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或許我并不願意再等了呢
你何必呢?她問。
高中時候張三夏最高興的一件事,大概就是認識了三尺之淵,最難過的一件事,或許也是認識了他。
說認識,其實并不準确,一個從來不知道相貌名字的人,算得上認識?自然是不算,可又比陌生人多了話題,也多了情感。
張三夏跟着青春洋溢的廣播體操音樂懶洋洋地伸着胳膊蹬着腿,四月份中旬雖然已經有了十分溫暖的跡象,還依然有些清寒,春捂秋凍,張三夏依然老老實實地在校服裏面套着厚毛衣。每天上午三四節課前有半個小時的課間,其中十分鐘用來做傻裏傻氣的廣播體操。
沒分班的時候,王小花跟張三夏還在一個班,那時候王小花比張三夏高半個頭,隊裏正好在張三夏後面站着。當然,現在也依然高半個頭。
《論師生戀》風波過了半個月,有些人依然蠢蠢欲動,做着操還往十三班偷偷看,找張三夏的所在。王小花擡腳踢了踢張三夏,張三夏扭臉,一臉想殺了王小花的模樣,憤憤地說:“踢我幹嘛?”
“張三夏,扭回去,好好做操。”站在操場裏側監管紀律的隔壁班紀律委員毫不客氣地提高了聲音。
沒有意外,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張三夏。
張三夏扯着嘴角,笑着跟紀律委員說:“現在呢,紀律委員不準備管管?”
紀律委員臉通紅,連忙喊着兩個班的人注意紀律。
其實張三夏很少會為難一個人。
一開始,紀律委員點她的名字,她以為是偶然,可一節操點她一次名的頻率讓張三夏心裏生了火,一直沒吭氣,那紀律委員變本加厲似的,似乎每說一次她的名字,就把她踩到地上的即視感。
這麽想,是不恰當的。張三夏深知,可管不住脫缰的腦回路。
她也沒有窮兇極惡,非要追究到底,她錯了,她聽了改了,但是除此之外多餘的“關心”,不行,她不是慈善家。
不過總歸是同學間的小矛盾。
一邁過五月,天氣陡然熱了起來,張三夏脫下毛衣,頓時覺得這把骨頭一身輕松,恨不得出去裸奔。期間班主任又找她談了幾次話,張三夏雖然認錯态度良好,但班主任總覺得不走心,也暗暗着急起來,對張三夏無形中的關注就更多了一些。
五月八號,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就在這一天,拖了一個月的張三夏的處分終于貼了榜,黃底黑字,标題上大大的“處分”,她因為思想有偏差,又擅自闖入廣播室,給大家帶來了十分不好的影響,所以學校決定對她進行了記大過的處分。
已經很重,再嚴重一點,留校察看,離勸退一步之遙。
因為這樣,回家,張媽不跟張三夏說話很多天。
五月八號,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也就在這一天,有個叫做“三尺之淵”的人加上了她。
出于禮貌,張三夏跟三尺之淵聊了幾句,後來發現,這個三尺之淵似乎懂得很多,也不由得會把一些不好說的事情告訴他。
他的措辭溫和,但有理有據,切中要害,張三夏覺得,他一定是個受人尊重而氣質溫和的人。
六月分班,張三夏的薄弱學科在化學,分班考試,張三夏的化學只考了八分,因為化學這個小妖精,張三夏不得不和她的心頭好物理分道揚镳,老死不相往來。王小花政治考了十六分,歷史考了二十分,慘不忍睹的文科成績注定王小花要奔赴充滿漢子的理科戰場。
“夏夏,你要想我啊啊~”王小花搬桌子出去的時候,扯着張三夏,不願意離開。
張三夏捏捏王小花的手,笑:“矯情什麽?快走,下午放學我等你。”
“張三夏,主任找。”門外一個紮着小馬尾的女生歡快地跟張三夏招招手。
她挪到了辦公室,來的這個辦公室并不是班主任的書記辦公室,三三兩兩還有幾個老師,跑來問問題的學生。坐在班主任位置旁邊的還有一個年輕人,低着頭翻看着一本書。
“三夏,你來了。”班主任關了電腦,笑吟吟地拉着張三夏坐到了年輕人對面的凳子上。
年輕人擡起了頭,張三夏就看到了一雙漆黑而深邃的眼眸靜靜地望着自己,年輕人穿了一件V領灰色的羊毛衫,顯得十分文氣,他坐得十分筆挺,語氣淡淡地跟張三夏說話:“你是張三夏?”
張三夏點頭,看着年輕人,想了起來,那天在操場,似乎就是這個人在她身後,于是她向年輕人眯眼笑了笑。
“我叫鄭城深。”年輕人也雲淡風輕地笑了笑。
班主任跟張三夏說:“不是分班了嗎?我想暑假的時候召集大家一起去聚聚,你能不能去征集下大家意見?”
