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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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是晚高峰,路上連個出租車都攔不到,他又不知道趙相言的打算,明明來去自如,卻像是被困住了手腳,動彈不得。
他終于不得不開始思考,任寧遠是從什麽時候,因為什麽,又騙了他多少?這些他都無從知曉,實際上就連任寧遠騙了他這一點,也只是他的主觀感受。
可修明也确确實實騙了他,騙他外婆的事,騙他認識任寧遠的事。他以為這一切都會在今天解釋清楚,他們倆能好好地在一起。幾天不見,修明進門抱着他吻得那麽用力,就算曾經跟任寧遠有過什麽,應該也剩的不多了吧。
想到那個吻,蕭立陽全身都暖了起來,寒風中仿佛又被修明抱在懷裏,骨頭都發酥,但下一秒修明痛苦的樣子猛然将他拽回現實,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發愣。他以為自己一直是占理的,而修明才是需要被原諒的那一個,可現在修明被他弄傷,又不知所蹤,他的道理在哪?
從剛才趙相言的反應來看,目前唯一能聯系到修明且有可能知道這些事的人就是他了。就算不是為着這些,蕭立陽也想知道修明的情況怎麽樣了,那瓶酒出了什麽問題,究竟是不是他一時糊塗,害了修明。
可是從黃昏到午夜,又從午夜迎來黎明,趙相言都沒再接過他的電話。有時候是占線,有時候是關機,最後變成了無法接通。
說到底,趙相言是修明的朋友,不是他的。
這個世界除了外婆,本來也沒人站在他這邊……至于修明,今天以後大概也不會再站在他這邊了吧。可現在他只想去到修明那一邊。
在外面凍了一整天,蕭立陽半夜毫不意外發起了燒,但閉上眼滿腦子都是修明,睡也睡不踏實,起來又無計可施,就這樣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連外面什麽時候天亮了都不知道。
他好像一夜之間患上了焦慮症,明知道趙相言不理他甚至有可能已經把他拉黑了,卻還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打電話過去,然後就這樣度過了周日一整天。
晚上身體終于發出抗議,他不得不起來随便弄了點東西吃。兩天過得渾渾噩噩,他這會才反應過來明天還要工作。
工作……
昏暗的燈光裏,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精神似乎也比先前好了許多。這種突然有了希望的興奮感讓他急于想找個人分享,他甚至真的有點坐不住似的在椅子上轉了個方向,嘴角也不自覺上揚,像是下一秒就要脫口而出什麽話。然而偌大的房間只有他一個人。
蕭立陽慢慢轉回去低下頭,弓着背默默吃面。他确實不太會做飯,一碗面條清湯寡水,看起來沒什麽味道。一開始他心不在焉吃得很慢,後來像是厭倦了一般大口大口往嘴裏塞,然後也沒怎麽嚼就全都咽了。他強撐着精神告訴自己,明天,明天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可當他頂着發紅的雙眼第一時間趕到公司,卻迎來當頭一棒,任寧遠已經辭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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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部的姑娘對蕭立陽很有好感,見他狀态這麽差原本想關心關心,結果話剛說完蕭立陽就站不穩似的晃了一下,接着又用不容拒絕的語氣問:“我今天不太舒服,能請個假嗎?”
“可以可以,你看起來不太好,快回去休息吧。”
蕭立陽點點頭轉身走了。
他當然沒有回家,而是直奔君為。雖然他完全沒有耽誤時間,但自責和懊惱加上頭暈目眩的病态還是讓他逐漸暴躁。
既然任寧遠離開了公司,想必修明肯定也不會在君為,從趙相言的反應來看,任寧遠跟修明之間遠沒有他說的那麽簡單。蕭立陽知道他把一切都搞砸了,但又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學會了隐忍,當然也有可能是再也沒有人可以任由他遷怒。
他必須搞清楚所有事,這次絕對不能再錯。
上次學生家長來堵君為的門,君為大部分人都見過蕭立陽,他的長相很容易記,再次見到都能輕易認出來。不過他們始終不清楚蕭立陽跟修明的關系,更不知道蕭立陽就是隋意的兒子。
這無疑對蕭立陽是一種保護,只不過現在的他也不一定需要就是了。
“你好,請問修律師在嗎?”蕭立陽還是禮貌地問詢了前臺。
前臺以為他是委托人,有些難堪地看着他,又猶猶豫豫看向旁邊的同事,末了因為不敢欺騙委托人只好實話實說:“修律師他離開君為了。”
“離開?請假了嗎?”因為身體的緣故?
