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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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小區門口,單單是兩邊的門衛建築就已經讓蕭立陽卻步。他忽然體會到任寧遠曾經說的那句“他不屬于這,也不屬于你”有多真實了。
趙相言讓他好好回去過日子。蕭立陽設想了一下沒有修明的生活,先不提喜歡與否,就過年放假的幾天和最近,他自己什麽狀态他心裏最清楚。他曾經還天真地想過要從修明身邊逃走,眼下誰離不了誰,顯而易見。
可搬家成了勢在必行的事。
沒有修明跟他分攤房租,又剛好有市中心外婆的房子可以住,他沒理由不搬。
離開後上了地鐵他才感覺重新找回了一絲煙火氣,那小區,空的只剩下樓和樹了。
換乘的時候蕭立陽臨時起意拐了個彎,決定去很久沒回過的外婆家看看。都是沒人等他的空房子,顯然曾經有修明住過的那處已經讓他開始抗拒回去。
雖然外婆已經去世,但那個家畢竟是外婆養活自己長大的地方,也不知道被後來的人改裝成什麽樣,不過現在終于名不正言不順地屬于他了,他就算有再大的心理負擔,這房子也屬于他了。
他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地鐵到站的時候天色已經變暗,老天不帶商量地又飄起了雨。蕭立陽瞥了一眼深灰色的雨霧,拉起兜帽罩在頭上,往熟悉的街道小跑過去。
房門不出所料被換過,裏面想必也是截然不同。
蕭立陽吸了口氣,推門而入。
外婆原本的房子雖然不大,但東西很多,淨是些說來沒大用,外婆又總舍不得丢掉的物件,經年累月,家裏的角角落落都能翻出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小時候蕭立陽會追着外婆問這是什麽那是什麽,後來長大了,蕭立陽的說法就變成這個扔了那個不要,當然,全被外婆以各種理由留了下來。
然而這些都已經沒有了。
幾件稍新一點的家具還在,空出的位置想是後來的人添置的家具又自己帶走了。房子雖然幹淨,但看着有些不倫不類,大概是因為空。
也正是因為空,蕭立陽才能一眼瞅到客廳中間的桌上擺着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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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開始沒看出是什麽,走近拿起來翻了個面才發現能打開,裏面薄薄一張紙,字跡工整又熟悉,是修明寫給他的信。
**小陽:**
**生日快樂!**
**本以為可以早點送你這份禮物,但我太晚才想到這個,所以禮物有些遲,不如你從現在開始想想明年的禮物?**
**能把外婆的房子買回來送給你是我的榮幸。雖然沒有在她清醒的時候見過她,但謝謝她一直以來的款待和誇獎,所以你不要因為房子有壓力。**
**如果覺得禮物太貴重,那就繼續往下看,轉移注意力。**
**雖然我們已經在一起了,但這份告白似乎來得有些遲,蕭立陽,我喜歡你,愛你。**
**我不記得第一次對你心動是什麽時候,總歸是很久很久以前。擔心你的安危和想要看到你的笑容大概比我察覺到自己喜歡你更早。**
**你有沒有坐過過山車?我只在小的時候坐過一次。**
**那種開始的緊張,過程中的心跳加速和最後安全歸來的喜悅摻雜着勝利感,就像我喜歡你的心情一樣。小時候的我總會擔心,這麽高,又上上下下翻個不停,車廂會不會脫軌?會不會掉下來?後來喜歡你也一樣,我擔心你會不會嫌我惡心,會不會生我的氣,又或者一怒之下跟我絕交。**
**直到你說喜歡我的時候,我才明白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
**謝謝你也喜歡我。**
**雖然已經過去了,但我還是想說,那次寒假你獨自在外面住了一個月,我很生氣,也很難過。小陽,以後不管遇到什麽,都不要自己一個人好不好?你還有我。無論是作為你的讀者,你的朋友,還是你的戀人,我永遠都支持你。**
**其實還有很多話想寫給你,來日方長,但是我已經等不及看到你的笑容啦。**
**那麽,現在可以轉過來親親我嗎?**
蕭立陽倏地轉過身,背後空空如也,那為什麽……?
心髒猛跳了幾下,又漸漸恢複如常,他突然反應過來,修明寫這封信的時候,是想着要跟他一起來的。
巨大的失落感襲來,他無力地撐了一下桌面,所有的忍耐和緊繃在這一刻轟然崩塌,幾天下來的虛脫和疲憊瞬間将他淹沒。如果幾個小時前他還不确定,現在則是幾乎絕望地想,抱着修明的這份愛意住進這個家,他怎麽可能好好過日子?
這難道不是一種懲罰嗎?
蕭立陽不想無休止地被這樣懲罰。他用袖子随意擦掉了臉上的淚,摸出手機給趙相言打電話,被對方挂斷後立刻發了條短信。
-修明什麽時候能回來?
