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需要一個解釋
張三夏坐在景桑車上的副駕駛座位,沉默不語,來往車輛川流不息,窗外高樓霓虹缤紛,燈火輝煌,好一個繁華的人世間。她想起了從前,不可避免的。
可是從前又怎麽樣?誰,還不會變呢?
“三夏。”景桑遲疑着開口,等張三夏看過來,景桑語塞,準備好的勸慰的措辭一下子被抽了幹淨,什麽也不剩,半晌,她只能說出一句:“他是回來找你的。”
張三夏沒反駁,卻也沒應聲。
景桑以為張三夏就這麽沉默下去的時候,她卻聽到張三夏笑着說:“有的人想來就來,想離開就離開,怎麽就能這麽輕松随意呢?寧願別給我期望,也好過給了期盼,又無所謂了。”
他是她的初戀。
她懂得喜歡一個人,時間卻沒有教會她遺忘。
車停下,張三夏下了車,轉身對景桑笑了,眉眼彎彎,她說:“景桑,謝謝你,希望你也幸福。”
也幸福,前提是說話這個人要幸福。
張三夏回到寝室,文矜教陳曦打游戲,顧盼盼故作高冷地等着張三夏主動彙報工作,結果面膜都貼了半天也沒見張三夏有動作,山不來就她,她就去就山,顧盼盼繃着笑湊了過去,細聲細氣地說:“怎麽樣?有人有沒有驚豔到?雖然說你這平時一副清湯挂面的小清新樣子,整整還是挺像那麽回事的,诶,鄭老師呢,什麽反應?”
張三夏紅着眼眶看向了顧盼盼,抿了抿嘴說:“鄭城深就是他。”
顧盼盼一把扯掉面膜,瞪大了眼睛,驚訝了半天才說:“真的假的啊。”
話剛一落音,文矜吸着果凍跑了過來,輕輕推了推顧盼盼,慢條斯理地說:“盼盼,我怎麽感覺你應該早就知道?”
顧盼盼剛要反駁,倏地想起什麽,捏了捏文矜的臉說:“文矜,真相帝啊。”說完,她就看向張三夏,舉起雙手,開始交代:“不過我真的也沒想到,三夏,你記得那次,我跟鄭老師……呃,跟鄭城深出去,你別瞪我,記得嗎?我那次去其實主要想跟鄭老……鄭城深談談,我想知道他為什麽揪着你,去的前一天晚上,我還怕你自己喜歡上他了,萬一你們真的兩情相悅,我去拆散你們不太好,就小小地試探了你一下,我看你也沒什麽反應,我才敢跟鄭城深提。”
張三夏心裏正酸澀着,聽顧盼盼說話又忍不住噗嗤笑了一下,她探究似地看着顧盼盼,像在自言自語:“我怎麽覺得你們背着我幹了好多事,顧媽,你可太有心機了。”
“一開始我去,是想讓他把你助理的身份給撤了,他話說輕飄飄的,該不撤還不撤,然後我就下猛料了。”顧盼盼瑟縮了一下,“我問他,他對你什麽感覺。”
張三夏炸了毛似地揪住顧盼盼,嚎了起來:“顧盼盼你真可以,這話你居然問的出口!”
“有什麽問不出口的,就你才傻兮兮的,人家說什麽你就是什麽,我要不是擔心你,我犯得着抛開我的形象嗎?”顧盼盼露出白牙威脅,“想不想聽他的回答?”
文矜陳曦連連點頭。
顧盼盼看着張三夏,張三夏別過臉,一副別扭樣子,顧盼盼還就跟張三夏較上勁了,直到張三夏低着頭應了一聲。
淩晨兩點鐘,張三夏從夢中醒來,看了看時間,坐了起來,摟着被子出神,窗簾沒有拉緊,窗外昏黃的路燈光芒從縫隙中投射進來。顧盼盼說那句話的時候,語氣輕緩,一字一句都十分清晰——
“他說,如果能毫無顧忌地在一起,誰不會直截了當?”
黑暗中,她微笑了起來。
張三夏還見了鄭城深一次。
鄭城深的西方文化要求手寫論文三千字一個一個交過去,十二月中旬,A市已經下了一場大雪,大雪紛紛正好眠,張三夏午覺睡得時間太長,顧盼盼喊她的時候,張三夏還渾身無力地癱倒在暖烘烘的被窩。
“誰家紅燈籠放到枕頭上了。”顧盼盼伸手戳了戳張三夏的臉。
張三夏懶洋洋地擡腳蹬開被子,等到迷糊勁過去,才慢吞吞地爬起來,摸摸臉,驚叫:“我發燒了!我好熱我好熱!”
“怎麽,給你物理降降溫?”顧盼盼忍不住伸腳踹了她一下,然後爬下床,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才走到窗前,一把把窗簾拉開,外面白茫茫的看不清楚,顧盼盼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窗戶,貓了幾眼,扭過來,叉上腰,輕咳了一聲,然後捏着嗓子吆喝:“姑娘們~快起床~咱們去送客~”
四個人收拾好已經是兩點半了,張三夏扯着顧盼盼的胳膊催促着趕緊走:“兩點半了!上課了!要遲到了!我又要坐第一排抄筆記了!姑奶奶你們能不能快點!”
