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山車

第8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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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修明所說，他倆認識差不多快五年，蕭立陽除了寒假睡外面那次，修明知道後不太高興，其他時候沒見修明發過火，不過就算修明開心，也不像趙相言似的，嘻嘻哈哈瘋得沒邊兒。

今天這是……不太高興的樣子？

蕭立陽不擅長揣摩別人心思，想了一會沒個結果轉頭繼續看評論去了。

一直到蕭立陽覺得再不睡第二天就沒法起來工作的時候，他也沒等到最想看的那條評論。小樣兒開文至今第一次沒有出現在留言區。

蕭立陽來回翻了好幾頁，又不斷刷新網頁，始終沒找到那個熟悉的ID。各種猜測争搶着湧入腦海，在忙嗎？還是……覺得不好看了？

他重新又讀了一遍新的一章，怎麽看怎麽覺得毛病一堆，接着又去翻小樣兒之前的評論，試圖從中分析對方棄文的蛛絲馬跡，這一看就是一個小時。

小樣兒到底去哪了……對自己失望了嗎？

蕭立陽沒想到他的心情會一落千丈。小樣兒消失前，他根本沒意識到這個讀者對自己的影響已經如此之深，其他讀者來來去去不在少數，小樣兒一天沒來而已，他就覺得連字都不想打了。

剛才還被困意侵擾，這會确實睡意全無。

隔壁開門聲響動，修明坐在電腦前微微偏頭注視着房門，聽了會動靜站起身，過去打開門剛好碰到蕭立陽從洗手間出來，低垂着頭不說話，也沒注意到他。

“這麽晚還沒睡？”修明發覺他的不對勁，剛才還好好的。

蕭立陽徑直從他面前走過，一聲不吭，跟沒聽到似的。

“蕭立陽？”修明拽住他的手臂，蕭立陽這才停下擡起頭，“啊？什麽？”

“你怎麽了？”

“沒怎麽啊……我出來上個廁所……”蕭立陽想要抽出手臂，卻被修明用力捏緊，他疑惑地看着修明。

兩人對視片刻，修明最終放開他，說了句“早點休息”就在他面前關上了門。

回到電腦前，修明不太确定地看着屏幕上的對話框，想了想，把剛才删除的那條評論重新複制進來，又加了一句：今天太忙了，剛剛看完。

他似乎也忘了，自己作為一名讀者，根本不需要跟作者之間達成這樣的無形約定。他确實是因為蕭立陽那會的說辭泛酸，幼稚地把那條少說一兩百字因為回複最早所以沉在最下面的評論删除了。

蕭立陽是因為這個沮喪嗎？雖然他作為蕭立陽這篇小說的忠實讀者雷打不動，卻從沒想過自己會在蕭立陽心裏有多重的分量。那條評論他删完就覺得自己可笑，然而他此刻後知後覺蕭立陽可能真的很在意。

他一時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蕭立陽對一個除他以外的人患得患失，可這個人就是他自己。

第二天一早，修明再看到他時，蕭立陽一掃昨晚的沮喪，嘴邊還挂着牙膏沫就沖修明揚起笑容，吐掉後說：“早。”

修明繞過他去拿自己的牙刷，随口問：“什麽事兒這麽高興？”

眼尾上翹，明明很高興，蕭立陽卻努力掩飾着過分的喜悅，“也沒什麽，我以為我的讀者跑了，原來是我想多了，看來我是真的愛上他了，哈哈哈哈……”

修明心裏咯噔一下，明知道這只是句玩笑，卻忍不住把它當真。嘴裏含着牙刷，方便遮掩他接不上話的尴尬。

海市有大大小小的商圈，蕭立陽的公司就在這樓宇中的一處，圍繞辦公區的周邊環境成熟，為社畜打工人提供工作之餘的便利。

午飯時間，蕭立陽平常都是自己一個人，因為他不喜歡叫外賣。大熱的天，同事都懶得動彈，只有他風雨無阻去樓下覓食。方圓兩公裏的平價餐廳基本讓他吃了個遍。

-附近有什麽好吃的嗎？

蕭立陽剛站起來就收到條消息，點開一看是任寧遠發來的。

-昨天那家還不錯，要不一起？

-好，我現在下去。

任寧遠初來乍到，對附近環境不熟悉，反正一個人吃飯也無聊，蕭立陽幹脆叫上他一起，站在樓下等他。

任寧遠對吃什麽完全沒意見，蕭立陽一邊走一邊跟個導游似的把周圍好吃的不好吃的都說了一遍。哪家幹淨衛生，哪家缺斤少兩，又是哪家上回還落他幾塊肉。

最後選了家麻辣燙。蕭立陽在冰櫃前挑挑揀揀，一回頭發現任寧遠皺眉看着滿櫃子的菜，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你是不是不喜歡？要不換一家？”

任寧遠去旁邊拿了個盤子說：“不會，就這裏吧。”

第二天任寧遠主動叫他一起吃飯，并且自行選了一家餐廳，看上去不算便宜，是蕭立陽平常看都不會看一眼的那種。可今天是任寧遠選的，他也不好拒絕，只能硬着頭皮跟進去。

這頓飯他吃得一點都不香，看着菜價就肉疼，任寧遠倒是看上去比昨天舒适多了。

飯後蕭立陽默默算着錢，聽任寧遠說：“走吧，時間要到了。這頓我請你。”

