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山車

第16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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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字樓地處繁華路段，整個二十三層都是君為的辦公區。蕭立陽到了之後發現燈果然亮着，但沒聽到人聲，應該都已經下班了。

他放輕腳步正要往前臺處走，迎面看到玻璃門打開，隋意從裏面走了出來。

兩人視線相對，都很驚訝。可他們卻是母子。

隋意知道蕭立陽跟修明認識，只瞥了一眼就往旁邊站過去等電梯。

而盡管蕭立陽十分抗拒，腦海中依然幾乎立刻浮現出蕭城的那番話。當時他只覺憤怒，而現在卻生出一股惡心。

似乎有什麽東西被玷污，可他一時弄不明白。

“你來做什麽？”蕭立陽冷聲質問。

隋意本就不待見他，更沒理由回答，話都懶得說，裝作沒聽到。

蕭立陽往前兩步，又問了一遍：“我問你來找修明做什麽？”

隋意畢竟是個女人，即便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兒子，只生不養她也深知蕭立陽對她沒有感情，因此看到蕭立陽這般模樣，多少還是有點害怕。

她向前一步靠近電梯，白了蕭立陽一眼，不耐煩地說：“無可奉告。”

電梯門适時打開，隋意多一秒都不想看到他，快步走進電梯按下關門鍵，生怕蕭立陽再跟上來似的。

蕭立陽眼看着電梯門在面前關上，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脫缰的思緒，一瞬間所有的畫面和猜測像是成型的電影般在他眼前播放。

他甚至開始自認為客觀地評價隋意在這個年紀也是漂亮的，有魅力的，足夠吸引年輕男人的。

他記起修明問過他：“你覺得我為什麽一直沒有女朋友？”難道這會是原因？

理智上他知道這些猜測都漏洞百出，可似乎修明在他這連被猜疑都是原罪。隋意走了，他站在原地像被定了身。

“蕭立陽？”

修明清冽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蕭立陽這會腦子一團亂，根本聽不出修明語氣中明顯的喜悅，快步走過去，劈頭蓋臉質問道：“你跟我媽剛剛在做什麽？”

他刻意把“我媽”兩個字加重，生怕修明聽不懂似的。

修明揚起的嘴角僵住，慢慢沒了弧度，看着蕭立陽這幅怒火中燒的樣子，他忽然覺得可悲，他們相識五年，自己在他心裏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他一時半會連解釋的欲望都沒有，開始好奇這人還會說出些什麽話。

“你覺得呢？”修明走到一邊抱胸靠着牆，擺出随意的姿勢，光從一側照過來，遮住了他臉上的疲憊。他半耷拉着眼皮看向蕭立陽。

這話什麽意思？蕭立陽本就又氣又急，修明卻不直說，難道真的要讓他開口問出那些令人難堪的猜測嗎？他一點也不想。

“你告訴我。”蕭立陽此刻的語言貧瘠得如同小學生，憋了半天只憋出這四個字。他自己說不出口，就質問修明。

可修明還是看着他不作聲，目中毫無神采。

“保險的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嗎？她為什麽還來找你！”蕭立陽終于忍不住，提高音量試圖掩蓋自己因為猜忌而産生的心虛。

“蕭立陽。”修明不再沉默，“你在氣什麽？”

“我……”他被問住了，因為他說不出口。

“怎麽不說？你敢想為什麽不敢說？說吧，我聽着呢，如果你說對了，我一定點頭。”

“你——！”他在這你你我我半天，最終還是什麽都沒問出口。其實修明的樣子已經讓他恢複不少理智，知道自己冤枉了修明。可他心心念念跑來找人，卻遇上這種場面，任誰都開心不起來。

蕭立陽一時氣結，又拉不下臉就這樣當沒發生過，側身拍了一把電梯按鈕，不再對着修明。

修明就這麽杵在一邊看着他，看得蕭立陽越來越不自在，心想這破電梯怎麽還不來，不會是壞了吧。

墨菲定律告訴我們，如果事情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總會發生。

電梯還真壞了……

蕭立陽耐心告罄，轉身大步流星朝消防通道走去。修明見狀急忙跟上。

“蕭立陽！”

聽到喊聲，蕭立陽被遲來的尴尬包裹，腳下生風，走得更快。等修明推門進來的時候，他已經走到樓梯下一層的轉角了。

“你站住！”修明追起人來比他快，蕭立陽擡頭看了一眼，心裏莫名發慌，結果一腳踩空，整個人朝前栽了過去。

“啊！”

好在只剩三級臺階，不然他得滾下去。

修明聽到他的呼聲吓了一跳，急忙跑下來看到蕭立陽跌坐在轉角處，正試圖扶着牆站起來。

“你跑什麽？”修明過去扶着他問，語氣比先前好了很多，但帶着一絲責備。

蕭立陽默不作聲，腳尖剛一落地，就疼得嘶嘶抽氣，修明直接蹲下身，輕輕握住他的腳踝，微微用力，蕭立陽就疼得往一邊倒。

“扭到腳了，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頭，上來。”說罷修明沒有起身，而是轉了方向背對着他蹲下。

蕭立陽猶豫了，“還有二十多層呢……”

“你跑的時候怎麽不想着二十多層，別廢話，還回不回家了？”

修明不容拒絕的口吻徹底堵上了蕭立陽的嘴。他不再扭捏，慢慢趴上了修明的背。

樓梯間密閉又空曠，任何動靜都尤為明顯，一開始只有腳步聲，後來伴随着修明的呼吸聲。感應燈的亮光在他們身後熄滅，又在前方亮起。修明背着他走了好一陣，蕭立陽才小聲開口說：“對不起。”

