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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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前。
厲柔靠在椅子上玩游戲,手腳都失去自由,活動空間不超過兩平方米。
門外的人嚴防死守,一個小時換一班,今天以前她是完全不着急的,不過此刻,她頻頻看表,心裏把某人罵了個狗血噴頭。
就在她編不出更多詞兒的時候,外面兩聲悶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聲音,門應聲而開。
“這位先生,你真能磨叽。”
對方裹緊外套在她面前傾身,平視她翹起嘴角,“你那麽厲害,怎麽還要我來救呢?”
“我這不是看你求而不得,給你個表現的機會麽,你不要?那我自己來吧。”說罷她動了動手上的鏈條。
“哎哎別動,不過你這趕着去救別的男人,我吃醋。”
“吃醋就對了,我愛上他了,特別愛,死去活來那種,你——”
輕輕一吻止住了她的聲音,“別說了,給前男友一個機會吧,反正人家也不喜歡你。”
厲柔翻了個白眼,一邊脫掉繩索一邊抱怨,“前男友總是亂跑不聽話,再看吧。”
雙手恢複自由,男人殷勤遞上電腦,小聲解釋,“東京那次真不怪我,但你完全有理由生氣,就是你這氣生的時間有點長……”
“有完沒完,開車了沒?送我去法院。”厲柔速度很快,拔出U盤往外走。
“遵命。”男人笑着答應。
“厲柔!”蕭立陽死死盯着她手裏的東西,厲柔循聲看過來,他在修明身後沖她搖了搖頭。
她雖然不解,但送東西來原本就是蕭立陽的意思,現在蕭立陽反悔,她也會尊重他的想法。
“厲小姐拿的什麽?”任寧遠目如鷹隼。
“關你什麽事?”厲柔收好東西退到旁聽席不再作聲。
任寧遠了如指掌地笑了笑,“你手上拿的該不會剛好和我這裏的東西一樣吧?”
說着他從桌上拿起剛才準備交出來的東西,蕭立陽定睛一看,也是個U盤,心裏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任寧遠我警告你,什麽都不許做。”說完他腦子一熱,“我可以認罪。”
修明猛地轉過身,不可思議地看着他,眼中滿是失望和痛苦,但蕭立陽的目光卻非常堅定。
“我認罪。”他又重複了一遍。
任寧遠覺得自己簡直是這場審判中的王,他毫不猶豫轉身面向法官,舉着U盤一字一句地說,“審判員,被告剛才還在努力為自己辯護,那個U盤一出現他就立刻認罪,我嚴重懷疑U盤裏有更多犯罪事實,不過既然被告不願上交,那就看看我這份吧?”
“任寧遠!”蕭立陽又喊了一聲,接着聲音變了調,“我求你……求你別這麽做好嗎?”
厲柔看看修明又看看他,總算明白過來為什麽他這般哀求,即便這份哀求已經發揮不了任何作用。
U盤被遞交給法官,又插入電腦,連接上大屏幕,裏面只有一個視頻文件。
畫面亮了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大屏幕上,同時也将蕭立陽拉回了地獄般的一天……
跟往常不一樣,這次他來醫院,坐在觀察室沒多久就睡着了,醒來的時候頭很疼,視線逐漸清晰,入目一片白色,是天花板。
接着他動了動發麻的手腳,然而它們已經失去了自由。
他勉強撐起上半身,發現全身僅剩一條內褲,四肢都被固定在狹窄床面上,任他怎麽用力都紋絲不動。
同時被固定住的還有膝蓋,一掌寬的鋼片打入膝蓋兩側的床面,牢牢鎖住他的雙腿,相同的裝置分別在他的肋骨、小臂處都有。
如果只是為了防止他逃跑,大可不必如此,而這種固定方法似乎是在……防止他掙紮。
他的肩膀只能擡起幾厘米,很快就因為肌肉酸乏無力重新躺下,沒等他開始思考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門就開了。
“醒了嗎?”
熟悉的聲音,陌生的打扮。李義穿着全套手術服,跟普通的外科大夫沒兩樣。
“你做什麽?”蕭立陽似乎只有這一個問題,不過從李義找他這麽多次幹的事情來看,他似乎又對李義接下來要做的事不該意外。
可不意外不代表不害怕,因為即便他知道李義是個變态,卻不清楚變态到什麽地步。
蕭立陽咽了口吐沫,這一動作被旁邊擺弄金屬器械的李義餘光瞟到。對方笑了笑,舉着針管回到他身邊,毫不猶豫将針頭刺進了他的手臂。
胳膊的痛感讓蕭立陽神經瞬間繃緊,他生怕李義給他注射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又或者要趁他睡着摘了他的什麽器官,于是瞪着眼睛質問,“你給我打的什麽?麻藥嗎?”
