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山車

第66章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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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相言以為的狀況并沒有發生，他努力想從他哥臉上找出一絲一毫變化，卻失敗了。趙焺沒有慌亂、驚訝，更不用說羞愧，但這也恰恰說明一件事，他默認了。

這是趙相言無論如何也沒想過的答案，他以為他哥就算承認，也會是歇斯底裏又或者氣急敗壞的，然而趙焺只在短暫的停頓過後緩緩說了句：“你跟修明關系那麽好，我以為你不讨厭同性戀。”

“他是他，你是你！”趙相言嘴比腦子快，說出來才顧得上思考，不同在哪裏？不同在一個是外人，一個是親人。這不是雙标麽。

理論站不住腳，他又心不甘情不願，往旁邊歪了歪下巴問，“這房間裏有什麽？”

趙焺忽然向他逼近，同時擡起手臂，趙相言背後是牆退無可退，立刻別開臉眯起眼，他以為他哥要揍他。哪知道趙焺只是順着他身側摸到門把手，轉動上面的鑰匙拔了下來，門被鎖上了。

見趙焺把鑰匙順手放進褲兜，轉過身不打算繼續理他，趙相言當下不樂意了，更覺得這間屋子有問題，他今天非從他哥嘴裏撬出點實話不行。

趙焺往前走了兩步，就感覺到大腿側面一熱，趙相言的狗爪子摸進了他的褲兜，想要搶鑰匙。

這人二十好幾了還沒個正形，搶東西這種事也幹得出。趙焺一時顧不上別的，先是被他這通操作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接着一把拽開他的手，将鑰匙握在手心。趙相言眼睛和動作都随着他哥的手左閃一下又晃一下，一時間，趙焺覺得自己在逗狗。

可趙相言這股子執着勁兒也不知是哪來的，幾下搶不到就開始耍賴，“你再不給我我就去告訴爸媽！”

這句話讓兩人同時安靜下來。趙相言抿了抿嘴，眼神卻毫不退縮。趙焺也不再動作，回想兩人剛才荒唐幼稚的舉動，暗暗有些後悔。

他很快收攏好那一絲放松的心情，沉聲說：“你已經不是小孩了，成年人該管好自己。想說什麽随便你。至于我為什麽搬出來？當然是因為你太讨人嫌了。”

直到這一刻，趙相言才意識到他哥這幾年對他的冷漠根本不算什麽。一直以來，趙焺就算是和他漸漸疏離，也時常流露出對他的管教與關心，趙相言受用得很，哪怕這次出國，因為修明的緣故他也三年沒回家，都不認為跟他哥之間有什麽太大變化。

但他哥這輩子第一次說他讨人嫌，原來他根本接受不了真的被趙焺讨厭。

趙相言再也吵吵不起來，紅着眼眶瞪着他哥，但趙焺只瞥了他一眼便側過身，顯得很不耐煩。

不屑的态度将趙相言徹底激怒。他盯着趙焺的背影恨不得撲上去咬一口，忍無可忍順手抓起旁邊的物件，扔出去前頓住看了看，發現是個軟質的布藝工藝品，這才狠狠朝他哥的背砸了過去，接着不等他哥回頭，氣沖沖奪門而出。

趙相言把門摔得震天響，趙焺撿起地上的東西，拿在手裏出神。

新年伊始，元旦的年味已經很濃，三天假期對于蕭立陽來說可有可無，尤其是修明這三天根本不在家。

蕭立陽一向不知道修明不歸家的時間都是去了哪，放假他沒什麽事，新的小說寫着寫着靈感思路斷了，他百無聊賴打開很久都沒登陸過的網站，毫不意外收獲了許多留言和私信。

有問他去哪了的，也有問《容跡》怎麽不見了的，還有問出版進度的。

蕭立陽一一跳過，直到看見“飛舞的羊”發來的一條消息，他平靜無波的心蕩了一下。

生日快樂。

簡單四個字，确實是在12月15號那天發的。後面還跟着個微笑的表情，蕭立陽竟一時分不出是祝福，還是嘲諷。

他原本想發點什麽給對方，反複輸入又删除，最終還是關掉網頁打消這個念頭，做了別的決定。

收假後的第一個工作日有周會，與往常無異，但令蕭立陽感到意外的是，他被要求一起參加。

這當然是好事，能更了解卓勝文化的業務，一來可以幫幫修明，二來或許可以解答他的疑惑，查清楚卓勝文化賬面虧損的原因。

畢竟只是一次例會，大家彙報完工作，修元龍又遠程在電話裏交待了幾句，會議就結束了。蕭立陽沒聽出什麽新鮮東西，不過會後他旁敲側擊問了問商務部的同事，“公司最近有新業務嗎？”

那人倒沒有遮掩，想必是看他既然一起參會，也不用刻意瞞着，“不出意外的話，估計會跟國有銀行展開合作。”