“啊？不用了吧。”任寧遠擅自做主直接買單的行為讓他有些為難。

“又不是每天都請，以後吃什麽你定，這頓就當我謝謝你不計前嫌。”

這句話包含了許多信息，比如：以後每天中午都跟你一起吃飯，我們算是朋友了，我單方面聽從你的意見。

然而蕭立陽只顧得上抓住一點：不是每天請客就好。不然他還要想怎麽拒絕，麻煩死了。于是他敷衍點頭，滿腦子想着怎麽把這頓還上，畢竟價格不算低，他們也不算熟。

晚上修明還沒回來，他跟“小樣兒”說起了自己的顧慮。

陽陽散人：欠人情好麻煩。

小樣兒：什麽人情？

陽陽散人：同事的，中午跟我吃個飯，自己把單買了，說是就這一次，以後一起吃了都AA，可這頓挺貴的。

小樣兒：為什麽請你吃飯？

陽陽散人：哎，他剛來公司，可能說話有點沖，一天怼我好幾回，現在關系還行，他覺得抱歉。可我覺得也沒什麽……

小樣兒：一頓飯而已，別放在心上，既然他說就這一次，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買點水果跟他分分好了。

陽陽散人：好吧……除了我室友，我不想再欠別人了，不然心裏總有事，怪麻煩的。

小樣兒：你室友有什麽不同嗎？

陽陽散人：當然不同了。

修明心裏一陣熱流，恨不得把這幾個字裱起來挂牆上。

陽陽散人：他跟個菩薩似的，你知道吧？菩薩得供起來，你要是去廟裏燒香，将來肯定要還願的啊，不能欠菩薩的賬。但是菩薩賬期比較長，嘿嘿。

剛才的暖流全都結成冰，咔嚓嚓碎成塊砸得修明差點嘔出一口血。他是真想掰開蕭立陽的腦袋瓜看看裏面裝的是什麽。

小樣兒：你這個形容……他知道麽

陽陽散人：那當然是不知道了，我覺得還挺準确的啊，心腸好，長得好，能力強，不過有件事還挺有趣，反正不認識你跟你說也無妨。

修明在明晃晃的辦公室忽然緊張起來，坐直身體等着對面的消息。

陽陽散人：他上次看恐怖片居然看硬了……會有人看恐怖片興奮嗎？

遲來的尴尬難以化解，修明一瞬間記起某處當時的觸感，身體微微發熱。

小樣兒：不會吧，你搞錯了吧？

陽陽散人：不可能，我不小心碰到了，很硬的，而且那麽大！

啪！筆記本被猛地合上，修明雙手壓在電腦上，垂着頭做了幾個深呼吸，過了一陣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陽陽散人：哈哈看來他不是菩薩，我要去睡了，拜拜。

一連跟任寧遠吃了幾天午飯，蕭立陽就快憋屈死了。他上次注意到任寧遠好像不太喜歡那種環境衛生堪憂的小店，只能絞盡腦汁挑選那些說得過去的餐廳，幾天下來發現這樣的餐廳少之又少。雖然任寧遠說過讓他做決定，但他明知道對方介意，必然會有所顧及。他開始發愁以後怎麽辦。

這天晚上下班，修明居然比他早回來，在廚房不知道忙活什麽。

廚房他倆基本不用，心血來潮了弄個湯煮個面什麽的，很少做飯。蕭立陽放下東西溜進廚房，香氣撲面而來。

“哇，你居然會做飯，看起來還挺不錯。”

竈臺上擺着三個菜，有葷有素，可惜蕭立陽回來的路上吃過晚飯了。

“嘗嘗看嗎？”修明遞給他一雙筷子。

蕭立陽順手接過來夾了塊肉直接扔進嘴裏，“哦哦好燙——”

修明趕忙伸手去接，蕭立陽嘴巴一張，把肉片吐在了修明手上。修明像是完全不在意，緊張地看着他，用另一只手的拇指碰了碰他的嘴角，檢查有沒有燙傷。

蕭立陽本能地往後閃了一下，修明的手僵在空中，接着快速收回去，把旁邊袋子裏的飯盒掏了出來。

“律所周圍的餐廳太少了，我以後準備自己做飯帶過去，一個人的分量還不夠炒盤菜的，我給你也準備了飯盒，你也帶飯去公司吧？菜錢我每個月算好給你，一人一半，比外面買着吃劃算很多。”

修明的安排挑不出毛病，蕭立陽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好啊，我可以多出一點……畢竟飯都是你做的。”

“到時候再看吧，裝好放冰箱了，明天記得拿。”

廚房已經收拾幹淨，修明說完就擦着他的肩膀出去了。

這下不但解決了他午飯的難題，從此還能省不少錢。蕭立陽打開冰箱又看了一眼，四個飯盒上下整齊擺放在一起，他心裏頭一回生出些不一樣的感受，可又說不上來是什麽。

等他洗完澡照鏡子的時候，才發現嘴角被燙得有些紅。他輕輕摸了摸，動作忽然停住，就這麽對着鏡子一動不動看了半天，才醒過神來轉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