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山車

第5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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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立陽倒也不意外，修明本來就忙，肯幫他想辦法已經很不容易了，而且海市那麽大，醫院數不勝數，想找一個人，如同大海撈針，他也沒抱多大希望。

“你也別太擔心。”修明進來在床邊坐下，“既然是你媽媽送她去醫院的，肯定會照顧好她，你外婆到時候會聯系你的。”

蕭立陽輕輕搖了搖頭，“就是因為我知道外婆會聯系我，所以到現在都沒她的消息，才說明她情況肯定很不好……”

“也許她是不想讓你擔心呢？”修明內心是很矛盾的，如果不告訴蕭立陽，他焦急擔憂的樣子讓修明于心不忍，可如果告訴他，外婆現在那個情況，蕭立陽承受得了嗎？去醫院看到外婆的樣子卻被拒絕探視，蕭立陽能冷靜嗎？

“如果你在乎的人出了事，你是希望他告訴你，還是瞞着你呢？”蕭立陽問。

修明卻回答不出來。蕭立陽瞞着他在外面睡了一個寒假，他知道後都心如刀絞，如果有點別的什麽……

可人總是有私心的，換位思考有時候再怎麽清晰，也改變不了心意。

不知道是不是修明這番話多少勸慰了蕭立陽，這天以後蕭立陽沒有再到處跑醫院，但還是會時不時給他媽打個電話，只不過從來沒打通過。

取而代之的是修明每天都會抽出時間去醫院，他并不相信隋心的話，他們全家人都不願意蕭立陽出現在醫院，鄧玉梅真有個什麽狀況，會不會及時通知他還是個未知數。修明還是決定每天親自來看看，至少隋心不會趕他，而且看到他每天都來，應該也是知道他沒告訴蕭立陽。

但是修明來了這麽多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時間的關系，一次都沒見到過蕭立陽的媽媽。

蕭立陽最近寫文的熱情受到了影響，雖然他的更新只斷過那一次，質量也有所保障，但他開始陷入了自我懷疑，原因是忠實讀者沒有準時打卡了。

道理上他明白，也許就是自己寫的不好看劇情不吸引人了，也許是人家有事情要忙，誰也沒規定要每天定時定點地來看他的小說，退一萬步說，小說只是娛樂消遣中的冷門選項，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的也大有人在，他不該這麽對一個網上的虛拟形象患得患失。

可是他控制不住。

評論區的人比以前是多了許多的，但像“小樣兒”這種跟他深層溝通的讀者寥寥無幾，他承認，自己對“小樣兒”産生了寫文以外的精神依賴，這并不是一個好現象。

前幾天的更新，“小樣兒”雖然依舊都會回複，但一次比一次晚，內容也不如以往那麽多。蕭立陽那些天還在着急外婆的事，一時被轉移了注意力，沒顧上這一茬。看到修明也抽身幫他的忙，很是過意不去，而且他覺得修明說的也有一定道理，急也沒有用，他只能當外婆暫時沒事，賺錢要緊。

蕭立陽看了眼屏幕右下角，已經十點多了。他每天固定八點更新，一般不出十分鐘，“小樣兒”的評論就會彈出來，可現在……

哎……算了，存稿還有一些，他今天實在不想寫了，并且不願承認這些跟“小樣兒”有關。

本打算關掉電腦去洗漱，結果鼠标放在關閉按鈕上的時候，他又猶豫了，最後還是直接起身離開了書桌。

越是心情不好的時候，越是容易把糟心事都拉出來在腦海中一遍遍地過，然後情緒一墜到底。蕭立陽就這麽站在花灑下，一動不動地仰頭沖着水。

外婆情況不明，連人在哪都不知道。工作上麻煩事兒一堆，新來的法務很難說話，要求很多，徒增不少工作量。唯一的貼心讀者也開始疏遠。錢也沒攢多少，海市房價一天一個樣，這樣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把外婆的房子買回來，這糟心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蕭立陽煩躁地拍了一把水龍頭，水流停止，他伸手摸向旁邊的衣架，抓了個空。

啊啊啊為什麽忘了拿換洗的衣服，脫下來的都丢進洗衣機了，明明是他心不在焉自己忘了拿，卻一瞬間覺得自己被全世界針對，沒一件事順心的。

修明還沒回來，蕭立陽喊不到人，反正屋裏就他一個，他索性推開浴室門走了出去。

浴室正對着大門，兩扇門就這麽同時打開了。

蕭立陽一臉煩躁，還沒來得及注意門口的動靜，就聽到有什麽東西掉在地上，他這才擡頭看了過去。

修明呆愣愣站在門口看着他，地上的東西原本拎在他手裏。

“啊，抱歉我忘拿衣服了。你最近很忙嗎？都回來這麽晚。”蕭立陽把手裏的毛巾随意在身下遮了遮，雖然大家都是男人無大所謂，但是裸奔還是挺辣眼睛的。

見修明快速別開臉，話都不說一句，他以為對方真的被辣到了眼睛，匆匆轉進房間關上門。

其實修明心裏只有一個字：操。

但很顯然不是因為憤怒。

兩扇門離得并不遠，那些偶像劇裏常提到的太驚訝了導致根本沒看清之類都是假的，面對自己喜歡的人，修明幾乎在幾秒內就記住了蕭立陽身上他能看到的所有細節。

薄而有力的肌肉線條，胸前粉嫩的兩點，腰側一顆不大不小的痣，下腹不算濃密的恥毛，還有中間的……

他也希望這幅畫面沒有在他腦海裏留下這麽重的輪廓，讓他忘都忘不掉。當然了，他也不想忘。

說實話，在他們住到一起之前，或者說上次看片之前，修明從未幻想過這些。他覺得蕭立陽不管是心還是身都距離他太遙遠了，想這些毫無意義。

他有些狼狽地撿起散落一地的東西，裏面淨是些蕭立陽平常愛吃的，只不過蕭立陽一直以為他也喜歡這些，還曾感慨兩人口味真是出奇得一致。東西被一一歸置好，塞冰箱的塞冰箱，放桌面的放桌面，與以往沒什麽不同。

