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哭
路禾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看自己,跟預想中的一樣,眼底泛紅,眨眨眼也緩解不了酸澀感。
不知道林朝是不是在女人窩裏打滾學過本事,眼淚對他完全無用了。
她伸手将黑超推到鼻梁頂,支架緊緊抵着骨側,有點疼。
低着頭走回去。
不巧的是在拐角處遇到他以前的老師。
A大商學院的王副院長,年近七十的博士導師,德高望重,手握無數學術資源。林朝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得意門生。
王副院長平時蹬着自行車在大學校園裏風馳電掣,連智能機都不用,跟不上時代卻也自在灑脫。
他把二八大杠斜着一停,正橫在路禾前方。
“丫頭,林朝呢,他怎麽沒跟你在一起?”
路禾一愣,知道他在叫自己,卻因為太過久遠而反應不及。
林朝大一時,跨專業參加了商學院的比賽,高中競賽本就叫他名聲在外,那次的比賽他又壓過商學院的一衆天才拿到第一。
林朝在數字和金融方面的天賦激起了王副院長的愛才之心,得知他學醫後更是可惜,幾次三番暗示他轉專業。
林朝當時禮貌回絕,王副院長還是舍不得這塊學金融的料被學醫糟蹋了,時不時越過大學老師去指點他。專業課忙,就叫他課餘時間來跟着研究生旁聽。
路禾若來學校找林朝,十有八九要去王副院長的辦公室。
也沒少被其他人打趣。
以前只聽人說過王副院長記性好,教過多少年的學生再見面一眼就能認出來。可路禾不過是大學時期跟着林朝見過他幾面,到現在竟還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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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不吭聲,王副院長朗聲一笑,自以為看破一切,“林朝是不是跟你鬧脾氣了?他就是這麽別扭,我剛還問他怎麽沒帶你來,你這不就來了嘛!”
他身為一院之長卻不通雜務,到現在還是用直板機,生産商早八百年破産了。每天最操心的就是如何教學生如何搞科研,對外界的信息像裝了屏蔽儀。
路禾不清楚他們當年分手的事有多少人知道,不過就王副院長而言,他不知道也屬正常。
可林朝為什麽不說?
路禾眼紅得像兔子,沒敢摘墨鏡,低着頭問:“老師您剛才……見過林朝了?”
“見了,還是我把他喊來的。”王副院長把車撐一打,背着手走過來解釋:“這不學校馬上百年校慶,按往年規矩都要請一些知名校友返校做演講。”
他說到這看了眼路禾,頗有些便宜你了的意思:“你家林朝就在名單裏。”
是林朝,不過不是她家的了。
路禾垂着眼看地上,“您是怎麽跟他……說起我的?”
怎麽說的?正常說啊。王副院長有些搞不明白這倆小年輕。
他之前提起路禾,林朝表面上沒什麽異常,語氣也是平靜從容,可游弋的眼神騙不了人,怕是從自己提起那丫頭他就開始分神了。
王副院長看破不說破,叫他少這麽別別扭扭,明明喜歡得不行,偏要裝作若無其事。還問他準備什麽時候擺酒,那丫頭在國外也該回來了。
林朝坐對面,聞言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莫名覺得他所有的情緒剎那間淡去,就像在隧道裏火車轟隆隆跑過去,當時震耳,幾秒後就什麽都沒有了,空得可怕。
王副院長還想在說些什麽,卻見林朝笑了一下,點頭說:“會的。”
面前的女娃娃低着頭不知道想什麽,想通過表情猜都不能,王副院長無奈,一揮手随他們去,“得了,你們小年輕的事我也插不上嘴,不過丫頭你得記住,林朝不會虧待你。”
他撂下這麽句話,一擡腿跨上二八大杠騎遠了,動作利落得跟年輕人似的。
路禾扯了扯唇,回去找姚均。
電影裏有關大學的場面還不少,她走回原點時那一幕還沒拍完。
不知道是戲份太多還是重新來了幾條,林落落秉持“你說什麽都沒用我只信我看到的”優良作風,扯着李奈的衣袖又哭又鬧,李奈站在一邊,堅持沉默是金,任由她發脾氣。
虧了演員長得不錯,又年輕,要是換一對中年夫妻就是家長裏短婚姻劇。
俗氣。
路禾看一眼就收回目光。
姚均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路禾莫名氣悶,走過去拿腳尖踢踢他小腿,“走啦。”說完轉身上了車,姚均诶诶兩聲跟在她身後。
黑色的SUV很快駛離校園,跟來時一樣悄無生氣。
姚均拍拍腿上不存在的灰塵,看着路禾,聲音無奈:“祖宗,又怎麽了?誰惹着你了?”
“你,除了你還有誰!”路禾拿下沙灘帽氣呼呼砸過去,嗆聲道:“那電影有什麽好看的,沈嘉慧能有我漂亮?”
她之前哭得狠,這麽長一句話蓋不住啞音,姚均瞬間聽出不對勁。伸手想摘她墨鏡,被路禾一把打下來。
“哭了?”
“……”她不說話,臉側向車窗,背對他。
姚均皺眉,忍不住急聲道:“到底出什麽事了你說話,哭能解決什麽問題!”
