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缺心眼的人
浦禾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手上挂了點滴,司苑傑坐在床邊一籌莫展,浦夫人看着他醒過來頓時破涕為笑,伸手去擦眼淚。
“小禾,你感覺怎麽樣了?身體還有不舒服的嗎?給媽說說……”說到這裏,浦夫人擦了擦眼淚,一把抱住浦禾:“你哥現在在氣頭上,等他消氣了就好了,你別擔心了,媽真是對不起你,媽怎麽可以把你一個人丢在外面,一個人多孤單,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怪媽,都是媽的錯,小禾,我可憐的小禾……”
浦夫人趴在床邊哭了一會兒,浦禾伸手去替他媽擦眼淚,浦夫人握住浦禾伸過來的手頓時破涕為笑,浦禾比劃:我沒事,您去休息吧。
“媽也沒事,媽就是想守着我的浦禾……”浦夫人哭着說。
“媽,您去休息吧。”浦禾比劃。
“伯母,您一宿都沒睡,您先回去休息,這裏交給我了,我會照顧好他的。”
司苑傑一邊說,一邊扶着浦夫人出了卧室,浦夫人走到門口還千叮囑司苑傑要照顧好浦禾。
浦禾看着司苑傑走過來,
司苑傑臉色黯然,神色帶着些許疲倦,眉頭有一種狠厲與荒涼蔓延,他沉默無聲的坐了下來,良久不發一語,悶着頭,浦禾也沒有在意。
只是,突然,司苑傑像瘋了一樣按住浦禾的雙肩,鄭重陰狠的問着:“你什麽時候跟誰發生了關系?”
浦禾擡頭看了一眼司苑傑,眼神裏盡是不解,後來知道他說得是什麽,面色一紅,眼睛裏帶着一點羞澀,旁人看上去毫無羞愧甚至還洋溢着幸福與濃濃的悲哀。
浦禾那種□□羞澀宛若初春少女一樣,這說明他是自願的,如果是被迫的,浦禾會露出痛苦的表情,可是沒有,在司苑傑的眼睛裏,浦禾将自己最靜美的一面表現出來。
這一臉紅羞澀的動作刺激到了司苑傑,擡手把浦禾按在床上,手指甲都快嵌進他的肉裏,他雙目通紅惡狠狠的質問着:“我對你不好嗎?為了你從國外趕回來,為了你,我接手了我父親的産業,只要你再給我一段時間,我就可以獨立,不用依靠家庭,我就可以給你一個未來,給你一個你所想要的一切,可是到了你現在卻爬上了別人的床……”
司苑傑當初意識到自己對浦禾的感情才出走國外,後來意識到自己沒辦法舍棄浦禾,才從國外趕回來,他想要給浦禾一個未來,所以在不依附家裏的情況下繼續努力,他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獨擋一面,可以完完全全的脫離他父母,只有經濟獨立了,他才能有好的生活,他努力的做這一切,只為了有一天可以給浦禾一個未來,可是,在他還沒有跟浦禾說這件事的時候,浦禾已經投進了魚瞻的懷抱。
他出現的太早,回來的太遲,對于司苑傑而言,魚瞻出現的時間剛剛好,或許這就是人生,在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形成了一種依賴與習慣……
浦禾被他折到肩膀,一陣銳痛讓他咬緊了牙,因為高燒之後,身體太虛了,腦子裏昏昏沉沉的,疼得眼淚都快溢出來了,他咳嗽了幾聲,抓着自己的胸口,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了,這個時候,司苑傑那雙泛紅的眼睛才産生一點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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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不等我?”司苑傑心裏不忍,放開了他,悶聲的質問着:“你為什麽跟一個來歷不明的小警察在一起也不願意跟我在一起?他能給你想要的生活嗎?他能給得起你你平日的花費嗎?浦禾,只有我,只有我才能給你想要的生活。我掙的錢比那個小警察的多幾十倍甚至是幾百倍……”