修明做完這些，回到房間靜下來後腦子裏一片空。

心火一旦露了苗頭，除非徹底熄滅，否則只會越燒越旺。修明心知熄滅是不可能了，只盼望着這把火燒得慢一點，不然保不齊會一不小心燙到蕭立陽。

他有意不去管自己下身的反應，纾解欲望除了陷入更大的空虛，什麽都不會帶來。等徹底冷靜下來，修明才想起來今天的更新還沒有看，于是趕忙在寫字臺前坐下打開筆記本，快速登錄網站後，一字一句地看了起來。

蕭立陽回到房間只來得及穿了條內褲，就立刻去看網頁的新消息提示，依然空空如也。先前的那點尴尬瞬間被失落取代。本來正在擦着頭發的手也漸漸停下，任毛巾就這麽蓋在頭頂，他癱坐在椅子上，盯着屏幕出神。

月朗星稀，夏夜難眠。房內一牆之隔，隔開截然心事。

蕭立陽的腦袋一下下點着，今天也不知是怎麽了，明明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卻執拗地坐在電腦前不願去睡覺，頭猛地重了一下，毛巾掉在大腿上，把他給涼醒了。

新消息提示！

困意一掃而光，也不是沒有過收獲稱贊和評論的喜悅，可今天蕭立陽沒來由的激動，大概是太多糟心事，等來一件好事十分不易吧。

小樣兒：未容的馬甲有點多……雖然未容只是完成門派交給他的任務，但阿淺一次又一次發現自己曾經被欺騙被隐瞞，愛和恨在她心中同時生長，哪邊更多一些？可我覺得愛和恨不是同一屬性的情感，愛永遠可以吸收恨，何況未容從沒想過要傷害她。抱歉，最近有點忙，但是我一如既往喜歡這個故事。

蕭立陽嘴角不自覺翹起，吐露心聲：哼，還知道道歉。接着立馬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幹嘛，怎麽還抱怨起讀者來了。但也不對，別的讀者去留他都沒在意過，他早該意識到，“小樣兒”是不同的。

他鬼使神差地點開對話框，向小樣兒發了一條私人消息：睡了嗎？

小樣兒：還沒。

回得還挺快。

陽陽散人：能聊聊嗎？

小樣兒：嗯，可以。

蕭立陽看着屏幕上的幾個字，心緒複雜。他揣摩着對方的态度，一時不知該怎麽繼續。對方的回答很簡潔，看不出多想跟他聊天，可對方又清清楚楚同意了，會不會是礙于自己的要求，不好拒絕？

大晚上胡思亂想的人顯然不止他一個。

怎麽不說話了……修明雙手放在鍵盤上，快速打出幾個字：想聊什麽？

按下發送鍵之前，一條消息先于他之前彈了出來。

陽陽散人：謝謝你上次的提議。

修明删除那行字，一時沒想起來他說的是什麽，但又不好意思問，對方都記得感謝，他卻不記得是什麽事，多尴尬，多傷感情。

陽陽散人：我室友幫我找了找感覺，那段感情戲寫得還挺順利。

原來是說這個，修明手指動了動，有點緊張。

小樣兒：你室友？是個什麽樣的人？

修明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居然無意中開辟了一條通往向往之地的捷徑，一時有些激動，卻又不敢随便發言，怕斷了這聯系。

雖然他知道蕭立陽一直很崇拜身為律師的他，但蕭立陽心裏是怎麽想他的，對他有其他印象嗎？那些修明問過蕭立陽卻不明說的回答，背後的真實感受是什麽呢？太多問題他想知道，雖然這種行為多少有點不上道，但沒有人能抗拒這種吸引。

陽陽散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蕭立陽其實本來也不知道聊些什麽，只不過忽然想找這麽個出口，傾瀉苦悶的情緒。

小樣兒：難怪他會幫你。兩個姑娘倒還好，兩個男人的話，估計就很別扭了。

修明給自己打了個掩護。

陽陽散人：哈哈，不會啦，我們都是男的啊，沒什麽的，剛才我還當着他面遛鳥來着。

修明擡手捂住眼睛，過于香豔的畫面又一次轟炸大腦，炸得思緒亂七八糟。

小樣兒：換別人你也不在意嗎？

蕭立陽覺得這問題怪怪的，但是也沒多想，回了句：嗯，都是男人無所謂的吧。

修明兜頭被澆了盆冷水，以前多少姑娘跟蕭立陽暧昧來去，他也沒怎麽泛過酸，如今卻因為蕭立陽無所謂的态度而倍感失落，自作多情。

手指變得越發無力，修明沒什麽心情繼續聊。

小樣兒：時間不早了，快去休息吧，晚安。

陽陽散人：不過像他這麽優秀的男人确實不多，長得帥性格好，又是律師，大學那會就是我的偶像，他家裏明明挺有錢的，也不知道為啥跟我擠在這小破屋。

這兩句話是同時發出來的。蕭立陽看到他那句話，跟着發來一句：嗯，晚安。

修明卻因為這幾句話，徹底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