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山車

第58章 58

===================

蕭立陽跟蕭城前後腳進電梯，蕭城當爹當上瘾了，還沒轉身就唠叨，“早讓你來你不聽，非要我親自找過來，陽陽，我覺得修明還是喜歡你——”

“閉嘴！”

電梯門剛一關上，蕭立陽剛才的妥協和順從不見分毫，握着水果刀的手隐隐發着抖。蕭城看到，吓得直往角落裏縮。

“你……你幹什麽？你拿刀幹什麽？”

他的腿瞬間軟了，退到不能再退，吞咽着口水頻頻看着顯示屏上不斷下降的樓層數，希望中間有其他人按停電梯，好及時制止蕭立陽瘋子一樣的舉動。

“剛才不是當爹當得很舒服麽，怎麽不繼續了？”蕭立陽也瞥了一眼數字，估算着時間。

“陽陽你……你聽我說，你別沖動，我也是為了你好，修明不是你能得罪的人，你明明跟他關系不錯，為什麽不好好珍惜，要是他真的生你的氣，我和你媽肯定也不會好過，那咱們一家這輩子就完蛋了！”

他雖然害怕得結巴，但語速極快，生怕在蕭立陽發瘋之前解釋不清楚似的，說完這番話，就緊緊盯着蕭立陽手裏的刀，鋒利的刀尖讓他大腦陷入短暫的空白。

“一家？”蕭立陽短促地笑了一聲，“頭一回聽說親爹勸兒子去做同性戀的，我問你，是誰告訴你我跟修明的事的？”

現在還不到下班時間，因此電梯下降至一樓中間沒停，盡管如此，修明還是慢了一步。他不等電梯門完全打開，就擦着門擠了出去，然後看到旁邊另一部已經空了。

四下張望，沒看到蕭立陽和蕭城的影子，修明判斷應該沒出什麽事，正要回身進電梯，不打算管他們父子的事，餘光掃過地面，瞥見大理石面上的兩滴血跡。修明落了一半的心瞬間又被提了起來，果斷向外跑去。

如果受傷的是蕭城，那蕭立陽就是在公開犯罪，可如果受傷的是蕭立陽……

兩部電梯時間差的不多，修明來到外面的廣場，廣場空曠，他一眼就看到十幾米外的人。

蕭立陽走得很慢，低着頭手捂着脖子，另一只手掏出手機。蕭城應該不敢騙他，號碼不至于是假的。

他剛按完數字準備撥通，右手忽然被一股大力向後拽去，跟着轉了個身，看到眼前表情陰沉的人。

“修明……？”蕭立陽驚訝不過三秒，就被羞恥和抱歉壓得重新低下了頭。他緊張地抽回手，不敢放任自己去想修明為什麽會追下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爸會來找你，不過你放心，他以後應該不會再來了。”

“他有沒有受傷？”修明冷聲問。

蕭立陽還是沒忍住擡頭看他，卻一時不解修明為什麽關心起蕭城來了。雖然不明白，但他只能老實回答，“沒有。”

那血只能是蕭立陽的了。

修明輕輕籲了口氣，這才注意到他的手一直捂着脖子，仔細一看，上面果然有血跡，可蕭立陽這副模樣不像是失血過多或者傷得有多重。

蕭立陽這會滿心滿眼都是面前的人，反應自然遲鈍得很，修明把他捂着脖子的手拉開，他才疼得“嘶”了一聲。

脖子上的傷口不深，但被手捂得血淋淋的，看着可怖，這麽多血哪來的？脖子能出這麽多血蕭立陽不可能還站在這，可他說蕭城沒受傷。

修明順勢把他的手翻開，果然看到上面橫着一道更深的傷口，血都是從掌心湧出來的。

這次蕭立陽想把手縮回去沒成功，修明似乎也沒怎麽用力，但蕭立陽只往回拽了一下就沒再繼續了。

“你們在電梯裏說什麽了？”修明握着他的手腕看了一會，主動松開。

蕭立陽腕間的熱度散去，落寞地收回手，也不捂着脖子了，哪疼都比不上心疼。

“沒什麽。”他視線轉向一邊。

這人難道不知道他們已經不是從前的關系了嗎？怎麽還賭起氣來了？修明無視他的低落，換了個說法：“你不說我怎麽确保你們不會繼續給我添麻煩？”

他以為修明看到他受傷會多少關心一下，沒想到修明完全不在意，又說出這種話，雖然的确是他們給修明添了麻煩，但蕭立陽還是覺得無比難過，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握緊，不小心摳到傷口，疼得他心煩意亂，轉頭對上修明的視線，開始口不擇言。

“我當然有我的辦法，你不用擔心。總之我不會再讓他到處亂說，你那麽想跟我劃清界限，我怎麽好意思繼續纏着你。”

“誰說我要跟你劃清界限？”

蕭立陽以為自己聽錯了，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修明繼續說，“跟陌生人才需要劃清界限，我們畢竟是同學，而且你在卓勝工作，想劃清界限也做不到吧？”

……他就不該再抱有什麽幻想，“随便你啊！話都讓你說了，我還能說什麽？既然這樣，給你提個醒好了，告訴我爸這些事的就是任寧遠，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還跟他待在一起，你不想聽我解釋就算了，是我沒資格，但是我會去找他說清楚，畢竟他糾纏你是因為喜歡你，對我就不同了，我現在就去找他，讓他以後不用再費功夫跟我爸媽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已經足夠讨厭我了，不需要他挑撥離間。”

