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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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明的手藝如此之好,蕭立陽是萬萬沒有想到的。青椒肉片,青豆蝦仁,清炒西藍花,菜色普通,味道卻好極了。
“蕭立陽。”
“哎。”蕭立陽吃得正香,循着聲音回頭看到任寧遠朝他走過來。
“你今天帶飯了?”任寧遠有些稀奇地看着飯盒裏擺放整齊的菜品,沒有因為蕭立陽的“爽約”生出什麽不滿。
“哦哦,抱歉。”蕭立陽趕忙把嘴裏的東西吞進去,沖他笑了笑,“我以後中午不出去吃了,室友在家做飯,幫我一起準備的。”
“你室友?修明?”任寧遠揚起眉毛,俯視着桌面。
蕭立陽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提高音量,只點點頭說:“對啊,他自己要帶飯,說兩個人可以多吃幾個菜,就讓我一起。”
任寧遠盯着桌上的菜默不作聲,蕭立陽保持着扭頭的姿勢轉過去也不是,不轉過去也不是,可任寧遠不說話也不走,蕭立陽尴尬地舉着筷子。
“你……要嘗嘗嗎?”他實在不知道怎麽繼續好好吃飯了。
任寧遠像是忽然被解了穴,眨眨眼問:“可以嗎?”
啊?蕭立陽心裏一串問號,雖然他問了,可他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啊……
任寧遠沒等他回答,就自己抽過筷子夾了個蝦仁放進嘴裏,随後點點頭說:“還不錯,你室友對你真好。”
他把筷子塞回蕭立陽手中,沒再說什麽。
蕭立陽望着他離開的身影,又看了眼手中的筷子,無奈起身去了茶水間,回來的時候心想,可真會挑,怎麽不吃青椒呢!還好修明放的蝦仁多。
同一盤菜,修明對着飯盒裏滿滿的青豆,被同事嘲笑:“你這是有多舍不得放蝦仁,全都是青豆啊。”修明聽後笑了笑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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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帶飯也不全是為了蕭立陽,最近确實越來越忙。帶他的張蕊老師看重他的能力,實習期間已經陸續指派給他不少案子經手。刑事案會偶爾讓他跟現場搜集證據,也會庭審旁聽。民事案會讓他直接接待委托人,如果可以,修明會有出庭的機會。
他并非實力超群,雖然出身高等學府,但畢竟只是本科畢業,而且他不能靠家裏,當初畢業跟他爸媽攤牌的時候,修明非常冷靜。他的原話是:“不管我在不在這個家,都改變不了我喜歡男人的事實,如果你們不能接受,我随時可以離開。”
能白手起家創建卓勝這麽大集團企業的人必然不是吃素的,老子還能被兒子威脅?修明長這麽大沒被他爸打過,這一次卻讓修卓勝打了個半殘不說,還不顧妻子席冰的反對,直接把他轟了出去。
那會正值畢業前夕,修明回去碰到蕭立陽,被蕭立陽無意中拍在背上疼得冷汗直冒。蕭立陽問他怎麽回事,他說:“跟我爸媽要點東西,他們不給。”蕭立陽為此碎碎念了一晚上,什麽不給就不給麽,你都多大的人了還搞家庭暴力這一套。
剛畢業那會席冰還會跟他聯系,後來發現他過得還行,就不怎麽管了。畢竟夫妻倆也是打拼過的,兒子在社會上待兩年也沒什麽不好。
只不過修明的打算不是只“待兩年”,他不願意跟家裏的生意沾邊,法學是他當時的成績能進的最好專業,律師是蕭立陽最崇拜的身份,修明覺得一切都水到渠成,差的只是時間和努力,他需要快一點,快一點有足夠的實力和勇氣争取自己的愛情。
這天午飯時間剛過,律所門口傳來吵嚷的聲音,張蕊囑咐他自己不在的時候,委托人如果找上她,除了簽委托書之外,修明可以作為正規律師接待委托人,如果是大案要案,就等她回來。
來人是一對夫妻,從兩人雖不激烈但用詞尖銳的對話中可以聽出來。
“張律師在嗎?”進了律所大門,女人有所收斂。她打扮時髦,因為保養得當,一時看不出年紀,戴一頂寬邊遮陽帽,臉上架着墨鏡看不見表情,背着價格不菲的名牌包,腳下踩着高跟鞋,步履十分優雅。
跟在她身後的應該就是她的丈夫。男人衣着簡單樸素,雖不至于邋遢,但作為夫妻,兩人從外觀上顯然是不太配的。
聽到是找張律師,修明主動出來接待。
“張律師今天不在,我可以先負責接待委托人,請問二位誰有訴訟需求?”
“是我。”
“我。”
兩人同時開口,周圍的人本來對這種場面見怪不怪,一聽這聲,都轉過臉來看。修明一時有些尴尬,兩人一看就是為了同一件事,怎麽可能控辯雙方都接待呢。
“抱歉,如果二位都有訴訟代理需求,只能再委托其他律師承接了。”
“蕭城,”女人摘下墨鏡,露出精致的臉龐,“你能不能有點常識,現在是你找上門要告我,幹嘛跟着我一起找律師?再說了,你知道君為的代理費是多少麽,你出得起嗎?”
