奈或是不屑。太夫人總是想壓制二小姐,可那點兒城府甚至還不如一個大丫鬟、管事,鬧騰起來也不過是自取其辱,偏生做下人的都看膩了,她卻樂此不疲。
說起來,雲太夫人是最有福氣的那種貴婦。蒲家只讓女子學針織女紅,識得幾個字就行,從蒲家門裏嫁到雲府的雲太夫人、蒲氏都是如此,她們當家的時候,勉強看看賬冊,聽管事報報賬,什麽都不用操心——老國公爺在世的時候,雲太夫人不過是個坐在主母位置上的傀儡,真正理事的是老國公爺找來的兩位管事;至于蒲氏,嫁的本就不是長子,特殊情況下才會幫着管理一陣內宅。餘下的與各門第的走動,兩個人只要聽從老國公爺、二老爺的吩咐即可。
人活一輩子,平平安安又不操心才是莫大的福分。女子都如蕭氏、雲筝母女兩個,誰都不能否認她們的聰慧練達,可誰也一樣,如果還有別的選擇,都不會過她們這種累心糟心的日子。
原本挺好的日子,雲太夫人卻是個不知好歹的,這些年一直和蕭氏過不去,看雲筝不順眼。老國公爺在世的時候還好,蕭氏、雲筝念着老國公爺私底下對長房種種的照顧、彌補,凡事都能忍讓幾分。如今老國公爺已不在人世,雲太夫人如果還沒事找事,雲筝能容着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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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筝回到院子裏,衣服沒換就來了花廳。
她穿着胡服,素着一張臉,如雲長發也如男子般束起。負手走在廊間,步調随意,少了平時的優雅,多了幾分閑散。
鈴蘭跟在雲筝身邊,正眉飛色舞地說着什麽。
雲筝聽着笑了起來,笑得張揚,現出一口白牙。她展臂勾了鈴蘭的肩頭,附耳交待幾句。鈴蘭乖順地點頭。
這一幕猛然看去,活脫脫就是一個風流不羁的小公子哥兒正與丫鬟打情罵俏。
雲太夫人的神色變了幾變,愈發篤定自己那個猜測。
趨近雲太夫人的時候,雲筝斂去笑容,看着近前的丫鬟,“怎麽讓太夫人坐在這兒?吹了風受了寒怎麽辦?快把太夫人請到室內,沏壺好茶。”說着話,人已徑自進了花廳。
這死丫頭,根本不給人說話的時間。雲太夫人手裏的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
沒人吭聲。
管事們循序進了花廳。
與其被晾在這兒,就不如進去說話了。雲太夫人沒得選擇,起身時橫眉冷目,“三老爺還沒來?”
鈴蘭笑吟吟的回話:“二小姐早就讓人去請了,想來很快就到了。”
她居然也去前院請人了,難不成要惡人先告狀?雲太夫人籲出一口氣,轉身到了廳堂裏面。
雲筝斜倚着長案,正跟一個管事說話:
“戲臺就搭在湖面上,賓客在水榭看戲觀景。這些你不用管,聽六爺安排就行。戲班子那邊也不用愁,我已經找好了。”
管事臉上堆滿了笑,“那奴婢這次可就清閑了,給六爺打打下手即可。”
“嗯。凡事你讓六爺拿主張,別總是他還沒說話你就先告訴他舊例,也別總絮絮叨叨地叮囑。那樣他反倒覺得無趣,日後就別指望他幫忙了。”
“二小姐放心,奴婢記下了。”
雲太夫人走過去,落座後問道:“這是在說什麽呢?”
管事恭聲回道:“二小姐正幫您籌備壽辰宴請呢。”
雲太夫人剜了雲筝一眼,“誰說我要大張旗鼓的過壽辰了?還要請戲班子?有錢沒處花了不成?……”
“該準備的還準備,太夫人不過壽辰的話,留戲班子多唱兩天,我邀請幾個好友過來聚聚。”雲筝擺了擺手,對管事道,“你去吧。”
管事面不改色地稱是,又給雲太夫人行禮,強忍着笑意退了下去。
雲太夫人的拐杖揚起來,重重地落到了長案上,恨不得當即殺了雲筝,“孽障!反了你了!”
雲筝眼角眉梢都沒動一下,取了對牌給鈴蘭,“找人請太醫過來。”
請太醫?這是什麽意思?說她病了不成?雲太夫人雙眼冒火。
雲筝這才慢悠悠加了一句,“還有沈大夫,也請來給我娘把把脈。”
在場的管事不無同情的偷眼瞧着雲太夫人。一把年紀了,在自己孫女面前,像個張牙舞爪無理取鬧的孩子……
雲太夫人自己也覺出了無趣,只得盡量平靜地說起過來的初衷,“阿嬈,當着這些管事的面,你倒是與我說說,為何将我房裏的下人全部換掉了?孫媽媽和那些丫鬟婆子都被你弄到哪兒去了?”
