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醉2
醉2
交接班後,左立穿上昨天的外套,用力攏了攏袖子。又降溫了,明天要換一件更厚一點的,所以必須要回家。小夜班下班,他總是走同一條路,路過醫院西大門外,習慣性地往同一個停車位看上一眼。這只是下意識的動作,讓他驚訝的是覃望山的車竟然在。
左立走過去。車熄火了,車上沒有人,他向周圍望一望,什麽也沒發現。再向前走,人行橫道旁邊的綠燈開始閃爍倒計時,左立加快腳步小跑起來。醫院對面有一家24小時便利店,覃望山來接他下班的時候,如果需要等待的時間較長,就會在那裏坐一坐。
踩着最後幾秒綠燈,左立在便利店門外,隔着一整塊透明的玻璃門,看見了坐在用餐區的覃望山。他的一只手撐在桌子上,正低頭講着電話,不知道說到了什麽值得開心的事情,嘴角輕輕勾起,卻沒真正笑出來。左立在外面看了一會兒,打電話的覃望山轉頭發現了他,沖他招招手。
左立走進去,覃望山已經收了線。左立停在兩三個正常社交距離之外,問他今天怎麽有空來。覃望山回答:“晚上吃飯碰到一個學弟,他在律所做的不開心想離職,就多聊了一會兒。聊完發現時間差不多,正好等你下班。”
深秋的空氣幹燥,左立的嘴唇幹燥,然後粘滞地分開:“怎麽不給我打電話,萬一我已經走掉了呢?”
覃望山坐着仰頭看他:“正準備要打,你就來了。忙一天了,餓不餓?要不要吃點兒什麽?”
左力不覺得餓,但是被覃望山說得很應該餓。但他不想再跟他去那間有免費年卡的酒店吃宵夜,于是說:“想吃泡面。”
泡面的香氣适時地飄過來。便利店新添了可以煮泡面的機器,這時剛好有一名顧客在掃碼使用。在店裏面購買泡面後現場烹煮,還可以另加雞蛋和烤腸。左立露出十分心動的樣子,覃望山說:“我陪你吃。你要什麽口味?”
“要辣的。”左立說。覃望山很少主動吃辣,但他說:“那我也要辣的,你幫我選一個吧。”
左立點點頭,然後轉到泡面的貨架旁邊去了。他有些猶豫,最後選了兩個一樣的泡菜口味,是那種看起來顏色紅豔但是辣度有限的種類。
覃望山一直坐在原位看他走來走去,接水、加蛋、掃碼買單,左立每次回頭,都能撞上覃望山看他的視線。這讓左立覺得他是特意坐在那裏不來幫忙的。
熱騰騰的泡面煮好了,盛在一次性的紙碗裏。左立端起來,熱氣撲在臉上,驅散了他身體裏最後一點因為午夜的風帶來的冷。左立坐下來,用叉子挑起面條,輕輕吹了吹。
泡面調料的香味讓他感到踏實。今天對左立來說并不輕松,甚至可以稱得上跌宕起伏。從見到王浩起就産生的胃部不适和輕微的痙攣被熱湯撫慰了,左立輕輕吐出一口氣。
就在同時,拿起一次性餐具的覃望山臉色變得難看,雖然又很快被泡面的蒸騰的水汽化開,但是身體的僵直和沉默一直持續到左立吃完整碗泡面。
左立吃完,擦擦嘴,轉頭看到了覃望山幾乎沒怎麽動的面條。他忍不住撇嘴:“果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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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什麽?”覃望山終于從某種思緒裏解脫出來,擡頭問左立。
左立說:“季老師說你挑食。”
覃望山笑了,但是态度敷衍:“是嘛。”說完之後,似乎覺得自己态度過于冷淡,又補充:“她是不是講了我不吃白煮蛋的故事?”
左立點頭嗯了一聲。
“只是不吃白煮蛋而已,也不能算挑食吧。”覃望山說。
白煮蛋故事的中心思想是覃望山善于僞裝和欺騙,左立想了想表示同意:“也對,我也沒覺得你特別挑食。”
覃望山注視左立少時,他說:“可能因為你做的剛好都是我愛吃的,這是你的偏好和我的胃有緣分。”
覃望山說起“胃”,左立就忍不住把手放在自己的胃部,然後想起了自己白天被關在會議室裏寫報告的惶惶然。他問:“丁少他們家……是不是出事了?”
覃望山臉上本就稀薄的笑意凝結了,如同深秋早晨玻璃上的薄霜。他不回答問題,反問左立:“你見過他了?”
左立搖頭:“沒有,我是聽說的。你也知道的,他們家和醫院有合作,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有人傳來傳去。”
“我不清楚。”覃望山面無表情:“他沒聯系我。”
“那天你們沒有見面?”左立好奇地問。其實他也不是真的好奇,“那天”指的是丁少骢一大早給覃望山打電話的那天,也是後來為馮妮娜離婚官司的事情忙了一整天的那天。
覃望山回答說:“是見過,但沒聊別的。”
話題到此戛然而止,他們沒有繼續下去。覃望山主動起身收拾了垃圾,分類之後扔在便利店門口的垃圾桶裏。覃望山穿過人行道去開車,左立抱着胳膊站在馬路上看着他掉頭。夜裏的風無孔不入,輕而易舉穿透衣物、穿透皮膚。左立整個人都瑟縮着,想把自己裹成一團,用最小的散熱面積保存體溫。好在覃望山很快把車開過來了,他打開車門坐上去,搓了搓發冷的手。
在車門車窗密閉的空間裏,覃望山一直皺着眉頭。左立察覺到覃望山情緒不高,可明明剛見面時一切都很正常,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令覃望山低落,關心道:“今天很累嗎?”