液體注入,退針的時候李義終于對上他的視線,用安慰的口吻說着毛骨悚然的話,“正相反,是讓你保持清醒的藥。”
什麽意思?蕭立陽一時沒聽明白。
庭審現場的人在聽到這句話後全都驚呼出聲,蕭立陽始終注視着修明的狀态,他希望修明因為憤怒也好,自保也罷,轉身出去,他應該知道,就算他不在,這份證據也能發揮它應有的作用。可修明不但如尊雕塑般站在原地,看着屏幕的雙眼連睫毛都沒動過。
事實上蕭立陽已經嗅到了危險,原本這是他最後一次來見李義,但李義就像是算好了他的步調,然後快他一步做出安排。
對未知的恐懼逐漸加劇,蕭立陽忍不住又扭動了一下,幾處被固定的位置皮膚已經磨破了。
“你到底要做什麽?”
這是蕭立陽問出的最後一句話,因為接下來,他的嘴就被寬膠帶嚴絲合縫地貼住了。
他能說話的時候,李義話少,只默默做着準備工作,他的嘴一被封上,李義卻充滿儀式感地為他耐心講解起來。
“你的皮膚很好,無論是愈合能力還是柔韌程度,都是我見過最好的,我每次都不敢下手太重,怕你恢複不了。我總是很矛盾,又想切深一點,又不想毀了它們,今天的手術我練習過很多次了,你不用怕,闌尾本來就是沒有用的東西,拿掉也不會對身體有什麽影響,就是你要忍着點疼。”
蕭立陽聽得冷汗直冒,前面他聽得雲裏霧裏,後面的話卻讓他恐懼襲遍全身,聯想到剛才那一針,蕭立陽的身體掙動着往李義的反方向縮,可是連一厘米都沒有挪動。
李義要在無麻醉的情況下給一個健康的人做闌尾摘除手術。
全身僅剩頭部可以動,蕭立陽拼命沖他搖着頭,嗚嗚咽咽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那大概是哭聲,因為眼角的淚順着太陽穴一直流。
他後悔了。
無論是什麽,在這一刻都被恐懼侵蝕殆盡。
他後悔來到這裏,後悔一時沖動留在卓勝,後悔數年前仰望修明的那一刻,後悔努力活着,如果可以,他甚至後悔來到這個世界。
可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眼淚流淌不及,已經模糊了視線。蕭立陽腦袋嗡嗡響,耳邊金屬器械碰撞的聲音每一下都讓他不自覺地發抖。
誰來救救他……
哭聲被堵在喉嚨裏變成壓抑的嘶鳴,明知道掙紮毫無作用,蕭立陽還是因為害怕不停地扭動着身體,像個智商退化為零的孩童。
所有的東西都是準備好的,李義無視他顫動的身體,輕輕把浸滿碘伏的醫用棉壓在他的右下腹,那裏連手術的标記李義都舍不得畫。
涼意讓蕭立陽無暇胡思亂想,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一處。李義握着手術刀,在口罩後悶悶地說,“你不用太擔心,這個手術很簡單。”
接着腹部的皮肉像是忽然松了勁,皮膚猶如繃緊的鼓面,一刀下去,朝兩側裂開露出血紅的內裏。手術刀非常鋒利,剛切下去的時候甚至感覺不到疼,真正疼的是逐層扒開皮肉時,從外到內深入腹腔的恐怖觸感。
恐懼大過疼痛。
蕭立陽眼前一陣陣發黑,意識卻無比清楚。
或許是手,又或者是鑷子剪刀一類的東西,它們輪番在蕭立陽的肚子裏戳弄。
李義就這樣把一個健康的,完好無損的器官從他身體裏摘除了。
闌尾手術出血量不大,李義對此很滿意,實際上他真正喜歡的是切割皮膚和肉體,但不喜歡血。
從第一刀開始,他就止不住地興奮,當他看到蕭立陽因為疼痛全身都繃緊用力時,他簡直被那些過分抽緊的肌肉線條迷住了。
無論是大腿內側,胸腹,手臂,還是高仰的脖子,原來一個人全身的肌肉同時發力是這種樣子嗎?太美了,要是能一條條都切下來就好了,他不禁想。
他情不自禁覆上蕭立陽的大腿,似乎忘了自己正在手術,迷戀地揉搓着繃緊的肌肉,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撫摸一件珍貴的藝術品。而蕭立陽已經被他這突兀的動作吓到生理不适,結果就是渾身抽搐着開始嘔吐。
但他的嘴被封着。
要不是因為他來之前沒吃飯,他可能會被自己的嘔吐物嗆死。
李義察覺到他的不對勁,這才匆忙收回手,撕掉蕭立陽嘴上的封條。他以為蕭立陽會立刻因為疼痛和恐懼叫喊出聲,可蕭立陽只用微弱的聲音求他,“能不能…給我打麻藥……求……求求你了。”
那一針讓他的身體始終保持亢奮,連疼暈過去的可能都徹底掐滅。
肚子上還敞開着未縫合的口子,這邊李義卻像溫柔的慈父般低頭勸他,“不能睡,睡着了像死人,你都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有多美。”
不知怎的,大概是疼到極致,蕭立陽這一刻忽然想到,修明是不是曾經也跟他一樣這麽疼過?
