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蜜桃粉
那天一別,許安南将近半個月沒見過路禾,打電話不接,想去找連大門都進不去。
直到進組拍攝前一天,姚助理才打了個電話過來。
彼時許安南正在酒店套房內洗澡,經紀人代接。
姚均人不在跟前他也短了三分氣勢,低頭哈腰:“姚哥晚上好。”
“……”
“是是是,明天開機明天開機。”
“……”
“聚不聚餐得導演決定,攬月娛樂?不清楚。”
浴室的門吱嘎一聲響,經紀人回頭望了一眼,原是許安南聽見動靜急急忙忙擦着頭發出來。
“是姚助理。”經紀人無聲做了個口型告訴他。
許安南點頭,靜靜站在一邊,想說話又不敢插嘴的樣子。頭發還在往下滴水,漆黑的眼裏摻着期待,聽見是姚均不禁露出失望。
他等的是路禾。
經紀人在心裏嘆口氣,許安南從開始就是自己帶起來的,他跟小路總那事整個公司都心知肚明,也知道他最近不好過,小路總變心的速度就是這麽快。
說鏡花水月都是矯飾,路禾喜歡一個人時全心全意,要什麽給什麽,像是眼裏只看見他一個人;不喜歡了就把人扔在原地,自己轉身走得幹淨利落。
渣卻深情,讓人無可指摘。
“那什麽,姚哥,安南來了,要不要你親自跟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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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許安南有什麽好說的,這醉翁之意不在酒。姚均看了身邊的路禾一眼。
手機開着擴音,剛才經紀人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路禾倚在軟沙發裏,正端着鏡子描眉。鏡中的女人細眉長眼,眼尾一挑似桃花拂面,嗦嗦落在人心上。
有聲也有景兒,像老上海的窄胡同,撐傘走出個美人兒,人比花豔。
她右腿疊在左腿上,腳尖點地,二郎腿翹得別有風情。放下鏡子對着姚均笑,搖頭。
姚助理會意:“用不着跟他說,你明天準備一下,小路總要去。”
一聽路禾要來,經紀人喜不自勝。
明天開機前有祭天禮,劇組約了好幾家媒體來拍,小路總一到熱搜必定少不了,到時候就沒有哪家能跟許安南搶流量。
姚助理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懶得點破他那些小心思,直言不諱:“小路總會在祭天禮以後到。”
一句話戳破他所有算計。
“姚哥……明天不少媒體來拍,小路總不來那風頭白白讓攬月娛樂給搶了。”
攬月娛樂,林朝麽。
路禾聽着微低了眉,笑意點染雙眸,像是黑夜提燈,剎那間照亮一條街。
她要的就是他來搶風頭。
林朝若是不來,她這戲可唱不下去。
姚助理側頭看她一眼,暗自腹诽:這祖宗怎麽那麽高興?經紀人只說攬月高層出面,又沒說一定是林朝要來。
“你帶着許安南老老實實拍戲就行,少管這些。”
“欸,姚哥!”
姚均說完便挂了電話,許安南眼裏最後一絲期待也随之湮滅。
她這次是來真的了,一次又一次,舊的還沒出手就盯上新的,只是不知道這次是誰。
大廈燈火輝煌,倒映在落地窗的透明玻璃裏,橙黃的,一會兒又變成外面高樓的霓虹燈。
路禾往外看了一眼又拿起鏡子繼續描眉,從一半輕輕往外勾長,細得快斷,隐約有些許淡黑。
姚均坐在一旁看她化妝,心裏直嘀咕。今天不年不節的,晚上也沒約會,她化哪門子的妝,比以前接財經采訪還認真。
轉念想起一個可能,姚均忙站起來問:“你今晚去哪個地方瘋,小心着點,明天就開機了!”
“嗯?”路禾沒回答,擡頭朝他飛了個眼風,“好看嗎?”
女人描了個細長眉,像半弦月,清冷優雅。她一笑,姚均才回神。
這麽多年他都快對這張臉免疫了,可還是難擋路禾的刻意溫柔。
見姚均失态路禾樂不可支:“哈哈哈哈哈姚哥哈哈哈哈上次是誰說看我看膩了的哈哈哈哈哈。”
姚均一直跟着路禾,在工作上盡心盡力,私下還得打理她的行程,誇張點說保姆都沒他這麽細致。
路禾前兩年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晚上私人聚會時有人拿姚均打趣她,說賢內助也沒有姚均這麽貼心的,兩人又知根知底,幹脆在一起算了,也省得路禾出去禍害別人。
路禾沒說話,笑嘻嘻看着姚均。
她心裏知道姚均待自己跟妹妹一樣,但忍不住想看他尴尬。
他當時就站在一邊,聞言也不惱,冷冷回一句路禾那張臉看倦了,再怎麽好看他也忘不了她小時候吐奶的狼狽樣,氣得路禾抄起背後的靠枕就去砸他。
姚均抱頭躲竄,兩個人跟普通兄妹一般無二。
從那以後“再好看也看倦了”就成了路禾怎麽也躲不過的打趣梗,每每聚會必被提起。
“嗯?姚哥?怎麽不說話了?”