覃望山輕輕嗯了一聲,然後把所有窗戶都降了下來,讓呼呼的風嘩啦啦全部灌進來。左裏打了一個寒顫,被冷風吹到嗓子眼裏,也不再說話了。
到家之後,兩人各自去洗澡。熱水澆在跟空氣一般溫度的皮膚上,左立突然意識到自己身上還帶着古龍水的味道,雖然很淡,但仔細可以聞到。這個味道覃望山一定認得。
左立明白了覃望山的脾氣從何而來,也知道覃望山肯定明白自己今天曾經想過什麽。他沒辦法解釋或者狡辯,只能更加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皮膚。
覃望山洗得快,左立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床上躺好了。左立忍不住聞了聞自己的胳膊,現在的他身上擁有和覃望山一樣的橙花沐浴露的味道。左立擺出笑容,踢踢踏踏着走過去。他掀開被子的一個角,飛快鑽進去,腳尖挨到了覃望山的小腿,兩種不同的溫度靠在一起。
覃望山立刻看了左立一眼,他還穿着夏季的睡衣,身體顯得單薄。覃望山摸了一下左立的手,是和腳一樣的溫度,幹脆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然後拉進被子裏。覃望山的手心溫熱,有着左立希望汲取的熱度。
“你要多穿一點。”覃望山對他說。
左立乖順地點頭,他說:“你最近看起來很累,要不要我幫你按摩一下?我是專業的。”
覃望山将信将疑:“你還會按摩?”
左立點頭,沖覃望山眨眼,帶一點讨好意味:“是啊,這是我們學康複的必修科目,要不要試試我的技術?”
“嗯。”
覃望山同意了,左立讓他趴好,順手把他睡袍的領子往下拉了拉。手試探着在背斜方肌的位置按了兩下,問他:“痛嗎?”
覃望山說不痛,只是有點酸。
左立的手順着肌肉的走勢向下,按着按着,滑進了覃望山的睡袍底下。力道控制得剛剛好,在皮膚上留下釋放過後的酸軟和一些不合時宜的酥麻。覃望山把頭埋在胳膊裏,閉着眼睛任由左立胡鬧。手指挑開了睡袍的系帶,按摩的部位已經從肩頸滑到了腰間,左立慢慢貼過去,被子底下的腿輕輕絞在一起。過了一會兒,覃望山的手捉住左立的手,含糊地問他鬧什麽。
左立則是慢悠悠的,一句話說到末尾已經帶上氣音:“你真的很累嗎?覃叔叔。”
覃望山沒動,好像是睡着了。左立靠過去看,被他一翻身壓在了身下。
……
左立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抑制不住地向後仰。他沉醉在強烈的快、感之中,發出連自己也控制不住的喃喃低語。他不确定自己是什麽時候說出口的,或者根本什麽也沒說,只是伸手摟住覃望山的脖子。
一句“我愛你”如同輕飄飄的肥皂泡泡,快速在空氣裏破滅,找不到一點存在過的痕跡。
覃望山忽然停下動作,用力扣住左立的肩膀。力氣很大,讓左立感到疼痛。他像一條溺在情*欲裏、喪失氧氣的游魚,迷茫地半睜開眼睛,表情半是痛苦半是歡愉。
覃望山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幻聽,可就算不是,也很像男人在高*潮之後的虛假的甜言蜜語。他将頭埋在左立的頸邊,盡情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不屬于左立的那種氣味消失得很徹底,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
……
左立看不懂覃望山的眼神,不懂他眼眸為何忽然深情。這種深情和覃望山的樣子很合适,他高大英俊、眉眼深邃,最容易深情。左立被他的目光攝住,心髒驟然收縮,不敢再看,仿佛自己是個口甜舌滑、玩弄感情的負心漢。他只能閉眼索吻。
……
夜裏連續的手機震動聲格外刺耳。左立停了下來,氣喘籲籲地抵着覃望山的胸膛:“你的……電話。”
“不管它。”覃望山扣住左立的一條腿,讓他纏住自己。
電話锲而不舍地響,左立推他:“要不……接吧。”
覃望山伸一只手摸到手機,瞟了一眼,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然後停了下來。他移開左立的手,讓自己稍微平靜,然後坐起來接電話:“媽。”
女人說話的聲音鎮定,還有救護車嗚咽的尖聲。
“在哪個醫院?我馬上到。”
左立一驚,也坐起來,問他:“怎麽了?”
“我爸剛剛送急診了,我得去看看。”覃望山翻身起來要穿衣服。
“哪個醫院?”左立問:“要不要我……”
覃望山搖頭打斷他:“不用,你別來。”
左立停下動作,才意識到自己的提議極不合适。他頓一下說:“那你開車當心,有什麽需要我的……”
覃望山伸手抱了左立一下,根本沒聽清他說什麽,抓上手機出去了。
作者有話說: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