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論師生戀》
張三夏的心碎成了渣渣。
同學,這種問題真的要在大街上說麽。
張媽眉笑顏開,熱情地問田伯光在哪上學什麽專業,張三夏默默地抽了抽嘴角,張媽手動作和緩地掐了她一把,然後張媽邀請田伯光一起去吃點東西,居然是要促膝長談的節奏。
你親閨女還在這兒好嗎。
所幸,田伯光還感覺得到張三夏身上滿滿的負能量,笑着推辭了,跟張三夏要了聯系方式,和張媽說再見就走了。
“對了,你一碰見同學我想起來了,你回來看看你們老師吧。”張媽拍拍張三夏的手,“上次在路上遇見了,她還問起你。”
張三夏心肝奏是一顫。
“明天或者後天吧,提前你跟老師打個電話問問老師有空沒有,知道了沒。”張媽見張三夏吃不下去東西了,才慢悠悠地帶張三夏溜達回去。
張三夏莫名有被遛食的錯覺。
路燈下,她看見隔壁王小花的狗蹲在門口虎視耽耽地盯着她,時不時地露出尖銳的狗牙吸溜兩下,張三夏就扯着張媽磨:“媽,咱家也養只狗吧,哈士奇怎麽樣?”
張媽瞟過去:“咱家裏,你和狗只能養一個。”
“那還是養我好了。”張三夏權衡了一下,得出結論。
回家翻看電話,一堆未接來電,張三夏座機打回去,接通之後,電話那邊的嘈雜聲瞬間傳了過來,張三夏把話筒離遠了些,才說:“裴宣,你找我有事啊?”
“小夏夏,有人欺負我,快滾過來保護我。”裴宣在那邊嗷嗷叫。
張三夏默。
“鄭城深你敢過來!我現在跟小三夏通着電話,你的禽獸暴行都會被你家小學生聽得一清二楚!你亂來試試!”裴宣喘着粗氣。
“話說你們到底在幹嘛啊啊啊!!”張三夏面紅耳赤。
電話那邊沒人說話,張三夏正要再問,就聽見鄭城深接過電話,淡定地說:“你猜。”
你猜~你猜!
猜你大妹夫啊!
鄭老師不造賣萌是犯規的嗎!
張三夏糾結地選了個中規中矩的回答:“對不起,我打擾你們的好事了!”
“……張三夏你反應可以不用那麽快。”
“這是我的強項,天生技能不用後天Get啊。”
電話那邊似乎安靜不少,鄭城深默了一下,直接說:“裏面太吵,我出來了。”
“裴宣今晚要夜場,他本來叫你,你電話一直沒人接。”
這是前因麽?
可是鄭老師我想聽後果怎麽辦!你和裴宣是怎麽衆目睽睽地基到一起的!
“我跟我媽出門溜達了。”借給張三夏五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問。
“回家了?”鄭城深也不像是真的問她,“運動會你偷懶了?”
“我只是個小蝦米,少我一個沒有關系。”張三夏把自己低到塵埃裏。
說了沒幾句,那邊有人就喊着鄭城深過去,張三夏連忙跟鄭城深禮貌委婉地說再見:“那老師玩的開心哈。”
鄭城深淡淡地“嗯”了一聲後就沒有表示了也不挂電話。根據漢語的活用性,這個“嗯”可以有很多種表達,就像“讨厭”念出不同的聲調就有不同的含義一樣,那麽鄭城深這個到底是哪個意思呢?是挂呢還是挂呢?
挂電話也是有講究的,鄭城深不挂,張三夏如果先挂怎麽都感覺不太舒服。
僵持ing。
張三夏還要再小小地提醒鄭城深的時候,話筒裏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叫你挂你不挂,說起來突然就挂是要怎樣!
鄭城深絕對精分。
經過兩個多月的認知,張三夏明智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班主任還在學校,張三夏也不好提着禮物跑到學校去送,幸好今天不看晚自習,班主任笑着說:“你先去老師家裏吧,家裏有人在,回去的時候老師多買點吃的,晚上在老師家吃飯吧。”
張三夏一哆嗦。
她一直覺得自個兒沒臉見班主任。
從高一到高三,張三夏都在這個班主任班上,班主任教語文,特級教師,除了是張三夏班上的班主任,也是年級主任兼書記。她的課從來不枯燥,甚至有外省的老師慕名而來聽她的公開課進行學習研修,她也從不強迫學生作文按照固定模式去寫,反倒最後高考,張三夏班和臨班的作文成績普遍很好。
但說起來就又是張三夏的一樁不能提及的悲劇。
那是大家都十分單純懵懂的高一下學期,一個春寒料峭的周末,張三夏同學歡快地接到了初中同學李沐雙的電話。李沐雙是在另一個學校,平時住校,交集也少了許多,突然把張三夏約了出去,張三夏覺得有些莫名。
這姑娘頭發齊肩,平劉海,可愛的小圓臉,在張三夏印象裏,她從來笑得開朗,很少難過。見到的時候,張三夏卻吓了一跳。
只見李沐雙眼睛又紅又腫,神情呆滞,精神狀态很差,看見張三夏的那一刻,拉着張三夏的手哇的一下又哭了起來。
張三夏拍着她的背,安慰了好久,她才漸漸忍住,斷斷續續地講。張三夏明白過來。想勸解又不知道從哪說起,沉默中,李沐雙忽然緊緊捏着張三夏的手,明明看着張三夏,卻又像是透過她質問另一些人——
“我就是喜歡一個人我有錯麽?”
