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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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相言吃軟不吃硬,別說他現在不記得,就算他記得,修明這個語氣也讓他很不爽。
“我都說我不記得了,再說,你這什麽态度?要不要我給你看看三年前你什麽樣?”他背着手在身後瘋狂滑動手機屏幕,盡量把相冊滑到最下面,然後舉到面前裝模作樣又開始往回翻,一邊翻一邊念叨,“還好我當時都留着,你是不是忘……”
“別翻了。”修明不是很想回憶自己曾經有多狼狽,放棄跟他争辯,結果趙相言反倒添油加醋起來。
他收起手機瞥了一眼蹲坐在修明腳邊的小樣兒,“人走了,貓還在,這是找着機會再往回跑呢吧?虧我還覺得他挺可憐,心眼兒還挺多。”
不知小樣兒是不是察覺說到自己,喵喵叫着插嘴。
趙相言一向不招貓貓狗狗待見,大概是因為他有的時候比狗還狗。此時聽到小樣兒喵喵叫個不停,福至心靈問了句:“它是不是餓了?”
經他這麽一說,再不管好像說不過去。修明十分自然地轉進蕭立陽住過的房間,一眼看到角落放着的一袋貓糧,旁邊還有小樣兒的飯盆。
他走過去拎起貓糧袋子,小樣兒在一旁叫得迫切。
“還真是餓了啊……啧,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趙相言斜倚着門框看修明半蹲下來往飯盆裏倒貓糧。
兩個人都沒養過貓,經驗全無更沒什麽耐心。修明稀稀拉拉倒了一點,手停在半空似乎不确定夠不夠。小樣兒湊過去聞了聞又仰起腦袋看他,修明便一擡手嘩啦啦倒進去一堆,見小樣兒大口大口吃起來,随手把袋子扔在一邊,起身出去了。
趙相言全程看在眼裏,心裏猜測修明應該是不介意蕭立陽的去留的。他又掃了一眼這間屋子,幾乎沒有住過人的痕跡,蕭立陽确實走了。
昨天跟趙焺鬧得不太愉快,他剛回國又沒工作,趁着修明還有一天假,賴在修明家不想走,最重要的是,上次提到任寧遠和徐漠,他好奇修明的打算。
吃過午飯後,趙相言怕修明又問起他跟他哥,于是先挑起話題,“你公司查得怎麽樣了?哎對了。”趙相言忽然反應過來,“這回蕭立陽走了,按照你上次說的,任寧遠應該馬上就知道了吧?”
“嗯,只要你沒說什麽不該說的。”修明忽然停頓了一下,“他們應該不會再見了。”
始終被人漠視,總會堅持不下去的吧……整整一個禮拜沒見,蕭立陽估計是自己想通了,這樣最好。
修明一時走神,被趙相言為了掩蓋心虛的聒噪聲音打斷,“你這麽确定任寧遠不會找他麻煩?”
他這話說的好像十分肯定修明自始至終都以保護蕭立陽的安全為前提似的,說完發現好像有點太理所應當,但再改口又顯得太刻意,只能默默觀察修明的反應,正好他也挺好奇修明的想法。
此刻的趙相言還不清楚,早晚有一天他會知道好奇心太重是個什麽下場。
“任寧遠沒你以為的那麽在意他。”只說了這一句,話鋒一轉,修明沒再提蕭立陽,“最初在國外的時候,我以為他只是因為偏執和讨好才對我關注有加,可能你沒注意到,有幾次我不經意對上他的視線,總覺得……”修明猶豫了一下,像是不太确定,“他在恨我。”
趙相言當他要說什麽了不得的發現,鬧了半天一點都不稀奇,“你這不是廢話麽,你當年讓他那麽難堪,誰不知道他恨你啊。”
修明搖了搖頭,好像比剛才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我不是指這個,那時候我避他唯恐不及,更不願意去多想,算起來真的跟他朝夕相處,恰好是國外的這段時間。”
“你有什麽發現?”趙相言覺得疑惑,雖然他不待見任寧遠,但和任寧遠朝夕相處的也不止修明一個。
“發現倒不至于,但他前後态度轉變有點突然,當時只以為他是有所收斂,但結合我最近對他的調查來看,他似乎是在…給我機會。”
“給你機會?”趙相言聽樂了,但是沒懂,挑眉示意修明接着說。
修明卻沒繼續,而是聊起他最開始問起的公司,“卓勝文化這邊集團的意思是想放棄。”
這一點趙相言雖然驚訝但不算特別意外,想想也能明白,一來修明多次表明對公司經營不感興趣,二來卓勝文化對集團營收幾乎沒有任何幫助,第三點也就是最難辦的一點,修元龍跟修卓勝是表兄弟,礙于這層關系,與其兄弟阋牆,不如劃清界限,總歸還是一家人。
“嗯……跟你二叔弄得太難看,你們家其他人也會有想法吧。不過你爸同意嗎?”畢竟修卓勝最初的想法是讓修明來接管,這樣當然一舉兩得。
“有點難,不是我不願意,公司能交到我手上的東西和給集團的沒什麽兩樣,說白了,全是假的,誰都看得出卓勝文化業務往來不斷,我二叔這些年靠着卓勝集團在外面吃香喝辣,現在關系人脈統統握在自己手上,他走了,卓勝文化就只剩下層皮,最壞的情況,申請破産讓集團陷入債務牽連。”
這麽一說,似乎放棄是最好的方法。
“等會……不對吧……”趙相言忽然意識到問題所在,“任寧遠,徐漠,卓勝集團……”
“你猜的沒錯,任寧遠回國後見過我二叔。”修明語氣平平,看來早就知道了。
“通過徐漠知道的?”趙相言問。
“嗯,所以我現在更想知道,他到底扮演着什麽角色,目的又是什麽。”
如此看來,趙相言确實信了修明說的那句話:任寧遠沒那麽在意蕭立陽。又或者說,曾經在意,現在不了。
他想要什麽?