确實不是小事。在這之前，蕭立陽一直知道他們跟銀行之間是有業務往來的，但普遍都是些小規模股份制銀行，甚至是信用合作社，稍大一點規模的銀行從來沒有接觸，這次卻直接越級跟國有銀行有合作，別說是對卓勝文化了，就算是卓勝集團，都要多幾分重視才對。

但似乎沒什麽風浪。

工作日晚上修明照常回家，蕭立陽聽見門聲響動出來迎他。修明低着頭換鞋，像往常一樣無視他的存在，蕭立陽以前會讓到一邊，這次卻擋在修明面前。

修明立刻擰起眉毛，手邊的動作都停了，蕭立陽知道他對自己沒多少耐心，開門見山，“‘飛舞的羊’是你嗎？”

雖然沒有立刻得到修明的回答，但修明臉上空白一瞬，顯然是沒聽懂他在問什麽。蕭立陽終于掐滅了念想，即便已經猜到，但還是止不住失落，其他話也不會是他想聽的，于是沒等修明回答就轉身準備回房間去了。

胳膊忽然被拽住，跟着聽到修明問：“有人追你？”

蕭立陽是不知道修明為什麽這麽問，但還是因這不夾雜冷嘲熱諷的口吻有些開心。不過開心不過三秒，修明放開他，一邊往裏走一邊說：“有人喜歡你就早點離開這，天天演苦情戲你不累我看着都累。”

其實蕭立陽并不覺得自己在忍受什麽，可能趙相言會有這種錯覺，修明更會有，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只是很想很想待在修明身邊，哪怕修明視他為空氣。他不說話，主動避開都不是因為不高興，是怕修明不高興。

事實上他完全不是坐以待斃的類型，他只是在等修明主動跟他溝通的機會。比如現在。

聽到蕭立陽久違地笑出聲，修明像見了鬼似的看他。

“我還以為你完全沒有注意過我。我跟你不一樣，修明。你覺得被無視是苦，孤獨是苦，但是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大多數時間都是這樣的。很久以前我就覺得，認識你就像中了頭獎，連外婆都說過，有你這麽個朋友是我的福氣。修明，有你在就不苦。”

這一點都不像蕭立陽，蕭立陽該是逮着機會就跟他要麽解釋要麽道歉，突然換了風格，修明不太适應。

“你是因為我才不去卓勝文化的嗎？”蕭立陽又換了話題。

修明為了掩飾一瞬間的疑惑，快速回答，“不是。”

蕭立陽抓住機會補充，“公司真的有點問題，最近跟國有銀行開始有來往了，上次老板帶我去見了什麽行長，我覺得他應該就是即将合作的銀行負責人。”

他說着也沒見修明有半點反應，說完之後修明不痛不癢地“嗯”了一聲回屋關上了門。

到底聽進去多少他也不知道，或許修明早就得知這件事，畢竟這種規模的合作也瞞不住，他一時又覺得自己多餘說這些，不過能跟修明說幾句話也是不錯。

今年春節時間晚，蕭立陽算了算，修明的生日落在假期裏，他老早就開始盤算給修明過生日，就是不知道修明會不會配合，不過單是準備這件事，就已經讓他心情愉悅了。

好在元旦過後直到春節放假前，兩人的相處在蕭立陽看來算是平安無事，當然了，話也說不上兩三句的确不可能發生什麽事。

只不過節後放假第一天，修明就沒有回來。又過了兩天，蕭立陽才意識到，大過年的，修明應該是回家跟父母一起過節了。

而且修明沒有義務通知他。

沒了等待的心思，蕭立陽幹脆斷了念想，幾天而已很快就過去了，要準備的生日禮物起初他想過很多，後來都放棄了。修明什麽都不缺，更別說他能力範圍所能給的，最後只有薄薄一張紙，是修明曾經寫給他的那封信的回信。

今天是假期倒數第二天，也是修明的生日。蕭立陽給小樣兒準備了滿滿一大堆零食，還專門從網上訂了貓咪可以吃的小蛋糕，權當是把給修明的生日福利讓它享受了。

小樣兒吃飽喝足滿意地窩在他懷裏，時不時舔幾下他的手臂，偶爾伸出爪子去夠他手上的信紙。

蕭立陽一邊躲着一邊仔細浏覽信上的內容，覺得沒什麽問題便折起來放進信封。他其實已經看過許多遍了，修修改改寫廢了好多張紙，這是他最滿意的版本。

剛塞好信封，電話忽然響了，他拿起來一看，居然是修元龍。

“喂，老板？”

“你現在出來一趟，到悅庭來。”

根本不給蕭立陽說話的機會，電話就挂了，跟着發來一條地址短信，蕭立陽只身前往，到了門口才發現，是一家星級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