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張同學似乎很怕我
顧盼盼最近覺得張三夏很不對勁,看起來一切如常,可就是不知道哪裏彌漫出來的高冷怨婦的氣息。
“大家同是女生嘛,有什麽不開心的不方便說?”
“我能有什麽事。”張三夏抱着枕頭縮了縮。
“說嘛。”
“真心的,我發四。”
“讓姑娘開心一把就這麽難麽!”
“……”
張三夏覺得自己是太過倒黴,攤上了這麽一個……可顧盼盼露着白森森的牙齒實在不好打發,張三夏考慮再三,一臉糾結相地痛苦開口:“盼盼,這事我本來真不想說,可都到這份上了,不說實在對不住你。”
“這就對了,不要憋着,憋着對腦子不好。”顧盼盼撩了撩長發。
張三夏深吸了一口氣:“其實……就在前天咱們去餐廳的時候,江一耀給我發了短信。”
“你看!還發短信!還說沒有jian情。”
“他說——其實那天你的肩帶,一直在衣服後面耷拉着……啊呀呀疼疼疼你輕點你輕點,哎呀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今天才跟你說……”
顧盼盼傷心欲絕,掐着張三夏的胳膊扯着嗓子嚎:“姑娘的形象啊啊啊,怎麽一上大學就沒了啊啊,讓我媽知道了還不宰了我啊啊啊!”
“今天校會會來女寝檢查衛生。”張三夏眼淚汪汪扶着顧盼盼的手。
“我頭發不亂吧。”顧盼盼擡手摸摸頭發。
燈熄滅的一刻,張三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笑容垮了下來。細細的酸澀感像一把散沙,在她滿心郁悶的時候又毫不留情地裝填下去。大概,她是真的,沒有天分。
索性,只有周三和周五兩天,而已。張三夏重新振奮起來。
事實證明,張三夏又圖樣圖森破了。
周三周五兩天可頂別人五天,張三夏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又主動跑到鄭城深手底下任他拿捏,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奈何魚肉自己上了砧板非要刀俎呢?
剛分送完一摞資料的苦情女子張三夏揉了揉許久沒有見到肱二頭肌君的胳膊,心道要多進補了,補什麽好呢?
“張三夏。”
聽有人叫,轉身去看,就見江一耀穿着籃球服抱着籃球站在她後頭,咧開了嘴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眼睛明亮。
“剛下課?”江一耀走了過來。
張三夏搖搖頭,撇了撇嘴:“怎麽能是那好事兒?剛做了苦勞力出來。”
他就笑了,打着籃球往前慢吞吞地走,張三夏跟過來,他才問:“怎麽跑法學院去了?”
“鬼知道。”張三夏踢了踢路上的石子,“或許見我骨骼清奇,是個鍛煉的好苗子。”
“欸,對了。”江一耀又單手抱住了籃球,笑眯眯地擋住了張三夏的路,彎腰直視張三夏,裝作苦惱似得抓抓頭,“張三夏好同學,打個商量呗。”
張三夏警惕地瞪過去:“能不說嗎?”
“不能。”江一耀态度堅決,然後就一臉為難地開了口:“哎喲,有幾個女生不是要追我哥嘛,他叫我幫他把把關,我看女生又不在行,不然你幫我這個忙呗。”
張三夏實在忍不住斜了他一眼:“咱們很熟麽?還是我跟你哥很熟?”
江一耀耳朵漸漸紅了,卻突然大聲說:“咱們怎麽不熟了?咱倆還高中同學!”
人的成長速度是讓人驚奇的。
至少現在張三夏的三觀被刷新了。
就在軍訓的時候,江一耀還紅着臉背着她,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敢說,現在都當街吆喝熟不熟的問題,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還是這人本來就天賦異禀?
“……”
我高中同學兩千多號人,都很熟麽?張三夏默默地說。
江一耀懊惱地拍了拍手中的籃球,略略不耐煩說:“就知道你一個女生,你讓我去找誰?”