顧太後伸手輕輕搭在張三夏的手背上,不慌不忙:“急什麽?交個論文而已。”
張三夏頓時覺得撥開了雲霧,生活陽光,幸福美滿,然後就可以全文完了。
一進教室,沒有發現鄭城深,卻發現在教室第一排,同學圍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圈不知道在看什麽,張三夏跑過去想踮起腳尖愛,發現身高基數實在有點小,借助外力也無能為力。張三夏在後面壓低了聲音喊:“快散開,鄭老師來了!”
顧盼盼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
人群果然散開了,然後人群中露出了面無表情的鄭城深。
張三夏讪讪地走上前,雙手虔誠地把論文奉上。
“姓名,學號。”鄭城深沒看她,翻了兩頁,又遞了回去。
張三夏了然,拉開羽絨服拉鏈。
鄭城深一臉黑線:“你幹嘛。”
張三夏我行我素,敞開懷抱,然後從衣服裏兜掏出一支筆,刷刷地寫下名字學號,就準備功成身退。
“張三夏,你這個寫的有點問題,留下一會兒說。”鄭城深的理由冠冕堂皇。
她呆若木雞看着別人一個一個又把論文交了,交過論文的還不想走,圍着鄭城深問東問西。有什麽好問的,照這個問法,鄭城深祖孫三代都不夠八卦的!張三夏十分小人之心地留意了一下,哦,那個女生她知道,給江一耀送過吃的,居然這麽快移情別戀真是太過分了,她一定要跟江一耀打小報告。還有那個,她那天還見這女生跟一個男生在路上拉拉扯扯親親我我,居然敢背着男朋友過來勾搭鄭城深,啧啧,世風日下。
張三夏得出結論,鄭城深閑着沒事在國外呆着眼不見心不煩,跑回來招蜂引蝶是鬧哪樣!
交論文你交啊,交了你就趕緊走啊啊,已經過了一節課了還這麽烏泱泱一大幫人是要開座談會嗎?張三夏一腳踢在了多媒體講桌上。
為毛沒人告訴她,交個論文還開什麽多媒體!那一腳清清楚楚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地通過話筒昭告了整個大教室的男男女女們,張三夏淡定地轉過身,說:“我的腳沒事,大家不用擔心。”
鄭城深嘴角抽了抽,數了數份數,一份也不少,于是站了起來,溫和地說:“這個學期除了個別人,大家表現都很好,快回去吧,老師提前祝你們考試順利,寒假快樂。”
站在一邊默默琢磨“個別人”的張三夏見鄭城深走過來,心終于撲通撲通狂跳了起來。
學生走完,顧盼盼她們那幾個也十分有眼色地遁走,張三夏單獨面對鄭城深的心境一瞬間複雜了起來。
“走吧,跟我去趟辦公室。”鄭城深收好論文,說。
張三夏,你是不是臉皮厚?張三夏在心中默默鞭笞自己。是誰歇斯底裏地不肯原諒鄭城深?是誰覺得受到了欺騙,決定再也不相信他?可,你怎麽,見了他還這麽歡喜?你還湊過來做什麽?
鄭城深這次等着她,他們并肩而行,在鋪滿大雪的小路上,一步一步慢慢走着。
他記得第一次見張三夏的情景。他大四下學期沒什麽事就回來輔導姑姑的兒子徐嘉蔭,偶爾會到姑姑的學校去坐一會兒。那天他靠在書記辦公室外面的走廊,聽到了一個女生通過廣播淡淡地挑釁,他起了興趣。果然,不出一會兒,女生被姑姑叫了過來,她似乎沒有留意到這裏站着一個正觀察她的人。
那時候,她抿着嘴,看起來神色有幾分冷淡,跟現在完全不一樣。
齊劉海,紮着馬尾,頭發很長,白白的皮膚,看起來十分聽話。
他姑姑把她那套說辭無奈地跟他重複了一遍,愁得他姑姑直按太陽穴,最後,姑姑總歸不放心,囑咐他:“一會兒你去操場看着她,別出事。”
于是他站在她身後,看着她百無聊賴地扭來扭去,不好好坐着。她看了看表,四處望了望,他沒來得及走到一邊,她就遠遠地看了過來,似乎是笑了笑,點了點頭,她跳下主席臺,大大咧咧地拍拍灰,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張三夏忽然不走了,鄭城深從回憶中醒來,旁邊這個女生依然是幾年前的樣子,可好像又變得認不得了。
“鄭城深,為什麽你什麽都不告訴我呢?”
她這麽當面問他。
“我只是,需要一個解釋。”
她補充。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潛臺詞是醬紫的——
張三瘋:酷愛認個錯!
鄭城深(十分幹脆地跪倒):娘娘,臣錯了
張三瘋:臺詞我沒想好呢,你先跪着,我想好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