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張三夏,出來接駕
鄭城深臉上幾不可見的笑意似乎稍稍濃重了幾分。
“哦?”
哦,是什麽意思。顧盼盼不由得看鄭城深,二十六歲的年紀,含了金湯匙出身于書香世家,溫和穩重,一回國便受邀到A大法學院任教,自己又同別人開了律師事務所,似乎怎樣說起,都是個不可多得的人。
顧盼盼抛開這些,笑了:“鄭老師年輕有為,院長器重,是我們學生的榜樣,學生敬佩您也是人之常情,對鄭老師的一些決定當然就相對支持。可助教這件事情,我就直接說了,老師不要介意。我覺得,鄭老師是不是對三夏太嚴苛?”
鄭城深重新打量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女生,沉吟一下,然後說:“如果是張三夏自己不能做了,應該她自己來說,理由合理,我不會強求。”
“三夏做了您兩個多月的助教,老師多少也該了解她了,她有想法也不太想說出來,要是真等三夏自己提出來,那個時候差不多都像兔子急了吧?鄭老師為什麽不順水推舟。”顧盼盼想到什麽似的笑容開心。
再看鄭城深,卻發現他沒有一絲的不悅。
顧盼盼的心提了起來,話說到這兒,多少也該尴尬,可鄭城深看起來并沒有受到影響。
鄭城深卻正色,不疾不徐地說道:“她做的很好,也沒有理由中途換人,如果真的換了,到時候用什麽理由交代?”
顧盼盼靠在椅背上,外頭的陽光難得和煦了一回,從巨大的玻璃窗外透進來,漏到顧盼盼的茶杯中,顧盼盼伸手晃了晃小瓷杯,清醇的茶湯上便粼粼地泛着了微光,似乎是沉默了許久之後,她像是鼓起了勇氣,一字一句地開了口。
張三夏一挺屍就躺到了晚上,直到顧盼盼推門進來,眼看着張三夏亂糟糟的那堆網線耷拉到地上,顧盼盼一臉嫌棄地放下東西,踩着凳子站在了張三夏的床邊。
張三夏滿腦子想着白天手一哆嗦發出去的那句話,恨不得分分鐘把手剁了。煩躁地翻了個身,冷不丁對上了一顆突然冒出來的長發女頭,張三夏吓得一個激靈頓時彈了起來,背直接靠到了牆上。
“看你那點膽子。”女頭幽幽地說了話。
“顧盼盼你一聲不吭地把頭伸到我枕頭邊我才真的該害怕吧!”張三夏驚魂未定地撫着胸口。
顧盼盼風情萬種地翻了個白眼:“得了,我還不知道你,快下來,我給你帶東西吃了。”
張三夏淚眼汪汪地爬下床,聞到臭香臭香肥腸粉的味道,感動到流淚,被刺激過的心頓時感覺到了安慰。剛想飙着淚撲過去,顧盼盼迅速伸腳阻礙了張三夏表達感謝的道路,然後不耐煩地說:“快吃,受不了這個味,怎麽會有人喜歡這個味道。”
張三夏難得十分聽話,迅速解決完,心滿意足地打了嗝。
等文矜和陳曦再次覓食回來之前,顧盼盼淡定地上論壇跟人掐架,幾分鐘之內迅速蓋了幾十層樓,圍觀的樓層也越來越多。
【盼盼出品】LS那位道德販子應該翻字典去了,一時半會兒接不上話,大家要原諒他。
【你妹妹家的表兄】盼盼說話不算話,說好的來我貼掐呢?怎麽還不來我的貼掐我?求掐
【翔的感覺】盼盼出品,你非要引起公憤嗎?
【天黑不拉燈】翔的感覺,你奏是掐不過盼盼,說什麽公憤,老爺們你也不害臊?
【盼盼出品】時間到了,說好的只上五分鐘,撤了。
【你妹妹家的表兄】卧槽,說走就走啊,盼盼出品,老子要跟你單挑啊啊啊,別走!
張三夏在一旁坐的很不安穩,顧盼盼盯着網頁:“說。”
某只捂臉,她表現的有這麽明顯?
“盼盼啊,要是有人跟一個不該說話的人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怎麽辦?”張三夏弱弱地說。
“哪有那麽多不該。”顧盼盼關掉論壇,倒了一杯水,“如果在糾結,說明你本來就已經偏向了你不敢承認的答案,這樣的話,還有什麽好糾結的,問了就問了,又不會多塊肉。”
說完,顧盼盼笑吟吟地接了一句:“會思春了,不錯。”
“大冬天的勞資才不會思春!”張三夏脫口。
顧盼盼用抒情腔念:“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張三夏又早睡了。
甚至還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家隔壁的王小花穿着婚紗,跑到她家院子裏,在她眼前頭兜着婚紗轉了幾圈,說:“你都三十三了,還不嫁人?”正說着,轉眼一個場景切換,有個流着鼻涕的小孩忽然撲了過來,聲音洪亮,喊她:“張三夏,我餓了,快回家給你兒子做飯!”
張三夏驚醒了。
摸了摸臉,沒有一點皺紋,看了看周圍,沒有鼻涕孩,還在學生宿舍。張三夏松了一口氣。顧盼盼剛說了她發春,她就真發過頭了。
一天之中,人最脆弱的是晚上。黑暗裏,才敢做陽光下不敢做的事。
比如,張三夏平靜下來,面無表情地登上舊號。
表情怎樣,沒有人看見,心裏怎樣,沒有人知道,張三夏壓着心中的驚濤駭浪看着登陸成功的界面。
然後,消息來了。
手機上直接把消息顯示了出來,他說,什麽約?
