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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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不大,修明一眼就看到桌上放着的一疊文件,問都沒問就坐下翻閱起來。
蕭立陽在一邊看着,想去端杯水吧覺得太刻意,想說謝謝吧又覺得有點晚了。他每隔一會就看看表,幾次之後覺得自己真是矯情,既然開了口,還別扭個什麽勁。
“你要困了就先去睡,把電子版發給我,應該沒那麽快好。”修明不知何時擡頭看向他,大概是他坐立難安的樣子太明顯。
“不困不困,畢竟是我的工作,怎麽能放着幫忙的人自己睡大覺呢,還要多久?不用全弄完,剩下的明天我去公司再弄也行。”
修明翻了翻手裏的紙頁,大概估計了一下,說了個時間,蕭立陽面露難色。
“你們法務不通過是有原因的,不光是條款要修改,還要補充添加一些,現在互聯網行業不像線下業務比較單一,涉及的各方面內容模式都有所改變,合同跟重寫沒兩樣。而且每個客戶的合作方式各有差異,我不完全了解你們的業務,所以有些地方只能作出批注,剩下的還要你自己來改,這些就留在你明天上班的時間弄吧。”
言下之意,今晚我幫你弄完,明天你上班照樣沒法閑着,所以,早點睡吧。
修明說完後沒有繼續動作,而是看着他,直到蕭立陽會意,起身說:“那我先去洗澡,這些就麻煩你了。”說完才一步三回頭的出去了。
等他洗完澡出來的時候,修明已經拿着東西回自己的房間了,這下他更沒有理由不睡覺,躺在床上輾轉半天,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修明對着電腦屏幕捏了捏眼角,一看時間已經三點多,不過總算是全都改完了。他将文件收拾好,又把修訂過的版本存入U盤,拿着東西去隔壁輕輕推開房門。
房間內沒開空調,空氣不算清涼,只有一臺落地扇對着床的位置搖頭吹風,發出呼呼的聲響。
床頭亮着一盞小夜燈,不知道是蕭立陽平常就會開着還是有意在等他。
資料被輕輕放在床頭櫃,暖黃色的燈光照亮蕭立陽小半邊臉,呼吸均勻綿長,他睡得正熟。
修明轉頭看了看吱扭扭的風扇,視線又落回床面,順手拉過被子蓋在蕭立陽露出的一截腰腹上。本就不算涼快,熱意讓蕭立陽不适地翻了個身,剛才埋進陰影的臉,完整地露了出來。他的鬓角有些汗濕,打着圈貼在臉側,修明想也沒想就伸手過去撥弄了一下。
細微的動作似乎擾了睡夢中的人,沒等修明收回手,蕭立陽腦袋一偏,臉頰枕在了修明的手掌心,然後像只貓兒一樣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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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明的心倏然跳錯一拍,接着就亂了。
理智告訴他應該抽出手轉身出去,可身體卻不受控地坐在了床邊。蕭立陽的臉頰溫熱,修明像是被這柔軟細膩的觸感蠱惑,傾身過去,嘴唇小心翼翼地貼上另一側臉頰。一觸即分,他看着蕭立陽緊閉的雙眼,輕聲念出幾個字:“不客氣。”
視線下滑,目光随之停在那雙微微翹起的粉色唇瓣上,幾秒後,他像是忽然被驚醒一般迅速起身,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蕭立陽早上醒來的時候一扭頭就看到旁邊擺放整齊的文件,紙頁上沒有做出太多批注,應該都在上面放着的U盤裏。他起床才發現修明已經出門了,自己卻連個謝謝都沒來得及說。
到了公司,他把U盤打開,一一浏覽批閱過的合同。上面按照顏色區分開批注內容,有說明,有修改,并且指出哪些地方是需要蕭立陽根據實際情況進行完善補充的。
說實話,蕭立陽看過修明批注的這些內容後,才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改得出來。這壓根兒出離了他的專業範疇,法務為什麽不自己弄?一次又一次折騰他,說話也不怎麽好聽。
修明其實已經幫他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因此原本需要好幾天的工作量,他只用了一天,就整理好全部的內容,在下班前親自拿着東西找法務去了。
公司法務姓任,叫任寧遠。因為不是一個樓層,在此之前蕭立陽只通過聊天軟件或者電話跟他溝通,沒見過本人,要不是想拿着成果當面炫耀一番,蕭立陽才懶得去見他。
“請進。”過于嚴肅的聲音從門內傳來,蕭立陽推門而入。
“任老師,合同我改好了。”
大概是一直被任寧遠挑毛病,蕭立陽完全沒把他的長相往好處想。因此看到真人時,覺得反差還挺大。
任寧遠一看就不怎麽愛笑,文質彬彬卻一副不好惹的樣子,長得倒是不難看。
蕭立陽把合同放在桌面上,等任寧遠給答複。
看到是他,任寧遠臉上盡是不耐煩。随手翻開蕭立陽剛剛打印的合同,看了幾眼後,神情才變了。
他低着頭,蕭立陽得意地勾起嘴角,在心裏給修明來了個熊抱。
“你要是之前能寫成這樣,至于浪費這麽多時間嗎?”任寧遠都沒翻完,就知道不用看了,“找人幫忙了?”
“嗯,我怕時間來不及,就讓我室友幫忙看了看。”大家畢竟是同事,而且法務、財務這種部門向來不客氣,說好聽了是嚴謹,說難聽點就是誰都不放在眼裏。蕭立陽面上還是很客氣的。
任寧遠點點頭,“那你可要好好感謝你室友,把你之前的那些改成這樣,工作量可不小。”蕭立陽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知道不小你還不直接告訴我怎麽改?