路禾執意不轉過來,悶聲說:“沒事。”
姚均簡直氣炸了肺,就最近一段時間她哭的次數比以往幾年加起來都多,什麽時候見她受過這種委屈。
電光火石間他想到罪魁禍首,脫口而出:“林朝?”
路禾聽到後慢吞吞轉回來,雖沒說話,可姚均知道自己猜中了。
這不年不節的倆人還能在A大偶遇。
“草……你倆這是什麽樣的緣分……”
“孽緣。”她言簡意赅。
“他又欺負你了?”
路禾想了一下,說:“沒有。”
姚均疑惑,“那你哭什麽?”
“……”
路禾不響,又慢吞吞轉回去,胳膊放在車窗上緊貼玻璃,臉埋在臂彎裏。
林朝沒欺負她,可她忍不住眼淚。
說來也奇怪,都不用多麽過分的行為,他簡單的漠視就能讓她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淚也關不住,聽從心意撲嗦嗦一直落。
她要林朝順着她,她要求林朝無底線的縱容,以前的待遇高高在上,如今卻連邊兒都摸不上,她怎麽可能心甘情願。
心不甘情不願,那當然要哭。
路禾趴在一旁閉上眼,不去想了。
《致敬十七歲》倒像是對她的諷刺,沈嘉慧演的,是活生生的她。
自私、自利、索求無度,拿愛當武器去威脅愛自己的人。
***
那天在A大一別,路禾很久都沒有林朝的消息,她刻意屏蔽掉有關他的一切。
跟許安南也斷了,嫌煩。
白珺喊一圈朋友去酒吧,路禾拒了,說完就挂電話。
下一秒奪命連環call緊接着打過來,白珺在電話裏罵她沒出息,說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被林朝擺了這麽一道連出門都矮半截。
路禾撲哧一笑,懶洋洋點破她的激将法。
白珺被破招也不惱,笑嘻嘻問她何時來。
路禾聽見她那邊吵嚷叫喊的聲音,像KTV的背景樂,男的女的都有,偶爾夾着女生尖細的笑鬧。
她瞥一眼挂鐘,快九點半。
白珺在電話那頭尖叫:“我特意給你點了他們家最帥的小哥哥,腰細腿長八塊腹肌,今年才十八歲,連學生證都有!你來啊!”
路禾彎着唇,漫不經心開黃腔:“腰細腿長啊,有多長?”
白珺正抿酒,聽完摔了酒杯哈哈大笑:“一組三個,包你滿意!”
“行。”路禾從沙發上歪坐到另一側,聲音慵懶甜膩:“在哪兒,地址發我。”
“老地方。”
既然說好了一起玩,拼酒肯定少不了。路禾也沒一個人去,司機開車停在歐尚會所門前。
白珺站在路旁一側,見她來了迎上去,視線從頭到尾将人掃射一番,伸手拍她肩膀:“行啊姐妹,夠上道,今天我帶你不醉不歸。”
路禾純夜場打扮,深V短褲大濃妝,穿了比沒穿更具誘惑。
她腰細,軟得一把骨,走路搖晃的弧度像條美女蛇,纏死人。
字面意義,纏死人。
白珺攬着她走進大門,暗中跟着的保镖也動了。
歐尚會所是白珺他哥的産業,占股百分之五十五,白珺來這基本就是逛自家後花園,好的稀罕的先端上來給她嘗鮮。
包廂門一開,沙發上坐着的都是熟面孔,音樂聲震耳欲聾。
白珺“啪——”的一下關掉音樂鍵,頓時消音,嗨上頭的二代們才分出心思看向門口。
包廂內燈光暗,還不如外面走廊,路禾的臉看不清。
只覺得身材絕好,白得清透,跟上個世紀老畫報裏走出來的人兒似的。
黃蘊光迷離着眼,喝多了對着她吹流氓哨:“哪家的妹妹這麽靓,跟了我呗。吃穿不愁,一月一百萬!”
白珺聽了就想去扇他,路禾一把拉住手,牽着她一步步走進包廂。
離得越近臉越清楚,周圍人的頭腦越清醒。
剛才喝的酒都醒了,被逼的。
這他媽哪是什麽妹妹,是祖宗!是姑奶奶!是惹不起的祖奶奶!
路禾走到他跟前,黃蘊光已經害怕得手哆嗦,嘴皮子不當家:“別別別別別表、表姐。”
路家和黃家,有那麽點遠到十萬八千裏的親戚關系。
按輩分黃蘊光是該喊她聲表姐。
路禾無視他愣怔害怕的神色,摸起桌上開蓋的啤酒往他臉上倒,“你他媽睜開眼好好看看我是誰!”
顧不上臉上的肆虐亂湧,他閉着眼嗆得口鼻內全是啤酒,一邊點頭一邊道歉:“是是是,是我剛才狗眼沒看清,得罪了表姐,表姐大人有大量原諒弟弟這一次。”
路禾冷哼一聲,整瓶啤酒倒完了才收手,拿瓶口戳在他下颚上,眼見着硌出血印子。
黃蘊光害怕卻不敢躲,眼神哆哆嗦嗦,生怕下一秒自己的腦袋就去和啤酒瓶比硬度。
她啓唇,冷豔的臉隐在昏暗燈光下,“再有下次,就不是這麽簡單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在?來看校園篇?收藏新文加更番外好不好!
拎起我的小破文案抖一抖,打滾求你帶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