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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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律師,我看你還是先回去吧,這是我們的家事,有你在不是很方便。”隋心被蕭立陽這一拳吓到了,怕他再生什麽事,出言相勸。
醫護人員陸續離開,剩下的就是給鄧玉梅辦身後事,因為是突然離世,沒做什麽準備,隋意顧不上其他也不想跟這幫人掰扯,跟隋心交待幾句後準備離開去辦手續。
“媽。”蕭立陽出聲叫住她。
隋意想當做沒聽到繼續往外走,卻被蕭城站在門口攔住去路。
“你幹什麽?滾開!”隋意看着他就煩,真不知道當初自己是怎麽跟這種人結婚生子的。
“保險的事情還沒說清楚,你不能走,媽臨走前可是親口承認了的。陽陽,這個虧你不能吃。”蕭城說着跳過隋意朝蕭立陽看去,盼着他能給點反應,說服隋意。
“誰是你媽,你要點臉行不行,你……”
“我求求你們,能別再說了嗎……?”蕭立陽嗚咽着開口,眼淚斷了線似的往下流。天知道看他這幅樣子修明有多想把他緊緊抱在懷裏,雖然不能實現,修明還是伸出手試圖安慰,蕭立陽卻看也沒看他轉過身回到病床前。
他握住外婆的手,想要忍着哭聲說句話,卻哭得停都停不下來。修明在一旁着急又難受,眼眶跟着發紅。在所有人裏,他本是唯一可以安慰蕭立陽的那個“最好的朋友”,可蕭立陽現在怕是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他只能幹站着,看蕭立陽傷心難過,卻無能為力。這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懲罰呢?
“外婆……”蕭立陽含糊地叫了一聲,想要告別,卻找不出詞句。外婆不是不聯系他,身體好的時候,時不時會給他打個電話,有時候他自己都忘記了,外婆卻還記得他是住在外面,跟很好的朋友一起,囑咐他不要給修明添麻煩,要主動點做家務。
他上一次見到外婆是什麽時候?自己為什麽不多去幾次?明明知道她身體不好為什麽不放在心上?莫大的懊悔和自責快要将他吞噬,他是怪修明找到了人卻沒告訴他,可他最怪的還是自己,是自己年輕又無能,照顧不了外婆,只能任人欺瞞宰割。可笑的是,宰割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親生父母。
他本來不在乎的,可唯一疼愛他的人走了,他又變回了沒人要的可憐蟲。
“媽。”他止住哭聲又叫了一次,隋意終于朝他這邊偏了偏身,“外婆的葬禮,可以告訴我時間地點嗎?”他之所以沒有像隋心擔心的那樣吵鬧,一是因為外婆已經走了,二是他不敢。他沒有能力和條件做任何事,只能求着他媽不要把他劃到外人那一欄,讓他連送葬的機會都沒有。
他在求一個他最不想求的人,卻又不得不裝成被母愛喂養的乖兒子,盼望取得母親的寬容,看在他沒有争搶,沒有吵鬧的份上。
“嗯。”隋意冷聲答應,又剜了蕭城一眼,推開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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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
見隋意那沒戲,蕭城又調過頭想從蕭立陽這入手,剛往前走了兩步,修明作勢要攔,蕭立陽就轉過身來對着他,哭得通紅的一雙眼盯着他像要吃人。
“你沒養過我,可能不知道我脾氣不好。今天謝謝你通知我過來,別的,我勸你什麽都別說。”
“你個小兔崽子我好歹是你爸!怎麽說話呢!我還不是為了你好!”蕭城不依不饒,倚老賣老,修明實在聽不下去了,好言相勸:“蕭先生,保單的事情我已經跟您前妻說的很清楚了,蕭立陽他什麽都不知道,您逼他也沒有用,而且現在這個場合,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吧。”
“有你什麽事兒?誰知道你和隋意那女人有什麽不清不楚的,你哎哎——”
蕭立陽不知道什麽時候沖了過來,一把揪起他的領子将人提了起來。蕭城雖然不算矮,但一上了年紀,二身材瘦削,被蕭立陽勒緊領口登時吓得說不出話,只惡狠狠瞪着自己的兒子,徹底放棄辯駁。
修明真怕他控制不住再弄出什麽事兒來,讓他爸訛上,于是搭上他的手,輕聲勸道:“蕭立陽,先放開。”
蕭城見勢趕忙說道:“今天我還有事,你什麽時候想通了再找我。”
脖間的力道剛一松開,蕭城就一秒不耽擱罵罵咧咧地走了。
隋心要忙着料理後事,跟修明拜托了一下,讓他看着蕭立陽,自己也離開了。
所有人都走了,病房終于安靜下來,不知鄧玉梅泉下有知,會不會覺得安心一點。大抵是不會的,她疼愛的外孫,可能很久都不會再露出笑容了。
“你先回去吧。”蕭立陽主動開口,修明輕輕搖了搖頭,“我在這陪你。”
蕭立陽對他有多少誤解他不清楚,該跟蕭立陽解釋的他一句都不會少,但眼下他知道蕭立陽什麽都聽不進去,別人不了解,他跟蕭立陽認識相處這麽久,不會不了解的。
蕭立陽也沒再趕他,重新回到床邊坐着,将外婆的手握在手裏,低着頭,不說話。但此刻周圍一片死寂,他眼淚砸在被面上的聲音修明聽得一清二楚。修明走過去在病床的另一側坐下,沉默不語。
生老病死是常事,悲歡冷暖唯自知。每個人都抱着自己的那份心思,度過一天天一年年,問心無愧也好,虛情假意也罷,最難的,是過自己這一關。
回到家已是午夜,蕭立陽進門就往自己的房間走,被跟在後面的修明喊住腳步。
“蕭立陽。”有些話必須要現在說清楚,“你媽媽去律所的時候,我不知道她是誰。”
而至于外婆,修明覺得他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也挽回不了既定的事實,蕭立陽因為他的隐瞞,沒能見到外婆最後一面,甚至連生病期間的陪伴都沒有過。
“對不起,我不該瞞着你。”修明能做的只有道歉,卻不覺得蕭立陽會這麽輕易原諒他。
不出所料,蕭立陽始終背對着他,聽完他的兩句話後,頭也沒回一聲不響進屋關上了門。
這晚蕭立陽沒有更新,修明意圖通過小樣兒的身份勸慰他的計劃也泡湯了。
第二天修明起床發現蕭立陽屋裏沒動靜,晚上回來蕭立陽已經待在房間裏閉門不出,他試着推了推,房門是鎖着的。
“蕭立陽,吃飯了嗎?”