李義重新洗了手消毒,然後規矩地替他縫合好切口,确實如他所說,技術上他看起來就和真正的外科醫生一樣。
看似手術已經結束,李義用他的身體享受了一場絕無僅有的體驗,可蕭立陽的疼痛絲毫不減,因為藥物的關系,他可能要清醒地疼超過48小時。這之後李義會不會給他止痛或者麻藥他已經完全不指望了。
本以為視頻到這已經結束,蕭立陽卻忽然深深地低下頭,好像之前的場面都不算什麽,接下來才是最讓人難堪的部分。
李義對着蕭立陽依然緊繃的身體,再次撫摸過清晰的肌肉紋路,然後脫掉白大褂,解開了自己的褲子……
蕭立陽一開始因為疼痛和恐懼,且視野範圍有限,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直到喘息的聲音越來越大,接着有熱液噴灑在他的大腿上,他才後知後覺李義正享受着他的疼痛自慰。
反胃感一陣陣襲來,可他什麽都吐不出,只能拼命掙動身體,有氣無力地哭出一句,“你放開我……”。
視頻雖然在李義拉開褲子後就及時停止,但大家的聯想可能更加豐富。修明終于絕望地閉上眼,深深地緩慢地吸了口氣,然後像是呼出了所剩無幾的生命力。
他身形微晃,強撐了一下旁邊的木質扶手,蕭立陽投來擔憂的視線,可修明似乎只是低頭冷靜片刻,接着看也沒看蕭立陽一眼,沉默地轉身離開了審判庭。
這不合規矩,但沒人叫住他。
全場一片嘩然,只有任寧遠像個勝利者般開口,“審判員,看來這份證據牽連的案件更加可怖,人也更多,醫院需要徹查,至于蕭立陽,修律師的辯詞無懈可擊,既然LSD沒有成瘾性,那我方無話可說。”
“你——!”修元龍顧不上為李義的變态感慨,他自身難保,瞪着任寧遠氣得牙癢癢。不過他也知道,就算沒有這份東西,這案子他也贏不了。
蕭立陽因證據不足被當庭釋放。修明早已不知去向,厲柔在外面等着他,看到他先遞出一個笑容,又覺得不合時宜,只好安慰他,“修明沒你想的那麽脆弱,這件事你沒錯,但他更沒錯,你該給他些時間。”
哪知蕭立陽搖了搖頭,“我曾經在心裏始終有個角落留有這樣的想法,是修明先喜歡的我,如果他不喜歡我,我們也許根本不會遭遇這些事。但我錯了,當初明明是我先招惹的他,我像他的災星一樣。”
厲柔難得沒有怼他,“也許吧,這些都已經發生了,現在呢,你還是很喜歡他的吧?”
蕭立陽從口袋裏摸出一片金黃色的銅片,厲柔湊過去看了看,上面刻着“心想事成”四個字。
“我可能從第一次見到他就開始喜歡他,卻遲鈍地以為那不是愛。”
這銅片是他在修明家裏找到的,他當時高興壞了,知道三年前的真相後自覺沒臉再見修明,就拿走了這件東西,直到今天之前,他都清楚修明的心裏是殘留着對他的感情的。
可是此刻,他難得長了靈智,摸着光潔的葉片喃喃道,“我感受不到他的心疼了。”蕭立陽面如死灰地轉過臉看着厲柔,挑起嘴角笑得十分難看,“他好像徹底不愛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