“不是很多妹子送東西給你?”你是不是白吃了人家的東西就把人給忘了,太過分了。
張三夏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覺得來電鈴聲是天籁。
“請問張同學,你現在在哪。”鄭城深聲音平靜。
江一耀忽然湊過去,笑呵呵地說道:“小三夏,誰的電話啊,挂了吧,我們繼續。”
“原來老師打擾到你了。”
張三夏一抖,情急之下去推江一耀,江一耀偏往這邊靠,于是幾番下來,弱小的張三夏屈服于江學霸的淫威,默默地同意了江一耀的條約,江一耀識相地揉了揉張三夏的頭發然後迅速地蹦開了三步遠,大笑着揚長而去。
“老師……請問,您……”張三夏直覺鄭城深還在聽。
短暫的沉默後,鄭城深才淡淡地說道:“最近大家都很忙,希望張同學不要因為個人影響工作進度。”
張三夏還沒來得及說話,鄭城深補了一句:“希望一會兒八點鐘可以在辦公室看到張同學努力的身影。”
收線了。
于是張三夏意識到一個問題,哦,原來自己也不是個助教,是個随叫随到的女傭,可女傭好歹有工資也不差啊,更加深刻地自省,哦,原來只是個免費的随叫随到的女傭,還是個出氣包。張三夏的地位又矮了一截。
等張三夏站在樓下的時候,發現鄭城深所在辦公室的燈依舊亮着,孤寂明亮。
張三夏很準時,輕輕推開門的時候八點整。背對着門的鄭城深桌上攤了很多書和資料,他伏案翻看着,筆刷刷地寫寫畫畫什麽,聽到女生推開門,站住不動,這才放下手中的筆,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轉過來望向她。
“來了。”
“嗯。”張三夏偏頭看了看鄭城深的桌子,除了書和資料,一臺電腦,一本日歷,一盆仙人球和一張照片外,什麽多餘的都沒有。
張三夏不知道這樣的氛圍之下能說什麽,索性也什麽都不說。
“那天……是我話重了。”鄭城深略略遲疑地說道。
嗯?她聽到了什麽?張三夏看向鄭城深,只見鄭城深也看向她,目光安靜:“錯誤不是不可以犯,但你要記得教訓。”
張三夏感覺乖巧地連連點頭進行表态,忽然問道:“老師一直在嗎?”
鄭城深點點頭,卻見女生什麽也沒說,突然轉身跑了出去,連門也忘記關上了。
他皺了皺眉,順手把眼鏡戴上,又煩躁地扯了扯衣領,把眼鏡扔到桌上。
這個同學脾氣太大了。
鄭城深想。
不去約束實在是為人師所不忍的,萬一大家都受不了她那就違背了老師的初衷。
跑出去做什麽去?
鄭城深重新看起了書。
好像過了很久的樣子。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漸漸清晰了起來,像是小跑過來,鄭城深背有些僵,然後他就聽到張三夏喘着氣跑進門的聲音,她把門稍稍關了一下,還留着好大一條門縫,腳步輕巧地繞到鄭城深桌邊,伸手遞過來什麽,“喏。”
鄭城深擡眼看她,也許光暈之下,讓人朦胧了,她笑起來,毫不在意地咧着嘴,甚至還露出兩顆小虎牙,眼神清亮。
見鄭城深不接,張三夏抿嘴,放到了桌上。
“你跑出去就是買包子?”鄭城深斂了目光。
張三夏自來熟一樣地尋了個轉椅坐下,坐的十分規矩端莊,臉上的表情卻像在說“你包子都拿到手了還問這個問題不是很多餘麽”,目光卻落在書上:“都大學老師了還那麽拼,果然學霸的世界不是我等學渣可以理解的哇,老師你學習肯定很好。”
鄭城深咬了一口,其實味道只是還可以,他卻覺得很好。
“你學習也不錯。”鄭城深順嘴說。
張三夏看着這會兒的鄭城深比白天随和太多了,也漸漸放松下來,撇撇嘴:“老師又怎麽知道呢,這個學期才過一半多一點點,老師你不會開了天眼吧?還是……老師想看在我表現還不錯的份上給小的一個對得起小的付出的分數?”