管事們俱是現出驚容。怪不得,今日服侍在雲太夫人近前的,都是面生的。
雲筝笑道:“祖母忘了麽?昨日爹爹說您房裏的丫鬟連茶都沏不好,讓我給您換幾個懂規矩的。”
雲太夫人怒極反笑,“這事我記着呢,昨晚你爹才提了一句,今日一早你就全部換了,好快的手腳。”
管事聽了,先是驚訝,轉念釋然。這還真就是二小姐做得出的事,也只有她能做得到。
雲筝笑意更濃,語聲愈發溫和:“您還滿意麽?不滿意的話,我再給您換一批。府裏一些院子、外面的宅子,開春兒都添了不少人手,總能選出您中意的。”
雲太夫人沉聲道:“我在自己的家裏住着,身邊的丫鬟連一個都不認識,你這是要将我軟禁起來不成?”
“怎麽會呢,祖母多慮了。”雲筝瞥一眼窗外,“三老爺來了,你們退下,巳初再過來。”
衆人稱是要走。
雲太夫人卻冷笑:“怎麽,做得出不孝的事,卻不敢讓下人們旁聽麽?”
雲筝無奈地笑了笑,“不過是不想讓您面上無光罷了。下去吧。”後一句自然是對管事說的。
管事魚貫着走出花廳。
沒等雲太夫人發作,雲筝笑笑地看着她,輕聲道:“居然要把我許配給興安伯府的人?你可真是什麽沒腦子的事都做得出。怎麽就不想想蒲家幾位千金和你寶貝孫女的婚事?”她瞥了雲太夫人一眼,目光很是冷淡,一面說話,一面到門口去迎三老爺,“我與饒公子的确是特別熟,我要是請他壞了你幾個寶貝疙瘩的名聲,易如反掌。”
三老爺進門後就看到了雲筝的如花笑顏,還有雲太夫人鐵青的一張臉。
雲筝請三老爺落座,遣了丫鬟,笑道:“我請三叔來,是有事要告訴您——蒲家出事了,缺錢用。祖母急得不得了,問我借錢呢。想來蒲家這次是出了大事,祖母張口閉口就是幾十萬一百萬兩,吓人得很。三叔還是問清楚比較好,若是将雲家也牽連進去,這個責任誰來承擔?”
三老爺詫然失色。
随即,雲筝才說了自己一早的行徑,末了又道:“算我杞人憂天吧,先委屈祖母、二嬸、大姐幾日,暫時別見蒲家的人。若是我做錯了,甘願跪祠堂領家法。”
三老爺想到昨晚的事,狐疑更重,問雲太夫人:“娘,到底出了什麽事?”
雲太夫人已從又急又氣變成沮喪頹然,半晌長嘆一聲,垂了眼睑,現出老态。
三老爺見狀,勉強對雲筝笑道:“我與你祖母借你的地方說說話。”
雲筝欣然點頭,“好啊。我先下去了。”
三老爺憂心忡忡地問道:“從昨晚我就覺得奇怪,您那麽做,到底是為什麽?”
雲太夫人難掩失望,翻起了舊賬:“我倒想問問昨晚你和你大哥所為何來。為了個小丫頭片子,竟當衆給我難堪!”
三老爺苦笑,“若是遂了您的心思,晚輩們會怎麽看我們?日後家裏豈不是又無寧日了?”之後,他神色現出失望,“您這些年寵愛凝兒,卻冷落阿嬈,昨日更是做到了明面上,實在是……”
“人與人便是血親,也講個緣分。我與阿嬈沒緣分,上輩子說不定是冤家。”雲太夫人長嘆一聲,“我也知道,不該如此。可你二嫂出閣之前是我在娘家最喜歡的侄女,進門這些年,便是有過錯,待我卻從來是恭順孝敬。凝兒就更不需說了,與你二嫂一樣,每日裏對我噓寒問暖。這麽多年了,你可曾見阿嬈待我如此?她不敬着我,我怎能對她好?”
是你先看她不順眼的,橫挑鼻子豎挑眼,她沒天天甩臉子給你看就不錯了。三老爺腹诽着,又不想把話越說越遠,便重提方才的話:“不說這些了。您還沒告訴我,為何處處針對阿嬈?”
雲太夫人沉吟道:“與其說我是處處針對阿嬈,不如說我是要讓她把手裏的銀子全部拿出來,借給蒲家。”
三老爺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