“不是請假,是被開除了。”這種事前臺不敢撒謊。
“開除?!”蕭立陽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他以為自己站在事件的起點卻發現事情好像更亂了。為什麽被開除?修明這麽優秀的人能犯什麽錯以致于被開除?
短時間內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個答案,只能追問:“為什麽被開除?”
“因為委托人投訴他洩露隐私。”張蕊在裏面就聽到他的嗓門,怕他影響其他人,親自出來解釋。
怎麽可能?可笑的是,懷疑修明最多次的是他,現在第一個不相信修明會做這種事的人也是他,好像修明在他眼裏是塊橡皮泥,需要承受怨怼的時候就被捏成個騙子,需要接納愛意的時候就又被雕琢成好人。
他喜歡上修明了,所以修明該是完美的好人。
“多的我不方便透露,你可以去問他自己。”張蕊看出來他不是客戶,這句無疑是逐客令。
“等等。”蕭立陽叫住準備進去的張蕊,“別的不能透露,君為有修明的家庭住址嗎?”
總歸修明是被開除的,張蕊算是為他破了個例,拿來人事記錄給他看。然而家庭住址一欄寫的是他們租的房子,往下一行的緊急聯系人寫了三個字:蕭立陽;關系:伴侶。
修明把他當作家人。
眼淚再也兜不住,一滴滴打在紙頁上。雖然他什麽都還沒搞清楚,但他就是再蠢,也能瞬間穿過所有謎團看到修明最初的愛,簡單,純粹,又默默無聞。
他卻擅自給這份愛包裹了一層又一層醜陋的外皮,還自以為是地施舍般地決定賞給修明一份“同意”。同意修明對他的垂涎,同意修明越過朋友那條線。
他哪來的資格?
周圍的人連同張蕊不知道一張普通的人事記錄而已為什麽他會這麽大反應,都被他這幅樣子驚到了,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一個大男人在這掉眼淚,她們也說不出趕人走的話。
“先生您貴姓?要不要先去裏面休息一下?”前臺善意地關切道。
“我就是蕭立陽,是修明的緊急聯系人,現在能告訴我他到底犯什麽錯了嗎?”蕭立陽擡頭的時候眼眶紅的吓人,可眼淚已經止住了。
幾人面面相觑,顯然被他的問題難住。幾人沒看過記錄表上的信息,不管他是不是緊急聯系人,都跟修明被開除沒有關系,說出來相當于牽扯到另一名委托人,這肯定是不合規的。
沉默足以說明他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但知曉修明通透的感情似乎給了他一些力量,讓他思路逐漸清晰。他沒急着走,而是站在原地仔細回想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
太久以前的先不說,修明過年消失了一整個假期,這本身就很奇怪,他以為修明是遭到拒絕所以賭氣,但現在看來很明顯不是。修明對他的感情毫無目的,連告白都是他主動的,如此可見一直以來修明對他的包容性有多強,哪至于因為這種上不了臺面的事跟他冷戰?
那會是什麽?
他順着修明離開前的最後一晚回想,然後記起當天下午接過修明的一個電話,關于保險。
修明怎麽忽然知道他得到了保單?又為什麽要打電話來問?他當時顧及任寧遠所以把電話直接挂了,現在想想,那會修明人在君為,又恰好說的是保險的事……
“你們是不是有一位叫隋意的委托人?”蕭立陽目光堅定地問。
張蕊露出驚訝的表情,蕭立陽心想果然。怕對方嘴太嚴,他索性坦白:“我是他兒子。”
周圍所有人都下意識捂起嘴,這在蕭立陽眼裏就不太正常了。
她們看着蕭立陽越發嚴肅的臉,無一不在感慨,原來他就是修明的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