“是,他比我大了整整十五歲!可我就是控制不了!”
“他教歷史,我就拼了命地學,就為了考那一個歷史第一,一次不好就兩次,沒有關系,我還有時間,我還可以去努力。”
“為什麽都不能理解我們?他離過婚,他單身,我不明白我們光明正大在一起到底是讓別人多惡心,我們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為什麽不能被祝福?”
“我們和任何其它的情侶一樣相愛,一樣正當,憑什麽就唾棄我們?”
“那些自以為是的人,他們真的懂我們的愛情麽?”
憤慨中,同學淚眼朦胧。
張三夏語塞,滿心的話,看着李沐雙卻只能說出一句:“他們不懂是他們的,你們能堅持下去,比什麽都重要。”
可她依然是外人,不懂別人的悲苦。
張三夏情緒低落了很久,于是寫了一封長信,關于她對師生戀的看法,她想讓李沐雙知道,如果是真正的愛情,有人會理解。
正逢周三一早,交作文的大日子,小組長下座位來收,張三夏一邊跟後座的軟妹說着話,一邊捏出兩張寫了滿滿當當的紙交了過去。
“三夏,你作文沒寫名字,我替你寫了啊。”小組長在自己座位上遠遠地喊。
“放馬來吧。”張三夏遠遠地回應。
張三夏班上的學霸多多,尤其是張三夏周圍,學霸雲集,張三夏找不到一個可以傳紙條的好朋友,就自己趴在桌上畫小人。正畫到興起,忽然感覺旁邊站了一個人,扭臉一看,自家班主任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
“來一下。”班主任話不多說。
張三夏滿心忐忑地跟過去。
辦公室已經沒有老師了,大概都去輔導晚自習,班主任讓張三夏坐下,溫和一笑,問:“最近有心事嗎?”
張三夏當即腿有點軟,“老師我沒事啊。”
“有心事可以跟老師溝通,憋在心裏也很難受吧。”班主任卻不認為,看張三夏還一臉的不解,她才繼續說道:“今天年級的大作文打亂了改的,別的班語文老師改出了你的作文。”
留心到張三夏依然沒反應,班主任索性直接說:“你的作文不是年級布置的題目,而是,你自己寫的關于師生戀的文章。”
張三夏想了九十九種被叫來辦公室的理由,偏偏就是那第一百種。
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師,不是您想的那樣。”張三夏急切起來,“這就是有感而發寫的,今天交錯了。”
班主任點點頭,語氣依舊十分溫和:“不說交錯的問題,那你現在能跟老師說說,你是怎麽看待怎麽感覺的嗎?”
學生做不到啊啊!
當着面還能說得出口嗎?
告訴老師,她能理解也可以接受師生戀嗎?
那不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嗎啊啊?
“能不說嗎?”張三夏急的眼眶都紅了,“老師我真的沒別的意思。”
事關同學,別人的私事,怎麽能往外說。
班主任遞了紙巾,語重心長:“你們現在還小,可能分不太清楚什麽是真正的愛情,當然了,很多成年人依然分不清楚。有的時候覺得,別人對你們好了,你們一感動,這就是愛情了,不是這樣的。老師對你們,像家長對待孩子,也許有的孩子會會錯意也正常,青春期嘛,總會有些萌動和幻想,本身是正常的,我同樣理解。師生戀,說實話,我并不排斥,但如果真的為學生好,至少得等她成熟一點,再成熟一點,能進到同一個思想階段的時候,那樣才不會突兀,才會合理,否則,步調不同,兩個人的矛盾只會越來越多,就算在一起,只怕結果不會太好,你能明白嗎?”
張三夏點點頭,低聲嗫嚅:“能明白。”
“你一直很讓我省心,也很聰明,老師很喜歡你,你的文章文采很棒,也有自己的思想,老師很欣賞,以後寫随筆可以給老師看看,老師幫你提提建議,好嗎?”班主任擡手捏了捏張三夏的臉,“別哭了,我沒吵你,回去吧。”
當晚,學校貼吧有人新號發帖爆料,第二天,全校轟動。
“十三班的張三夏寫了一篇《論師生戀》當作文交上去了。”
“我也聽說了,膽子好大啊,不過還挺佩服她的。”
“張三夏是誰,回頭給我指指呗。”
“長得文文氣氣還挺好看的,沒想到腦子裏想這些事,噫。”
“這就叫人不可貌相。”
矛頭直接指了過來,十天了,每天都有人圍在班外向班裏看,想目睹寫出《論師生戀》的學生是什麽樣子,還有人到處求原文。
張三夏洗手回班,卻被班門口的一群人圍觀,忍不住冷笑:“不是想看麽,那就好好看着,好好聽着。”
作者有話要說: 唔,略心灰意冷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