就像是手起刀落沖出重圍登上了絕世寶塔,要求得世間第一的珍寶,登頂後卻發現寶盒空無一物。
張三夏沒有回複的欲望了。
他不知道她身上發生的事,問了到底是在折磨誰。
“對不起。”他說。
“我來找你。”
張三夏心頭一熱,可看到他沒有被備注過的網名時,她卻冷笑了起來,似乎帶了快意狠狠地打字過去——
“好,至少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那端卻沉默了。
張三夏沒有任何反悔,立刻下線。
第二天一早,張三夏臨時決定回家休息幾天。
張三夏的課程排的很好,周五早上前兩節小課,周一一節大課還是單周的,基本上每周可以連着休息四天。下周秋季運動會開三天,除了運動員,剩下的大一學生就只是輪流簽到當系裏的啦啦隊而已,張三夏找了外系一個妹子幫忙代簽,就妥妥地坐上了回家的火車。
N市離A市的距離不遠,火車兩個小時的路程。張三夏意圖把自己打包送到張爸張媽面前給張爸張媽一個驚喜。張三夏開門前,在自家小院門口練了好幾遍表情動作語言,直到覺得過關了,才故作鎮定地掏出鑰匙開門。
門上過兩道鎖,她爹媽不在家,張三夏的表情包就浪費了。
本來以為自己母上大人一會就能打道回府,可張三夏等到晚上六點多鐘,也沒見親媽回來的跡象,張三夏就苦哈哈地打電話彙報自個兒坐标。不出二十分鐘,張媽殺氣騰騰地出現在院子外的那條小路上,中氣十足地吼道:“張三夏!出來接駕!”
張三夏忙不疊地小跑到張媽身邊,笑得谄媚,接過了張媽手裏大包小包的吃的。進屋放好東西,張三夏就賴在沙發上不想起來了,張媽一臉嫌棄地拎她去廚房打下手,張三夏哇哇叫着反抗,張媽默默地拿起了案板上锃亮的菜刀,說:“我忙的時候,你敢歇着?”
“不敢,媽你對我真好。”張三夏哭了。
張媽哼了一聲,轉回去身子切菜去了,聽着張三夏在後頭偷偷吃東西,忽然說了一句:“不幹活還吃什麽那麽高興?”
身後沒了動靜。張媽嘴角迅速掠過一絲笑意。
晚上都快吃完晚飯,張爸才慢吞吞地挪進了門。一看玄關鞋架上多了一雙鞋,張爸背着手淡定地走到張三夏背後,跟張媽說話:“家裏來人了?這誰啊?”
張三夏立馬放下筷子,站起來看着她爹,扯着她爹胳膊晃晃:“我是你親閨女啊啊,你不認我了啊?”
張爸高冷地掃了她一眼:“你誰啊?來我家幹嘛?”
“爸你忘了,我三歲的時候是誰睡覺沒看住我讓我把暖壺砸頭上了啊,我五歲的時候是誰把我放到動物園欄杆裏邊讓我被猴子抓骨折了啊啊,八歲的時候是誰給我剪蘑菇頭剪了我耳朵一塊肉連脆骨都露出來了啊啊……媽你快看我的小拇指頭!”張三夏“蹭”地一下把手伸到張媽跟前。
“張景放!你看你給我閨女把小指頭弄的!你成天淨幹不靠譜的事!我閨女手本來好好的,你看看現在那個小指頭!本來還十個鬥呢,現在都少了一個!我什麽時候看見就什麽時候着你的急!”張媽一聽張三夏的話,火氣騰地又起來了。
張爸自知理虧,閉着嘴不說話,坐下拿筷子吃飯了。
張三夏就跳出來當好人,張三夏牌知心小棉襖捂的張媽心裏暖呼呼的,張媽瞪了張爸一眼,轉而跟張三夏說:“你爸還說什麽‘你閨女哪兒還記得你?整天在學校都玩瘋了’,張景放你看看,我閨女都直接回來了,天天淨瞎說。”
張三夏連連點頭。
張爸沖張三夏瞪瞪眼:“這麽排擠你爹!你周天回來,那啥時候走?”
“媽你看他,我剛回來就攆我走。”張三夏躲到張媽身邊。
張媽面色不善地看過去,張爸聲音就小了:“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上課嗎?”
“開運動會,沒課。”張三夏嘚瑟。
“那就在家歇着。”張媽拉着張三夏起來,留下一句“張景放你洗碗”就悠閑地帶着張三夏出門散步了。
張三夏偷偷回頭跟張爸陰測測地一笑。
她家的小院在一條僻靜的小路上,出了小路就拐上了一條大街,雖然天氣冷了下去,剛過八點,街邊夜市依然擺了滿滿當當的小攤,張三夏在家沒吃幾口,張媽就帶着出來吃點。
一路覺得十分舒心的張三夏沒洗臉還紮着一個淩亂的馬尾就敢在街上招搖過市,左手舉着一只大鱿魚,右手挽着自家母上,咧着嘴笑,迎面撲過來的汽車尾氣瞬間讓她醉了。
“夏夏!”
嗯?張三夏啃了一口鱿魚。
“夏夏,你等等。”
“張三夏!”
張媽戳戳張三夏。
出現在張三夏面前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生,大概一米八五,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阿姨好。”男生先沖張媽笑着打招呼,又看向後悔出門沒洗臉的張三夏:“真是你啊,變了好多,差點認不出來了。”
當然認不出來,她沒洗臉。
張三夏看了男生好幾眼,沒有印象,也怕男生尴尬,正要說句話,只聽男生朗聲說:“我是田伯光啊,就是幼兒園時候你親過的田伯光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