之前兩人來回溝通數次,後面語氣都不算好,為了以後工作能順利進行,蕭立陽主動跟他聊起來:“任老師,我室友也是學法律的,在海大,說不定你們是校友。”海大最出名的就是法學專業,出了不少實力強硬的律師。
“那你室友比我厲害,我可沒考上海大。”任寧遠這話泛酸,蕭立陽天沒聊好,戳人痛楚了……
“那什麽,合同有什麽問題你随時找我,我先回去了。”說完蕭立陽轉身準備開溜。
“等等。”任寧遠在身後叫住他,“你室友叫什麽?”
蕭立陽回過頭來,雖然對他這麽問感到疑惑,但還是很快回答:“修明,你認識嗎?”
不知道是不是蕭立陽的錯覺,任寧遠似乎僵了一瞬,很快攏了攏手邊的資料,低頭說道:“不認識。這個姓還挺少見的。”
蕭立陽沒發表意見,看他不打算再說什麽,轉身離開了。沒想到出了公司,在電梯口又碰到了任寧遠。
“任老師怎麽到這層來了?”蕭立陽擡頭看了看電梯指示燈,剛好到達。兩人一起走進去,任寧遠說:“下班前過來找個人。”電梯就他們倆,空氣安靜,蕭立陽覺得怪別扭,想要說點什麽,任寧遠先開了口。
“最近辛苦你了,确保合同的嚴謹性是我的職責,前幾天有些話說得太重,希望你別介意。”任寧遠沖他笑了笑,面目随之柔和起來。
“不會不會,應該的。”蕭立陽也配合着笑笑,不太适應這樣的任寧遠。
“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任寧遠見他一副驚訝表情,解釋說:“我剛來公司,對許多事還不熟悉,之前說話不太客氣,是我有點過了。”說着一臉歉意地看着蕭立陽,讓蕭立陽忘了怎麽拒絕。
跟同事吃頓飯而已,又不是沒有過,只不過任寧遠這邀請來得有點突然就是了。
因為是臨時起意,兩人在公司附近找了個小餐館,價格不高,味道還行,蕭立陽平時中午經常光顧。
任寧遠不挑食,菜都是蕭立陽點的,兩人邊吃邊聊了起來。
其實在和任寧遠接觸之前,蕭立陽并不抵觸這個人,甚至因為自帶法律從業者濾鏡,對法務一向很敬重。
只不過任寧遠新官上任,火一不小心燒到他身上,兩人就有點不對付。
這頓飯把話一說開,蕭立陽徹底放下對任寧遠的成見,重新戴上高光濾鏡,尤其是任寧遠出于職業習慣,思維和說話的方式都有着很強的專業感,更讓蕭立陽覺得,學法的人果然都很厲害。
“司考都過了,為什麽不選擇當律師呢?”蕭立陽有些好奇。
任寧遠短暫地沉默了一下,似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過了一會才說:“人生也不是每個選擇都是深思熟慮過的。可能反應過來的時候,大事已然。”
蕭立陽似懂非懂,反正跟他也沒什麽關系,而且他這人務實,對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一向鮮少放在心裏。這頓飯氣氛還算輕松,蕭立陽心情不錯,至少以後不會再為合同這些事兒折騰了。
晚上到家已經快要十點,吃飯那會他用手機發了一章更新,回複還沒來得及看。
放下東西他匆匆打開電腦,逐條讀着新一章的留言。正準備挑幾條回複,卧室門被敲響了。
修明直接推開進來,他們倆住這麽久有些習慣成了默契,比如不鎖門的時候随時可以進。
“今天謝啦,合同一次搞定。”蕭立陽轉過臉繼續打字,嘴上沒停,“你真是幫我大忙了,想吃什麽,我請客。”
“怎麽回來這麽晚?”修明走到他身旁坐在床邊,像是随口一問。
蕭立陽縮小網頁窗口,腳下一蹬,轉椅朝着修明的方向轉過來。結果轉得太猛,修明及時把住座椅,迫使蕭立陽停在自己面前,兩人的目光剛好對上。
“跟我們法務吃了個飯,之前覺得他刻薄,沒想到人還不錯。你是不知道,見到他之前他在我心裏就是個摳腳大叔。”大概是想到了什麽畫面,蕭立陽把自己給說樂了,呵呵笑了兩聲。
“那現在呢?”修明松開手坐直了問。
“啊?”蕭立陽呆了一瞬,“哦,斯斯文文,很專業,畢竟剛來沒幾天,如果他不一直板着臉,人緣應該不錯。”
不過是吃了頓飯,蕭立陽跟之前的态度就截然相反。修明按下心裏冒出的幾縷煩躁,狀若無意地說:“企業法務一般比較難溝通,條條框框的東西跟非專業的人解釋起來沒意義,所以你覺得他嚴肅也是正常的。”
“還行吧,不談論工作的時候他還是挺和氣的,而且很有耐心,吃飯那會我問了一堆蠢問題,也沒見他不耐煩,對了,剛問你呢,想吃什麽?我請客,謝謝你幫我。”
修明盯着他,看不出情緒,等了幾秒才說:“我們認識五年了,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客氣?”
蕭立陽一時被問住,還沒等他想出一句回答,修明就起身回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