浦禾昏昏沉沉的,魚瞻雖然掙的錢不多,但是他一直很努力的給浦禾想要的生活,跟魚瞻在一起不至于那麽孤獨,跟魚瞻在一起,所有的事物都是新鮮的,陽光有了味道,秋風會說話,連喝的苦藥都帶着甜絲絲的,就連過山車也能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平凡的一碗西紅柿蛋面都比大餐廳吃得有味道,在魚瞻的家裏,一部韓劇都能其樂融融,所有的人都帶着笑容,就連吵架也可以讓人笑出聲,不像這裏,冷冰冰的,一點溫暖都沒有,除了黑暗就是黑暗。
看着浦禾那帶着笑容的嘴角,司苑傑真是又氣又惱,不看浦禾,背過去,氣的踹翻了屋裏的凳子。他舍不得對浦禾動手,只有對着自己發洩,他忽然覺得自己做人真是失敗,比魚瞻先占據了一切有利的東西與條件,最後還被他搶了先,歸根結底還是他舍不得對浦禾下手,他舍不得在所有的事情沒有定下來之前毀了浦禾,他真的是愛慘了浦禾……想到這裏,他猛然拽起浦禾,按着他的頭逼着他與自己接吻,他幾乎是發洩似的去吻浦禾。
浦禾在渾渾噩噩中反應過來,用着僅有的力氣咬了司苑傑的唇,司苑傑疼得一把推開浦禾撞到床桌上,浦禾悶哼一聲,額角一大片青紫色,司苑傑吓得揉了揉浦禾的頭,浦禾已經暈過去了,他慌着的立馬喊人,可是看到浦禾脖子上的那些痕跡,他恨不得直接掐死浦禾算了,可是他又舍不得,最後,他只想掐死自己。
把浦禾抱在懷裏,想着浦禾跟魚瞻幹的那些事就讓他覺得惡心,司苑傑是一個有着情感潔癖的人,所以他從來不去那種風月場所,也不會強迫別人做什麽事情,就連對着浦禾,他也是一步步的籌謀,他覺得自己有能力給浦禾一切了,他才能跟他在一起,才能去做情侶之間該做的一切事情,所以他忍下所有绮麗的折磨,也從來不會對浦禾做什麽過分的事情,在他心裏,浦禾依舊保留着少年那一份純真,可是那一份純真不是對他,而是對着另外一個人,他心中滿腔憤怒沒處發,“啊”的吼了一聲把推門而入的浦冶吓到了。
浦冶看了一眼昏倒在司苑傑懷裏的浦禾,立刻跑了進來從司苑傑的手裏搶過浦禾,一巴掌裹在他的臉上,他悲憤交加:“你在我家發什麽瘋?你要瘋回你自己的家裏去。”
司苑傑冷笑一聲:“我發瘋?”
他笑彎了眉角,笑得顫抖,笑完之後悲憤交加,重重的一拳捶在地毯上,雖然不疼,但是他此刻像窒息了一樣,他整個人都快瘋了,他真的恨不得此刻就直接掐死浦禾,之後再掐死魚瞻。
“我發瘋?”司苑傑指了指自己,癫狂的看了浦禾一眼,浦禾暈了,看上去十分的恬靜,就好像睡了一樣,宛若初春的陽光,美好而精密,這麽好的一個人,為什麽不是他的呢?
“你一個當哥哥的怎麽當的,你知道魚瞻那小子對浦禾做過什麽嗎?你看看他脖子上的印記?”司苑傑冷笑一聲,冷嘲熱諷的看着浦冶:“哈哈哈,偉大的浦董事長,你的親弟弟被一個男人給上了,上完就像垃圾一樣給丢了,所以他才會那麽失魂落魄的回來,所以他全身都是那種令人惡心的痕跡。”
浦冶掀開浦禾的衣領看了一眼,滿是錯愕,繼而憤怒,過了很久,他定了定神,冷淡的扭過頭,把浦禾抱到床上安置好:“動我浦家的人,我一定會殺了他,但是你搞清楚,他是我弟弟,你最好別他媽的在我家發瘋,要發瘋,你滾到外面去,我還沒死呢,他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撒野。”
“這次,我一定會殺了他。”司苑傑咬牙切齒道,他說的話極其的重,恨不得立刻殺了魚瞻。
浦禾醒過來的時候,天正好,風正清,夕陽正美,落葉正飄零。
他看了看落地窗外面的夕陽,久久無言,他也不知道自己病了多久,睡了多久,只是醒過來的時候,頭有點沉重,渾身沒有力氣,連動動手的力氣都沒有。
他喉嚨有點疼,有點幹,屋子裏沒有人,他乏力的轉個身。才一扭頭就看見司苑傑趴在床頭睡着了,他掀開被子走了下去,司苑傑的聲音在背後響了起來:“你要什麽給我說,我給你拿,你還太虛。”
浦禾看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司苑傑一看,氣得直沖腦門一把拽住浦禾的手:“我說過了,你要什麽,我給你拿,你躺着,你聽到沒有?難道你對魚瞻也是這樣的嗎?你不是挺喜歡指揮他的嗎?你不是最喜歡讓他給你做這做那的嗎?怎麽,到了我這裏,你就不适應了?”