女人斜睨着他,名為蕭城的男人顯然不買賬:“官司要打贏了我不就有錢出了?我勸你最好把保險單拿出來,讓司法給公正公正,這錢是不是有我一半!”
“二位,二位。”修明聽得頭疼,這樣吵下去大家不用工作了,他轉頭跟蕭城說:“蕭先生,張律師剛發來消息說預約的委托人姓隋,看來是這位女士,您如果願意,可以先在外面稍等。”
這下蕭城沒話說,只能幹幹瞪了一眼,走到一邊坐着去了。前臺适時給他端來一杯檸檬水,他咕咚咕咚幾口喝完,終于安靜下來。
“隋女士,張律師讓我先接待您,您可以先跟我聊聊。”
修明人長得标致,言談舉止都透露着極好的教養,同為男人,兩相對比,隋意對修明好感倍增,絲毫不介意他只是代替張蕊的“臨時工”,端出溫柔淺笑,跟着他進了洽談室。
“您是說,您的前夫認為您手上有一張你們兒子的保險單,但是錢被您私自取走,他想要回屬于自己的那一半?”
“沒錯,婚都離多少年了,不知道從哪聽來的消息,突然冒出來搶錢。”隋意顯然氣得不輕,坐在空調房裏還一個勁用手在臉側扇着風。
“那您手裏有這份保險單嗎?”修明聽完她對前夫的控訴,又長篇大論一通自己這些年多麽不容易,最後只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隋意滔滔不絕的話語忽然止住,停了幾秒才攏了攏耳邊的頭發,把臉偏向一邊說:“當然沒有了。”
“隋女士,您的案子最終不一定會走到庭審那一步,您既然尋求法律咨詢,我勸您最好不要對律師有所隐瞞,這對您沒有好處。”
雖然經手的案子不算多,但修明一看就知道她在撒謊。這種委托人往往是最麻煩的,一開始就不說實話,誰知道後面幾句真幾句假,能勸她說出一半,保不齊她還留一半。作為普通人來說,對律師不夠信任的情況下,經常會自以為是的隐藏一些真實情況,認為這些東西不重要,對勝訴也沒幫助,說出來萬一露餡兒了怎麽辦等等,但實際上這些行為都很愚蠢。
“您有嗎,保險單?”修明又問了一遍。
隋意終于放軟語氣說:“有又怎麽樣,早就不見了。”
修明點點頭,并沒有對她先前撒謊的行為說什麽,而是問:“據您所說保險單已經丢失,受益人是您的兒子,投保人是誰呢?是您還是您的丈夫?”
“怎麽可能是他?你看他着急要錢的樣子,像是會花錢的人嗎?”
“那就是您了?”
隋意沒有說話,似乎是默認了。
“首先,投保人是您的話,按照您的說法,這是一份在您兒子未成年時購買的生存金,在您兒子成年之前,您對這份保險是有絕對支配權的,成年之後,他是唯一受益人,這筆錢只有他才能取,請問他……?”
隋意這回倒是直視他,面無表情地說:“他小時候走丢了,以為能找回來,這份保險就一直按年交着費,這麽多年過去了,看來是沒什麽希望了。”
修明歉意地低下頭,很快重新看向她說:“附加的萬能險這部分您本來就是可以自取自用的,如果您的兒子确實找不回來,作為監護人和投保人,這份保險單跟您的前夫是沒有任何關系的。”
“我就說麽,還跟我嚷嚷什麽他也是監護人,沒文化!”隋意雙手抱在胸前,朝外面坐着的男人翻了個白眼。
“既然這樣,您可以跟蕭先生解釋清楚,也可以讓他自己找專業人員咨詢,官司是不用打了。至于保險單,如果您能找得到,建議您保存好,雖然您的丈夫并不享有這些權益,但如果讓他知道保險單存在,那他可能不會善罷甘休。”
君為本就是大的律所,咨詢費就不低,更不用說代理訴訟了,不用打官司,當然是最好的。至于保險單……
“我知道了。”隋意本想憑着保險單多領一陣子錢,結果蕭城這一出鬧得她不得不放棄,畢竟蕭城當初離婚是給了撫養費的,而且孩子因為兩人都不想要,反倒都成了監護人。不就一份保險單麽,回去就把它燒了。
出門後隋意對上緊跟着站起來的蕭城,兩人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麽,一塊離開了律所。
張蕊回來後,修明把大概的情況跟她說了說,普通的民事糾紛而已,她覺得修明完全能處理好,何況從對方表述的內容來看,這甚至連法律咨詢都不太需要,不算什麽要緊事。她時常在想,如果普法工作到位一點,這些沒有必要的咨詢費,完全可以省下來。
修明最近因為忙,只能隔一天跑一趟醫院,今天去的時候,蕭立陽的大姨不在,事實上他去了這幾回,一共就見到對方兩次,只有第一次說過話,跟陌生人沒什麽區別。他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找醫生大概問了問鄧玉梅的情況,醫生說各項指标還不錯,估計很快能醒,修明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瞞着蕭立陽他的壓力比誰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