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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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着眼在沙發上足足坐了一個多小時,橫沖直撞的欲望才逐漸平靜。修明也随之認清了一個事實,他和蕭立陽,徹底結束了。
赤裸的欲望下埋藏的是見不得人的懊惱,他懊惱于自己對蕭立陽餘情未了,也懊惱于自己的口是心非。
還有多餘的擔心。
蕭立陽即便知道真相感到抱歉,也似乎不會怎麽樣,既沒有找任寧遠,也沒有一蹶不振,除了不太願意面對自己,好像也沒什麽過不下去的。
甚至有空交女朋友。
那姑娘說他們認識了三年,可蕭立陽一個多月前還口口聲聲說要挽回他,這變化未免太突然,是因為在他這讨不到好所以幹脆放棄?還是自己的行為給他造成錯覺讓他玩起了欲擒故縱?
頭忽然針紮般地疼了起來,他越發覺得,自己和蕭立陽認識了這麽久,卻好像一點都不了解他。
不過事到如今,了不了解似乎也沒那麽重要了。
他緩緩睜開眼,偏頭看向被霓虹照亮的窗外,發起了呆。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貓叫打破沉寂,緊接着毛茸茸一團蹦上沙發,小樣兒靠近他蹭了蹭,修明記起剛才幹過什麽,迅速擡手,用胳膊把貓搡到一邊,站起來往浴室去了。
這晚過後,修明恢複如常,一開始席冰不放心,而且還生着他的氣,又說了他好幾次,修明總是默默聽着,偶爾應聲,但并不敷衍。
趙相言那天忙着盯他哥的梢,後來覺得自己放修明一個人借酒消愁過意不去,主動跑來說好聽的,他說蕭立陽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實心思很重,就是人傻了點,肯定還是喜歡他的雲雲。
可修明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這些都過去了,我也沒你想的那麽喜歡他。”
如果放到以前,無論修明多麽從容淡定,這話趙相言都是不信的,即便過了三年,修明不聞不問,趙相言也知道他始終沒有真的放下,确切地說,修明從第一次在意蕭立陽這個人開始,就從來沒有真正無視過他。
可這次不一樣。
他說不出理由,但能感覺到這句話後,他什麽勸慰的詞句都說不出口了,最後只握住修明的肩膀用力捏了捏。
說不上感慨萬千,也确實遺憾,但趙相言認為這樣挺好。
一切都沒變,又好像一切都變了。
時間在細碎又平凡的生活中悄然流逝,等回過神來,春寒已退,出門在外身心似乎都變輕盈了。
如果說有誰的日子越過越不平靜,任寧遠第一個用行動證明了這一點。
修明沒再主動約過他,一個星期,兩個星期,一個月,兩個月,他終于坐不住了。
給修明打電話的時候,他并沒有避着徐漠的意思,甚至多少有點故意。
這段時間徐漠很安靜,倒讓任寧遠想起這人從前的樣子,沉默寡言,但夠狠。只不過這些都是因為他沒再跟修明出去過。
他喜歡徐漠嗎,也是有些喜歡的。喜歡他惟命是從,喜歡他忠誠,喜歡他在床上的野性,最喜歡他為了自己背叛卓勝。
可喜歡只是一時興起,愛和恨才綿遠悠長。
聽到“修明”兩個字,徐漠背影僵了一瞬,很快繼續手邊的動作,任寧遠沒有避開他,通話內容他聽得一清二楚。
“最近忙嗎?”任寧遠明明着急又忐忑,卻能裝出一副輕松模樣,仿佛他不是在渴求跟修明的一次約會,而是朋友間的閑聊。
令他意外的是,修明這麽久沒聯系過他,接到他的電話既不意外也不嫌惡,只是淡淡“嗯”了一聲,靜聽他的下文。
“上次去外地辦事吃到一家很不錯的餐廳,海市也開店了,周末有空嗎,去試試看?”
身旁傳來紙頁翻動的聲音,引得任寧遠側目,徐漠并沒有注意他這邊。
“你定好時間告訴我吧。”電話那頭修明回答。
電話挂斷,任寧遠的各種猜測統統不見,喜形于色,徐漠問,“這麽開心?”
他曾經覺得任寧遠就像風雨裏一朵殘破妖豔的花,就算幾經摧殘卻依然頑強。可如今這花仿佛被連根拔起,看似呵護在手心,實際上不知道還能活幾天。
“徐漠,你知道我有我的計劃。”任寧遠正了正臉色。
“知道,卓勝文化被你拖下水,你這一根繩上又是李義又是蕭立陽,偏偏沒看出來修明在裏面扮演什麽角色,你不是說要報複他,怎麽?準備有朝一日在床上報複?”
這話諷刺意味十足,兩人一坐一立,任寧遠嗤笑一聲走到他面前,俯下身撐在座椅兩旁輕輕說:“你是不是誤會了,以為上過幾次床,我就是你的所有物了?多大年紀了還吃醋,這麽純情啊?”