一鼓作氣說完這些他轉身就要走，自然沒注意到修明的雙眼在他身後睜大了一瞬。

“不準去！”

這次修明只用聲音就定住了蕭立陽的腳步，蕭立陽真想給自己一巴掌，明知道對方現在多讨厭自己，卻還是巴不得在他身邊能多待一秒就多待一秒。

“別去找任寧遠。”修明從他身後走上來重新站在他面前，語氣比之前有了溫度。

“為什麽？”蕭立陽不明白，“因為你跟我只是同學，跟他才是朋友嗎？可趙相言告訴我，他高中的時候明明弄傷了你，三年前也是，那藥是他給我的！不是鎮定劑，是什麽？”

接近下班時間，廣場上的人陸續多了起來，修明一時沉默，蕭立陽喜歡腦補的毛病這輩子是改不掉了，他不知想到了什麽，火氣肉眼可見地從表情上顯現出來，“你不說，我正好找他一次問清楚！”說完他氣沖沖轉了個身，用着比剛才還快的步伐往前走。

“蕭立陽！”修明在後面喊他，“你站住！”

蕭立陽腳下生風，越走越快，修明看着他的背影無聲嘆了口氣，摸出手機按下一串號碼撥通，三秒後前面的人停住腳步，在口袋裏抓了一把，然後低頭看着手機上的那串數字發愣。

如果不是因為修明此刻就站在他身後，他大概會因為這通電話感動到哭吧。

蕭立陽接起電話放在耳邊，莫名泛起一股委屈。

“傷口還疼嗎？”

電話像是隔絕了空間和時間，蕭立陽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某個黃昏，因為電話裏的修明像曾經一樣溫柔。

他抿着嘴沒吭聲，聽到修明腳步漸近，來到他的身後，從頭到尾只說了這一句。電話挂斷，蕭立陽乖巧地轉過身，像只被安撫的野貓，收起利爪和尖牙，頗有暗示意味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恨不得再摳兩下多流點血出來。

“辦公室有急救箱，上去處理一下吧。”

像是知道他不會再跑，修明說完自己先走了，蕭立陽默不作聲地跟上。

兩人回到辦公室後，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幾人看到修明帶着他回來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說什麽，不出十分鐘，外面辦公區的燈已經全都關掉，只有修明獨立的辦公室亮着光，所有人都走了，就剩他們兩個。

“坐吧。”

修明背對着他在櫃子裏翻藥箱，蕭立陽坐在剛才修明坐過的位置，環視整個房間。他今天是第一次來這，剛才沒仔細看，現在則是為了轉移注意力緩解緊張不得不看，然而辦公室裏東西少得可憐，盯着什麽都顯得很奇怪。

“手伸出來。”修明把藥箱放在一旁，從裏面拿出一瓶液體，又用棉球浸濕，捏住蕭立陽的手指，輕輕在他的掌心擦拭。

血能自然止住說明傷得不算太深，但手比脖子上的傷嚴重一些。兩人一坐一立，空氣中只有細細的摩擦聲，修明不說話，蕭立陽一時也沒了詞。

清洗完又裹了層紗布，蕭立陽才沒話找話地問：“你在辦公室還放這些啊？”

“以前有人鬧事，備着應急。”

蕭立陽記起曾經修明被砸傷的那次，又順着記憶聯想到當時他的反應，和回家後的事……一時心緒起伏不定，先是內疚，逐漸變得臉皮發燙。

待脖子上的劃傷也處理好之後，修明收拾好藥箱剛要轉身，忽然被蕭立陽抓住衣角。他的身體前傾，頭低垂着抵上修明的腹部，無力地叫了一聲：“修明……”

“……我好想你。”

蕭立陽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不顧修明的反應索性一用力将修明攔腰抱住，臉頰緊貼着修明的肚子，無比貪戀地蹭了兩下，喃喃說道，“雖然我不想順應我爸的意思承認，但是我真的喜歡你。我曾經想過要騙你，對不起。可是我覺得自己不是現在才喜歡你，也不是三年前喜歡，我也許很早就喜歡你了，只是太遲鈍沒發現。我們能不能不結束啊……”

他說得很慢，卻沒停，原因不過是除了道歉和求複合，似乎沒什麽好說的。任寧遠的事修明顯然不願多說，蕭立陽對此毫無辦法。

修明低頭看着懷中的發頂，緩緩擡起手，似乎是想落在上面輕輕揉一揉，然而手擡起到一半忽然變了方向，順着蕭立陽的耳邊滑到中間，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擡頭對上自己的目光。

蕭立陽顯是被他的動作驚到，蒙着水霧的眼睛大睜着看他。

修明沒來由地升起一股煩躁。

“我警告你，不許去找任寧遠，還有，不管你是什麽時候喜歡我，現在都晚了。”說罷他掙開蕭立陽的雙手，捏着他的下巴用力甩向一邊。蕭立陽頭一偏，眼淚也被這股力氣甩了出來。

剛才的溫柔都是假象。為什麽？就為了阻止他去找任寧遠嗎？

蕭立陽內心苦笑，覺得荒唐又覺得迷惑，任寧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讓修明一次又一次原諒他不說，還如此護着他？

他只要一想到任寧遠那副得意的嘴臉，就惡心的想吐。修明絲毫沒有再跟他多說什麽的意思，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覺得無比諷刺，一咬牙扯掉了剛剛包好的紗布，憤然起身就要離開，連招呼都不準備打。

還沒走到門口，外面突然傳來一聲輕響，整間辦公室陷入黑暗，停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