作為旁觀者,趙相言給不出什麽建議,充其量問了句:“我能幫上什麽忙嗎?”
小樣兒不知什麽時候吃飽了卧在一邊,它似乎總是不願離人太遠。兩人說話間這一停頓,修明有意無意瞥了它一眼,小家夥像是得了什麽赦令,居然直接躍上沙發,膽大包天地窩進修明的懷裏,不過只兩三秒,就被修明捏着脖子扔在了一邊,接着發出喵嗚喵嗚不滿的叫聲。
“這到底是誰的貓,這麽粘你。”趙相言一邊發問一邊逗貓,被小樣兒伸出爪子在空中虛撓了幾下,果然還是不招待見。
他總不能耗在修明家不走,不過想到他哥已經搬出去住了,似乎又輕松了一些。
臨走時他想起剛才的囑咐,又重複了一遍,“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就說。”
原是随口一句話,修明再次沉默讓他覺得有點奇怪。眼神詢問,卻發現對方掃了一眼腳邊的貓,很快又轉開目光,一切無常。
趙相言眉頭微動,心下了然,關門前對他說:“如果我理解錯了,就當我多管閑事吧。”
跟修明認識這麽久,他還從沒見過修明如此不坦然的一面,不過也說不定真是他想多了,沒什麽所謂。
趙相言走後修明路過那間屋子時往裏看了看,貓糧還剩了大半,果然倒太多了,小樣兒走到哪跟到哪,只要不發出聲音,修明可以當它不存在。
唯獨晚上睡覺的時候,小樣兒提前鑽進他的卧室,非常識趣地沒跳上床。
修明站在門口叫它,“出來。”
小樣兒沒聽着似的閉着眼,可修明一走近,它又竄到一邊。修明完全不想在屋子裏抓貓,最後甚至拿着盛滿貓糧的飯盆在門口引誘,毫無作用。
他無奈地盯着角落裏的貓,倚着門框想了想,忽然輕輕嘆了口氣,沖着貓又喊了一次:“小樣兒。”
“小樣兒,出來。”
這回貓果然動了動,雖然不是很情願,但似乎因為名字的緣故,磨磨蹭蹭朝他走了過來,坐在他腳邊,等他發號施令。
小樣兒大概沒想到新主子是個沒良心的,把它叫出來揪着後脖子的皮扔進旁邊那間屋子,迅速回到卧室關上門,任它喵喵喵了好一陣也沒半點動靜,最後只能作罷。
整整三天,蕭立陽似乎根本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他不斷在網上搜索各種關于致幻劑的資料,看了無數症狀、照片、視頻,他總覺得手機裏那些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瘋了一樣地想要知道,修明作為一個受過量致幻劑影響的人,這三年到底是怎麽過的。
那次在君為,修明也是因為藥物的關系嗎?蕭立陽蜷縮在椅子上,身體小幅度前後晃着,這是本能地在緩解焦慮和恐懼。
他沒發覺的是,無論看到各種資料中多麽嚴重的表述或者驚悚的照片,他都下意識統統視作修明的經歷,他甚至不記得真實的修明才見過沒幾天,依舊健康,帥氣,因為極限運動的關系,連身材都更好了。
他在用那些不屬于修明的慘狀一遍遍擠壓自己的理智,混亂不堪的思緒驅使他做出更多類似操作,這是惡性循環。
如果貓還在,他大概不至于此。但周圍沒有聲音,沒有人來,連手機也因為沒電自動關機,他像是回到了一所無人看管的囚籠,心甘情願地把自己關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累的,又或者是餓的,蕭立陽趴在桌上昏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因為敲門聲。
他恍惚了好一陣才辨別出聲音來源,可能是因為記憶沒有完全聚攏,他意識到要去開門,只不過剛站起來人就往前栽,全身一點力氣都沒,要不是有床支撐,他可能跪下就很難再站起來了。
“蕭立陽!蕭立陽你在嗎?”門外的聲音很急切,聽上去是個……姑娘?
等蕭立陽耗盡全身的力氣打開門時,終于還算清醒地記得面前的人是厲柔。
“我的媽呀,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
蕭立陽腦子嗡嗡作響,視線也不太清晰,能強撐着聽她說句完整的話已經很不錯了。
厲柔趕忙過來扶着他,一邊帶着他往裏走一邊吐槽,“多大的事至于把自己搞成這樣啊,果然是只‘廢物羊’。”
蕭立陽混沌的精神忽然繃緊了一根線,他費力側過臉問:“你才是“飛舞的羊”?”
厲柔嘿嘿笑了兩聲,調侃道:“怎麽樣,這名字不錯吧?你看看你,不是廢物是什麽?我還以為你早就猜到了呢,啧,太廢物了。”
這之後厲柔再說過什麽蕭立陽都聽不清了,徹底失去意識前,他心裏只剩一句:果然不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