他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他額頭青紫還包着傷口,腦子裏亂哄哄的,一提到魚瞻,他就好像做了一場甜美的夢,而現在,他一個又回到這個現實世界中,那麽美夢不見了,魚瞻不見了,所有的一切都不見了,只有一個細小的聲音在胸腔提醒着他——就讓這一切這樣結束吧,永遠的結局吧……
他想,他的生活如果是一本漫畫,他一定要打那個漫畫作者一頓,可是不是,他連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他甚至連責怪別人的勇氣都沒有……
司苑傑對上浦禾那雙眼睛,語氣頓時軟了下來,坐到沙發上,悶聲的說道:“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對你發脾氣,只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浦禾,你為什麽不等我,我那麽愛你,你只需要等我……”
浦禾自己倒了一杯水,聽到這句話,被子咣當一聲掉在地上,碎成兩半,司苑傑吓得立刻跑過來:“怎麽了,紮到手了嗎?停,停,你別動,你千萬別動,我來收拾,那碎玻璃很容易紮到的腳的……”
把浦禾拉到沙發上安置好,倒了一杯水給他,自己去收拾那碎掉的玻璃杯,他悶聲說着:“其實,我也能照顧你,你要做什麽,我也可以陪着你,我比魚瞻更加了解你,也比他懂得心疼你,我出現的比他早,你為什麽會看上他,而不是我呢?”
為什麽——
浦禾也不知道為什麽,在他心裏,魚瞻跟司苑傑是兩個不同的存在,司苑傑是他朋友,而魚瞻是他的一切,可是如今都不重要了,他又困在屋子裏,只能在黑暗之中看着外面精彩的世界,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再探出頭看着滿天的繁星發呆。
那個時候,魚瞻在哪兒?
會不會忘了他,會不會取一個美豔的老婆,生一個可愛的小孩,一家人幸福快樂的在一起,而他只不過是一個過客,一個什麽都不是的過客……
人生就是如此的無力,當你手裏握着很多珍愛的東西的時候,那麽失去的時候也就非常的痛苦……如果不曾遇到魚瞻,如果魚瞻不是警察,如果魚瞻不是因為要完成任務接近他……如果所有的東西被改寫……
他已經沒有辦法想下去,手裏的水握着發涼,從手心涼透到心頭上……一點點的冷卻……
司苑傑握住浦禾的手,浦禾立刻往回縮,司苑傑欲言又止的看着浦禾,本來想要說點什麽,只是無論說什麽,最後所有的語言都成了空白,浦禾抽回自己的手,他的手心剛剛還被滾燙柔軟的小手充滿着,如今被抽回去,空落落的,冰冷的一片,他的手還懸在半空之中,拿回去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他尴尬的把手定格在半空中。
司苑傑眼中掩飾不了的悲傷,末了,他收回手,悶着頭沉了半晌,忽而擡起頭來:“浦禾,我問你,如果我當初沒有退縮,如果我先魚瞻一步說出喜歡你,如果給你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你會不會選擇我?浦禾,你仔細想想,我從小到大對你很好是不是?這麽多年,那麽多個日日夜夜,你總該發現一點我的好呀,所以,你會選我的對嗎?”