徐漠定睛看着他,不置可否,睫毛眨動幾下,重新垂了下去。
直到任寧遠赴約又回來,徐漠也沒再說過什麽,就連任寧遠以為的約會當天必有的床上操作也沒有。徐漠像是被他那番話逼退了腳步,不再輕易越線,老實得很。
總歸是漸行漸遠的人,任寧遠樂得輕松。
只不過他萬萬沒想到,成也徐漠,敗也徐漠,不久的将來,最終願意看他一眼的,還是徐漠。
天氣逐漸轉熱,修明在律所的工作忙得不可開交,對卓勝文化這邊幾乎是放棄管理的狀态。
自從跟他爸意見達成一致後,修明在工作之餘親自跑了幾家跟卓勝文化有業務往來的大型企業,盡量從集團層面出發商談新一年的業務方向跟合作,這當中免不了替對方做了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法律咨詢甚至是初版并購方案,目的就是在撕扯掉卓勝文化時不至于對集團影響過大。
忙是好事,無暇分心想其他。
這天他回到家已經接近淩晨,卻在門口遇到了有陣子沒見過的人。
徐漠沒被辭退是因為沒有必要徹底把他推向對方,虛職而已。修明沒想到他還會找上來,大概是最後一次跟任寧遠見面的事。那次他以為徐漠會立刻有什麽動作,結果今天才把人等來,但他不認為現在從徐漠身上還能獲得什麽有價值的信息。
“你還想知道任寧遠和李義的關系嗎?”
開口就預示着今晚他一句廢話都不會說。
修明并沒有拒他于門外,把鑰匙扔在一邊,疲憊地回答,“不想。”
“那蕭立陽呢?你也不想知道他在哪?”徐漠當然不可能只握着一張牌就來。
拉拽領帶的手頓住,修明回頭問,“我為什麽要知道?”而後又補了一句,“李義和任寧遠很早就認識了吧。”
這就是想知道的意思了?徐漠進了關上門,也沒找地方坐,不賣關子,“比你想的早,他是任寧遠的繼父。”
他不是來炫耀自己知道的多,更不是來威脅人,他就是要讓修明什麽都知道,然後把某些人的如意算盤打散。因此不等修明震驚的表情收盡,他兀自點了根煙,叼在嘴裏吸了一口,靠着牆不疾不徐地講了起來。
“你一定查過他,他背後的人是李義,這沒錯,但內容錯了,他沒有跟李義睡過,李義也不是同性戀,但是你應該知道卓勝文化買了家醫院吧。”
他夾着煙彈了彈,灰白煙灰散落一地。
“說重點。”修明當然知道,但既然已經要放棄卓勝文化,那只要不是伸手向集團要錢,修元龍要幹什麽他懶得過問。
“任寧遠他爸媽離婚以後,他爸拿走了家裏所有的財物,只留了間破屋子,那會他媽帶着六七歲的他,連生活都成問題,卻很快遇到了在銀行工作的李義。工作體面,性格溫柔,長相帥氣,和前夫天壤之別,那個年代剛離婚就閃婚可不多見。”
任寧遠在和修明還是朋友的時候,從來沒說過這些,有這樣一個父親,任寧遠為什麽從來不說呢?
“這世上沒有天上掉餡兒餅的事,尤其是愛情。大家各取所需而已,他媽需要安全感,李義需要被滿足。”
這個用詞很奇怪,修明下意識重複,“被滿足?”
煙只燃了半根就被他按在桌上熄滅,随手又點燃了一支,“李義這個人,有點特殊愛好,喜歡在人身上開刀。”說完他短促地笑了一聲,“傷口能讓他興奮。”
“你是說……?”即便修明對任寧遠深惡痛絕,此刻也因為猜到了下文而生出一股同情,伴随着的還有不寒而栗。
六七歲,到高中,将近十年,任寧遠怎麽過的……
“他媽知道這些嗎?”
“大概知道吧,不然後來怎麽跑了。”徐漠籲了口氣,煙霧缭繞的。
所以任寧遠後來的生命裏只剩下拿着刀的李義。
“他也怕出人命,所以刀口一般都不深,很快能恢複,方便循環使用。”
徐漠的用詞顯得很刻意,修明插了一句,“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哦,我小時候是他鄰居。”
“那你……”
“你要是能真喜歡他,我也就是一曾經的鄰居了。真正睡過他的人是我,只不過上學那會就一次,後來你們這些七七八八的我懶得摻和,誰知道你們這些人,下半身的事非要用上半身來思考,有病。”
“你不喜歡他嗎?”修明沒被他這些吊兒郎當的話影響,他以為徐漠會否認,沒想到徐漠立刻回嘴,“喜歡有個屁用,他還不是天天追着你跑。可結果呢?”
結果是他并不喜歡任寧遠,并且在最難堪的場合拒絕了他。
“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他為此恨我我無能為力。”
“恨你?你以為他因為這事兒恨你啊?”
那還能有什麽?修明不解地看他。
“他爸早就知道他喜歡你,跟他許諾說,如果你也喜歡他,就放他自由,給他筆錢讓他自己生活。他不是想得到你金貴的愛,他是想從你這得到希望。”
修明如鲠在喉。他并不是覺得抱歉,而是難過于任寧遠的遭遇,以現在來看,就連任寧遠自己回想起來都該知道李義是在騙他,可對當時的他來說,誘惑實在太大了,為什麽,因為他堅信修明也是喜歡着自己的。
“那天晚上的李義,用他的話來說,跟開餐了似的,差點真鬧出人命。”
修明已經無法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的情景。
“他給過你一刀吧。”腹部那道疤時刻提醒着修明這一刀的記憶,“他說他不是跟你扭打的時候不小心,他是故意的。”
原來,如此。
修明已經懶得去争辯自己并沒有做錯什麽,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任寧遠在錯誤的道路上一去不返,說什麽都沒用。但後來呢?
“後來……”徐漠像是聽到了他的心聲,“他一次都沒再掙紮過,李義居然對麻木隐忍的他喪失了興趣。”
桌上已經堆了好幾截煙頭,修明聽他故事講得差不多了,沉聲問,“你現在說這些,跟我有什麽關系?”說完他猛然想起徐漠一開始問他的問題。
“因為我最近聽說,他對蕭立陽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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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又搞到3點,我也不想的,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