大概是覺得不回一句不行,隔了好久,才從裏面傳出一句:“吃過了。”
修明無計可施,只能去廚房準備兩人明天的午餐。
清蒸鲈魚,紅燒雞翅,白菜豆腐。他将炒好的菜一一裝入飯盒,又獨自吃了晚飯,蕭立陽始終沒從房間出來過。
修明覺得他需要點時間,不管會不會原諒自己,他們倆總不能一直這樣。可當他第二天在冰箱裏看到原封不動的飯盒時,心裏的難過不是一點半點。他最怕的不是追不到蕭立陽,也不是蕭立陽不明白他的心思,而是蕭立陽跟他劃清界限。
明明同一屋檐下,卻形同陌路人。這比蕭立陽給他一拳更讓他難受百倍。
還有一件事,這之後蕭立陽連續斷更好幾天,修明被堵上了所有與他産生交集的路。可蕭立陽既然沒有寫作,每天在房間裏做什麽?
這天修明回到家看着緊閉的房門,終于沒忍住上前敲了敲,“蕭立陽,你在嗎?”
本來裏面好像還有點聲音,他這一敲門,裏面忽然間安靜了。既然選擇撕破這層紙,修明不打算放棄,又重重敲了幾下,“蕭立陽,開門。”
裏面還是沒聲音,修明的耐心告罄,從當初房東給的一串鑰匙裏翻找出卧室的備用鑰匙,直接把門打開了。
聽到動靜蕭立陽兩步沖到門口想把門推回去,修明先他一步伸手卡在門縫處,被蕭立陽猛地一推,生生夾了一下。
“唔……”疼痛也沒能讓修明收回手臂,他強行把門推開,蕭立陽也被剛才那一下驚住,有些擔心地看着修明的手,沒記錯的話,和上次燙傷的是同一只。
“誰讓你進來的!”他揮去心中那點恻隐,兇狠地瞪着修明,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下一秒要龇出獠牙吓退對方。
房間亂得沒地方下腳,但卻什麽味道都沒有,修明忽然覺得有點不太對,不确定地問:“你在屋裏做什麽?”
蕭立陽的狀态非常不好,整個人瘦了一圈不說,說話也有些中氣不足,“不用你管。”他作勢要關門,似乎是想到剛才夾了修明的手,門關到一半停了一下,速度放慢了一些。
修明根本沒用多少力氣就反向抵住,越想越不對勁,皺着眉問:“你晚飯吃的什麽?”
蕭立陽拗不過他,站在原地把頭偏向一邊,不作聲。
“你沒去公司?”修明語氣開始變了。蕭立陽不知道想到什麽,低聲說:“我請假了,你能不能讓我一個人待着。”
修明直接跨步走進來,環視一周後壓着怒意問:“你這些天吃了幾頓飯?”
沒等蕭立陽回答,修明轉過身一改先前的妥協和忍耐,打算徹底說個清楚:“半個月前我托人找到外婆,當時你的姨媽說你跟你媽媽合不來,之前就鬧過一次讓你外婆差點氣得進醫院,所以她讓我瞞着你。”
聽他提起外婆,蕭立陽眼睛亮了亮,但裏面盡是埋怨。
修明無視他的眼神,繼續說:“我不想騙你,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騙的人就是你,可我回來問你的時候,你的說法讓我不得不擔心你在對待家庭關系上是否還能理智。我不是在為自己辯解,無論如何,我都不該擅自做主瞞着你,你有權知道事實并且自己做出選擇和決定,讓你錯過與外婆見面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你無論想怎麽打我罵我我都不會有半句怨言。可你現在這是在幹什麽?你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你以為你能威脅得了誰,你以為外婆不在了誰還會為你流一滴眼淚,擔心你一分一毫嗎?”
只有我,所以能不能不要這樣折磨我。修明的語氣是冷硬的,心卻是酸軟的,蕭立陽不好過,他只會更難受。
蕭立陽愣愣地看着他,然後像是受了極大委屈似的哭了起來,“你憑什麽說我!都怪你……都怪你……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明知道他們都不喜歡我,只有外婆,你為什麽要騙我……你……”
蕭立陽哭着哭着忽然沒了聲,接着整個人像是無力支撐一般往一邊倒去。
“小陽!”
修明見他話說到一半人就往前栽,吓得半死,沖過去把人接住摟在懷裏,這才發現蕭立陽渾身都是燙的。他大概不單單是沒吃飯,甚至沒睡覺沒休息,他到底在幹嘛?守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