他從未如此迫切地想要見到修明。
-不會回去了。
趙相言回完這條消息,看着縮坐在角落的人,手腳都被綁着,心裏很不是滋味。
有無數個瞬間,趙相言都想把蕭立陽拽過來讓他看看,看看那個不過是喜歡他而已的人,到底做錯了什麽如今要像條狗一樣被拴在這。可是他沒權力這麽做,也不敢這麽做。
那天他用最快的時間通知了修卓勝和席冰,同時拜托他哥幫忙一起找人。失蹤不到48小時沒法報警,但任寧遠這家夥是個瘋子,48小時以後是個什麽情形他想都不敢想。
蕭立陽找他還算及時,順着小區附近的監控,他們很快就找到了人。任寧遠并沒有帶修明去什麽是非之地或者把人藏起來,而是帶他去了醫院。
對此趙相言先是感到驚訝,很快就察覺出不對。修明那會意識還算清楚,不知道跟任寧遠這短短幾個小時之間發生過什麽,只是在看到他的時候讓他什麽都別說。
他在醫院見到修明的時候,修明就是被綁着的。頭上有撞傷的痕跡,手臂和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傷痕,有的是淤青,有的甚至像是割傷。
趙相言看得膽戰心驚,修明從小到大從沒受過這麽重的傷,他爸媽頂多是不太管他,不代表不心疼兒子,修明這幅模樣,他爸媽不得扒任寧遠一層皮?
可任寧遠居然還能心安理得不動如山地待在這?他怎麽敢?
趙相言明知道是蕭立陽下的藥,修明又怎麽會不知道?他只好惡狠狠看向旁邊的任寧遠問:“你是不是活膩歪了?”
任寧遠壓根沒打算開口,修明就先掙紮着費力地說:“讓他……留在這。”
趙相言徹底傻眼,但修明很快再次失去了意識。
修卓勝人在國外,席冰知道人已經找到就趕緊給他打了個電話讓他放心,卻沒想到在醫院看到的修明是這副模樣。
醫生告訴她,修明誤食了LSD,一種強烈的半人工致幻劑,是國家命令禁止的毒品之一。
席冰聽了當場就站不穩,趙相言趕忙扶着她,醫生及時解釋:“這種藥會不會讓人産生肉體依賴就是所謂的上瘾還不确定,但心理依賴幾乎不可避免,除了普通的症狀,最嚴重的是幻覺,藥力失效後最危險的是患者的心理狀态,很容易出現自殘、輕生的想法。我們不知道他食用的劑量,只能憑症狀來觀察了。”
這番解釋完全沒帶來任何安撫的效果,席冰沖到床邊才看見修明一身的傷,正是應了醫生的說法,可是修明一個不抽煙酗酒的人,為什麽會碰上這種東西?
站在一旁的任寧遠似乎始終觀察着所有人的反應,第一時間站出來解答疑惑:“修明在酒吧喝的酒被下了藥,身體覺得不對勁就盡快離開了,今天剛好是他的生日,蕭立陽想必是叫我一起過去慶祝慶祝,沒想到遇上這種事,伯母,您知道我對修明的心思,我現在比誰都難過。”
啪!
席冰甩手就是一巴掌,說話的口氣完全聽不出幾秒前作為母親的悲傷,“你不用長篇大論跟我解釋,你是個變态我比誰都清楚,當初修明放過你一次,今天你連故事都懶得好好編了?這幾句話你跟警察說去吧。”
其實只要修明不開口,他們沒有證據把任寧遠怎麽樣。就算故事編得再假,他們也不得不相信。
任寧遠慢慢把偏到一側的頭轉過來,看了一眼旁邊躺着的人,禮貌地笑了笑說:“怎麽辦呢伯母,剛才醫生也說了,這藥會讓人産生幻覺,修明這次似乎真的愛上我了,剛剛還說不讓我走,讓我留下來呢,不信您問問相言。”
趙相言被他這個稱呼狠狠惡心了一把,心想這人一定是故意的,奈何任寧遠說的是事實,席冰看過來的時候,他只能點點頭。
這種致幻劑藥力退了在醫院待着也沒什麽用,只能回家等修明自己恢複。
可顯然恢複得并不好。
趙相言這幾天每天都來看他,修明清醒的時候不多,但每次身上都有新的傷,明明手腳都被綁着,也不知道是怎麽弄出來的。尤其是手腕的傷最是嚴重,在沒有人的時候,他不知瘋狂地撕扯了多久,最後全都換成了柔軟的布條,卻還是有深深的勒痕。
連家裏的保姆都不忍心進這間屋子,跟趙相言說的時候直流眼淚,“我經常聽到修明晚上的慘叫,夫人抱着他一哭就是一整晚,醫生說是幻覺,沒別的辦法,你說他看到什麽了能哭喊成那樣啊。”
趙相言也不知道,他只是在查過之後,知道這種藥過量服用真的很可怕,後果不堪設想,造成的神經性傷害可能是永久的。他打心底裏希望修明只是短期內的心理作用,而不是長此以往都這樣下去。
任寧遠雖然離開了,但看情形這次沒那麽容易把他甩掉,因為多了個蕭立陽。
至于任寧遠到底跟修明說了什麽,他大概能猜到跟蕭立陽有關,具體只能等修明康複以後再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