“我啊?”張三夏默默地為自己祈禱。
自從犯了錯誤,她就能離班主任多遠就多遠,可沒成想,她還在班主任的那個班不說,現在班主任緊盯着她不放,她這是該高興呢還是該高興呢?
張三夏上了群,發的消息十分官方:同學們,我們馬上就要分別,相信大家心中都十分不舍我們的十三班,班主任在暑假想召集大家聚一聚,大家有什麽好的建議在群裏讨論一下,然後彙總了上報過去。
王小花第一個和張三夏狼狽為奸,歡快地發了這麽一條:小三夏,你報銷了我那份,你說怎麽樣,我就怎麽樣。
讨論了很久,大家最後決定去野炊,班主任十分贊同,事兒就定在了七月十號。
不巧的是,就在前一天,張三夏得了急性胃腸炎,連忙讓張媽給班主任打電話請假,班主任感覺很遺憾,囑咐張三夏好好休息之後,就收了線。
班主任放下電話,嘆了一口氣,說:“張三夏得了急性胃腸炎,去不成了。”
鄭城深剛輔導完馬上高三的表弟,輕輕關上書房門出來,就聽見自家姑姑對他說道,像是很惋惜的樣子。
“姑姑很喜歡她。”鄭城深給班主任倒了一杯水,笑了笑。
班主任喝了一口水,發愁似的捏了捏眉心,也笑了,溫和地說:“我挺喜歡她,也擔心她。”然後她轉移了話題,“城深,簽證都下來了,你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鄭城深點頭:“差不多了,九月份就能走了,姑姑,你是想讓嘉蔭直接去那邊上本科,我當哥哥的,先去那邊探探路,他到那邊也不至于太難過。”
“那你過年還回來麽?”班主任感慨地嘆氣,拍了拍鄭城深的手。
“看情況吧,不知道那邊到底怎麽安排。”鄭城深笑了。
三尺之淵很忙,這是張三夏的感覺,因為他在線時間寥寥,可又覺得十分奇怪,每天早上八點左右他才會在線。張三夏把書在桌子上堆了厚厚高高的一摞,方便打盹,更方便隐藏她的小動作,每次看他頭像灰下去,張三夏總覺得哪裏有些空落落。
同桌形容張三夏是早晨八點鐘的太陽朝氣蓬勃,然後半個小時以後就變成一輪殘破老朽的夕陽。
他,成為了她的習慣。
即使在周末,張三夏也定好了七點鐘的鬧鐘,洗漱吃完早飯,就滿心歡喜地等待他的消息。
原來等待是這樣。
他告訴她,女生要變得優秀。
她在學校再也沒犯過錯,除卻跟他聊天的半個小時,她發奮學習,她讓自己變得優秀,她必須以最好的狀态,去面對他。
王小花來她家串門的時候,懶洋洋地說:“你戀愛了啊?我看你面似桃花,紅鸾星動。”
張三夏就愣住了。
原來喜歡是這樣。
想見他的心像一罐被搖晃過的可樂,膨脹得不能自已,她覺得,她自己快要炸開了,尤其,當她得知,他此刻就在N市的時候。
于是在新年之前,她忍不住發過去消息——
“我們見一面吧。”
回複的很快,簡單的一個字,“好”。
她壓抑住滿心沸騰的欣喜,她說——
“明早8點,我在園林公園的噴泉旁邊等你,不見不散。”
他說:“好。”
張三夏一夜都沒有睡着,淩晨三四點鐘索性爬起來,去櫃子裏翻找,找出她最喜歡的衣服,小心放在床尾,才又躺了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她歡快地到達公園,臨到噴泉旁邊,她忍不住停下腳步,暗暗揣測,他會是怎樣的一個人?擡手看看表,已經八點,她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走過去,坐在噴泉旁邊的長椅上。
九點,她想他是不是有事耽擱。
來往一個男生,她就忍不住盯着看,沒有一個往這邊來。
十點,十一點,直到下午一場大雪不期而至,她戴好了帽子,圍緊了圍巾,在迷蒙的大雪中靜靜等待他的到來。他一向守約。
她昏倒了。
王小花上了張三夏的號才知道張三夏這時候應該還在公園,張爸一路飙車開到公園,流着眼淚抱起了昏迷不醒的女兒。
張三夏醒過來,她看向王小花,輕輕問:“他來了嗎?”
王小花哭着搖搖頭。
張三夏閉上眼睛,問自己:“為什麽要等呢?”
她,或許再也不願意等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作者君分班考試的時候化學真的考了八分惹,好丢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