聞言，修明停住腳步，大概也是有點累了，調整呼吸後偏頭問：“對不起什麽？”

蕭立陽抿了抿嘴，有些內疚，“我不該懷疑你。”

他每說一句話，溫熱的氣息都會輕輕掃過修明的耳朵，修明擡着他的大腿往上掂了掂，埋頭繼續下樓，“你懷疑我什麽？”

這人還真是不打算輕易放過他，蕭立陽只好拐彎抹角地說：“你上次問我知不知道你為什麽沒有女朋友，在醫院我爸又說那些，這麽晚來卻碰到我媽……”

“那你知道為什麽嗎？”修明自動忽略他後面的話。

“啊？”蕭立陽還沉浸在愧疚中，也許一時的誤會讓他頭腦發熱，但冷靜下來他很清楚修明不是這樣的人。

“你覺得我為什麽沒有女朋友？”修明又問了一次。

不知怎的，蕭立陽忽然覺得話題似乎輕松了起來。他手上還拎着奶茶，索性掏出吸管猛力一紮，舉到修明面前說：“買給你的。”

背對的姿勢，蕭立陽也看不清修明的表情，只感覺擡着他大腿的手慢慢用力捏緊，随後又恢複正常，修明就着他的姿勢，低頭吸了一口奶茶。看到修明脖子上出了一層汗，他擡手抹了一把，修明對他的動作沒有防備，頸間出奇敏感，這一下手上松了力道，差點把蕭立陽扔下去。

“別亂動。”這話半點怪罪的語氣都聽不出，倒像是在哄他。

雖然知道修明背他很辛苦，而且都怪自己不注意，但眼下也沒別的辦法，矯情又不能解決問題，只能一切回去再說。

蕭立陽想起他剛才的問題，認真思考起來，光裸細瘦的小腿無意識地輕晃，一下一下牽動修明的視線，只三兩下就把他的心晃亂了。

他逼迫自己轉開目光，輕輕呼出一口氣，開始背法條。

“要不要歇會？”蕭立陽也不知道下了幾層，完全通過修明喘息的程度來判斷他累不累。

“不用。”修明走得不算快，呼吸也不重。

看他不像嘴硬，蕭立陽繼續剛才的話題，“嗯……我其實以為你那麽問是有女朋友在暗示我讓我搬出去。”

“不是。”修明否認得幹脆，蕭立陽把心放回肚子，“所以你沒女朋友咯？”

“嗯。”

“也沒有喜歡的人嗎？大學……”

“有。”

修明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蕭立陽全當他是為了節省體力。

“誰啊？我認識嗎？怎麽從沒聽你提起過？”問完蕭立陽才驚覺自己知道了什麽，原來修明藏着這麽大個秘密，可要說是秘密好像也不對，因為他從來沒問過修明。但修明藏得也真夠深的，他居然絲毫沒有發現。

“他不喜歡我。”修明語氣平平，但大概是因為這句話的內容，蕭立陽硬是聽出了一絲沮喪。

“你這樣的都看不上那還能看上誰啊，你喜歡的不會是哪國的公主吧？”

修明輕輕笑出聲，蕭立陽一臉莫名，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修明斂起笑容卻帶着笑意說：“他啊，有時候是任性得像個公主，脾氣很倔，想要什麽非得到不可，但大多數時候都很可愛，心思單純，對他的每一點好，他都會記在心裏。命運對他不算友好，但他從來沒抱怨過，很努力，很善良。”

蕭立陽聽在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受，原來修明會這麽用心的描述一個人。在蕭立陽看來，修明已經是很完美的人了，能讓他傾心的對象，得優秀成什麽樣？

“看來你很喜歡她啊，哎哎，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蕭立陽八卦心起，完全沒有察覺到那杯給修明買的奶茶已經被他喝掉快一半。

“我們……接過吻。”

“都接過吻了她還不喜歡你？額……你不會是強吻的吧……這不太好。”

“算是吧。但他不喜歡我不是因為這個。”

修明忽然停住腳步，蕭立陽一擡頭，才發現一樓已經到了。他動了動身體，示意修明放他下來。修明走到出口旁貼着牆，半蹲下身讓蕭立陽扶着牆站好。

“那就是你吻技太差。”奶茶杯子發出呼嚕嚕的聲音，已經被他喝光了。

修明拉門的手倏然頓住，偏頭看向他。蕭立陽心虛地把塑料杯塞進袋子，假裝沒買過，但習慣性用舌尖舔了一圈嘴唇，還是甜的，讓他不禁翹起嘴角。

此時兩人都沒有說話，樓梯間重新恢複安靜。蕭立陽見修明盯着他不吭聲，這才反應過來是不是自己剛才說到了他的痛處，咧開瑩瑩發亮的嘴角說：“吻技差不要緊，多練——”

腰間猛地被摟緊，他一條腿站不穩，直接貼上修明的胸口。修明本就比他高，這個姿勢他只能被迫仰起頭，不知為什麽忽然緊張起來。

大概是前一面還在吐槽修明的吻，下一秒對方的嘴唇就離自己不到兩公分。他不知道修明要做什麽。

因為長時間沒有聲音，樓梯間的燈忽然滅了。入目一片黑暗，蕭立陽有些急，剛要開口問，忽然有什麽壓住他的嘴唇讓他禁了聲，仔細分辨，應該是修明的拇指，接着用力在他唇上抹了一下，燈光随着修明的聲音亮起，“髒死了，奶茶也能喝得滿嘴都是，走了。”

說罷一把拽開門，燥熱的空氣和夜晚的霓虹一同湧了進來，裏外相通的瞬間，仿佛像是兩個世界。

修明拉起他的一只手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摟着他的腰往外走。蕭立陽下意識摸了摸胸口，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心跳得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