“……”
姚均打死不開口,想用沉默穩住即将倒塌的flag.
路禾拉開抽屜取出一支口紅,口紅非定制款,蓋子上也沒什麽單獨的花紋。旋開一截蘸在自己指尖,慢慢沿着唇塗。
她輕抿了一下,在橙黃的燈光下有種驚人的通透感,極溫柔的蜜桃奶茶色,嫩得出水。
路禾很少用這麽淺的色號,跟她偏濃的顏不太符。姚均見多了她玫瑰烈的紅,甚少見她這樣淺淺淡淡的蜜桃粉,詫異道:“今晚有約?”
“金薔薇。”
路禾回了一句,說着把抽屜拉開大半将口紅扔進去,再粗暴地合上。
臉上不動聲色,手上使的力氣不小。
口紅要是沒有殼,現在估計都得斷幾截。路禾在姚均心裏剛建立起來的天仙形象頓時倒塌。
祖宗就是祖宗,哪怕穿了粉紅套裝也是祖宗。
這麽一通心理建設下來姚均心裏好受多了,也不再管她今天的突發奇想,拿出公事公辦的口吻:“金薔薇……哪個包廂?跟誰?幹什麽?萬一被拍我好準備一下。”
“姚哥,今天你可得幫我。”
姚均擡頭,路禾對他眨眨眼,“金*1018,對面是……”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下一秒——
“林朝。”
草。這個忙誰愛幫誰幫,他伺候不了。
路禾眼見着姚均面如死灰,再添一把火:“幫我聯系一下之前拍林朝和沈嘉慧的那家工作室,就蹲在走廊拍,必須是高清,今晚我一定要見到頭條。”
你怕不是瘋了!
在姚均震驚的眼神裏,她緩緩地,以一種極其冷淡的語調繼續說:“林朝撤消息給的價碼,榮盛一律給雙倍。”
她說榮盛,而不是瑞星,姚均明白她沒在開玩笑,甚至壓上底牌要贏。沉默半晌後問:“這事路叔知道嗎?”
路禾垂眸,思忖片刻後說:“他舍不得罰我。”語氣篤定,帶着些被慣壞的驕縱。
那路奕就是不知道了。
姚均一手心的汗,怕出來的。
路禾的性子跟路奕像了十成十,那麽多兒子女兒中,只有路禾是他親自帶在身邊養大的。他高興慣着她,但路禾以前再作都是小打小鬧,連榮盛的汗毛都傷不到。
這次可是林朝。
“阿禾……你有沒有想過把人惹惱了怎麽辦?”
路禾移了視線,看着抽屜,仿佛是要隔着木板看清裏面的口紅。
她心裏知道自己想看的是什麽,姚均不知道。視線裏是她淡漠的臉,然後啓唇:“所以我在賭。”
路禾擡頭,直直看向姚均:“姚哥,不這麽做,我不會甘心。”
明天沈嘉慧不是要借着林朝炒暧昧嗎?那她今天就把人給截了,她倒要看看林朝會不會因此發難于她,或者說護沈嘉慧護到什麽時候!
***
晚八點,金薔薇門口。
保镖車在後面。
路禾開着粉紅色超跑,這是她去年生日路奕花高價請制造商出的定制款,全車漆成粉紅色,價格是同款跑車的三倍。
豪車制造商表示,粉紅色僅此一輛,絕無同色。
消息一出全網熱議,都在感慨路禾會投胎,也有不少人抨擊路奕的奢侈無度,當天榮盛集團官微下場:
榮盛集團V:這粉紅色精致,配我女兒!
一看就知道是路奕親身上陣發的博。
“人家爹有錢願意給閨女花,關你什麽事。”一句話怼死無數杠精。
路禾偶爾會飙車,一路壓着限速的上限開,姚均坐在副駕駛上心驚膽戰,車停在金薔薇門口好半晌都緩不過來。
“祖宗,算我求您,以後車讓司機開吧。”姚均摸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請求。
路禾不置可否的一側頭,損他一句:“沒出息!”趁他告狀之前說:“飙車的事別跟我爸講。”
“那前天白珺喊你組飙車局你得給拒了。”姚均趁勢提要求。
“行!”路禾幹脆應下,環顧一圈沒見到人。
“工作室的人來了嗎?”
“在路上。”姚均猶豫着說:“那邊聽見是林朝,一開始不願意接,我擡了榮盛出來才應下,據說是林朝打過招呼,出三倍錢他們都不敢拍。”
“怎麽?拍他不行,拍他跟沈嘉慧就行?”
路禾冷冷一笑,下了車徑直走進去。
姚均喊人去停車,急急忙忙跟上她。
“哎呦,你說你生什麽氣,不樂意聽這也是事實。”
路禾走到電梯門口猛然回頭,裙擺收勢不及蕩出一個大波浪,像極了她現在的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