說到最後,笑容中已經帶了些狡黠。
鄭城深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唇角,說:“那要看張同學的自覺性和努力了。”
張三夏長嘆一口氣趴到了桌上,偷偷地瞪了鄭城深一眼,嘴裏咕哝着,平時成績占百分之三十,為這百分之三十還得出賣勞動力,這麽壓榨她的剩餘價值的鄭城深分明不屬于人民教師這個偉大的職業。
鄭城深吃完,起身倒了兩杯水,順手遞給張三夏一杯。
張三夏連忙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接過水,見鄭城深自如地喝了,她才把杯子送到嘴邊抿了一小口。
“張三夏。”
鄭城深忽然淡淡地開口。
張三夏手略滑,立馬站直:“有!”
“你似乎很怕我。”十分肯定的陳述句,似乎沒有要詢問的意味。
張三夏笑的臉上開出了一朵花:“老師為人師表,我怎麽會怕?老師可能誤會了。”
“哦,這樣。”鄭城深以為然般地點了點頭,“那,你能不能別抖了?我看着眼暈。”
“……”
她想掀桌。
這老師一定是故意的。
張三夏突然直直地盯着鄭城深,目光中頗帶了些幽怨。
鄭城深仔細想了想剛剛應該沒什麽開罪這姑娘的地方,清咳了一聲,笑了:“張同學有什麽問題?”
“鄭老師,”她咬了咬牙,“岑溪同學呢?”
鄭城深的神情頗為公事公辦:“天氣變冷了,岑溪同學生病了,最近要和幾位老師編著書籍,最近材料整理之類的,張同學可能會辛苦一點。”
她似乎又給自己攬了活。
“是不是法學院的同學更得心應手呢,或許老師給他們機會?”張三夏小聲地說。
著書這類的一個門外漢當助手實在事倍功半,張三夏自認為打雜可以,但論起這種事,她還有自知之明。
“就是不懂才好。”鄭城深似乎沒有意願解釋。
張三夏想到可能是保密的問題,也不再多嘴。
自這句話,鄭城深就繼續工作,沒再跟張三夏說話了,張三夏是真的落單,她以為自己一定跟白天時候一樣奔波到腳不沾地,誰知道人閑下來也真的很抓狂。一開始還老老實實地坐着翻開一本書,後來實在坐不住,雷達一樣把辦公室探測個遍。
鄭城深好不容易說句話,張三夏立馬滿血:“老師要找什麽資料?”
“不是,麻煩張同學倒杯水。”鄭城深又埋進了書海。
圖樣。
張三夏知道了,她不僅是個随叫随到的免費女傭,還是個備用的,備用的什麽概念,連正式工都不算,那是臨時的,以備未知風險專背黑鍋的,俗稱,備胎?羞澀地捂臉,啊,她都想到了什麽啊啊。
據說有個奴隸,主人每天打上五十鞭子,後來有一天突然主人只打了五鞭子,他感恩戴德,主人于是成了他口中的高尚有慈悲心腸的人,可是,他卻本不該挨鞭子。他忘記了。張三夏覺得自己正在向那個方向變化。不是個好現象。
她喪氣地安靜下來。
鄭城深聽不到她的動靜,随手看下表,已經九點四十了,他舒口氣,看向低着頭沒精打采的張三夏,說道:“回去休息吧。”
張三夏擡頭精神地看他,眼神詢問。
他點頭。
她站起來,走了兩步,扭頭看見鄭城深也站了起來。
“我送你。”鄭城深看着她,靜靜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 為毛昨天更新的那章打不開啊啊啊,我撞個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