浦禾一聽,搖了搖頭——不會。
司苑傑悶下頭來,良久,無語。
他揉了揉眼睛,轉過身去,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平複了一下心情,浦禾真是一點猶豫都沒有,浦禾實在是太直接了,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麽一個直接的人,直接得讓人恨着牙疼。
他慢慢的走到浦禾面前,浦禾往後退了一下,眼睛裏一片空白,他忽然覺得有點好笑:“你怕什麽呢?哈哈哈哈……你怕我幹什麽?”
浦禾擡頭看着他,他不是怕司苑傑,只是習慣性的跟人保留一段空間,而且司苑傑這一段時間喜怒無常,很容易傷害他,他只是條件發射性的避開他。
越是這個時候,他越是想起來魚瞻的好,魚瞻對他很溫柔,魚瞻舍不得他受傷,舍不得他受苦,魚瞻會順着他,會哄他,生病了,魚瞻會日日夜夜的摟着他,藥苦了,魚瞻會自己吃一口再喂一口給浦禾,浦禾不吃飯了,魚瞻會換着花樣給浦禾做好吃的,漫畫出來了,魚瞻也會第一時間去買給他,只要是浦禾想要的,只要是浦禾喜歡的,魚瞻都會給他,就連在床上的時候,只要浦禾疼得難受了,被沖撞得太快了,只要他說停,魚瞻再怎麽難受,也會停……魚瞻對他的好,對他的溫柔,對他的一切,都已經好到一種習慣,好到一種寵溺的狀态。
“你別怕我,你放心,我不會再對你動手,我會對你好,你別怕我……我會讓你好好看看,我對你,會比魚瞻對你好,你只不過是落難的時候被他照顧幾天就被感動了,其實我也可以照顧你,我可以不介意你跟魚瞻發生過什麽,我也可以不在乎你對他什麽樣的感情,我會再給你一次機會,我會讓你重新選擇一次……”
司苑傑這樣說着,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樣,不知不覺胸腔裏有一股酸澀的滋味蔓延氤氲……
浦禾沒有立刻去回答這句話,沉默良久,他比劃着:你與他是不同的,你是朋友,可是他不同,他是家人。
司苑傑看着,原來是這樣,浦禾只是把他當做朋友,而把魚瞻當做家人,他近似懇求說:“朋友也可以成為家人,只要你願意,我就是你的家人,我會照顧你,我會愛着你,我會對你好。”
浦禾搖了搖頭,他比較固執,也比較純粹,知道什麽是什麽,一旦愛上了就算是萬劫不複那也是愛上了,比如他愛上了魚瞻就不能愛其他人,魚瞻給他的那個家,那才是他想要的那個家,雖然比較小,雖然他只是在裏面待過一會兒,但是很溫暖。僅僅只是一夜,那也是他的家,他不要別人給的,因為家這個字不是說給就能給的,他需要從心靈上承認的。
***
***
魚瞻回到家,家裏空蕩蕩的一片,卧室裏沒有浦禾,鑰匙放在客廳的桌子上,他沖着屋子喊了幾聲,沒有人回應。
書房裏面有動靜,他推開門走進去,魚瞻有點錯愕,他老爸怎麽會在這裏,浦禾呢?他心裏慌張一片,他想起來浦禾當日血流滿面的場景心裏就一陣陣的驚慌。
魚爸正在看浦禾留下的漫畫,看着魚瞻回來了,他直接開口說了一句:“我把他送回家了,我不管你們之前做了什麽,發生了怎樣的關系,以後,別再聯系了,你們沒有好結果的。”
“爸,你會把他害死的你知不知道?”
“我如果不把他送走,害死的只能是你。你小子荒唐也該荒唐到了一定程度了吧,該結束了。”
“什麽叫該結束了?爸,我是大人了,我有自己的思想,我知道我自己在幹什麽,我也知道自己該承擔什麽責任,我跟浦禾之間不可能結束,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
“我不管你,就任由你妄為?你也不看看你小子做錯了什麽?”魚海人氣得把漫畫摔在桌子上。
“我沒錯,我只是愛上了一個該愛的人而已。”
“你還敢說這種話?”
“爸,如果浦禾是的女孩兒的話,你會反對嗎?”
“不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看吧,您心裏還是挺喜歡浦禾的,你為什麽不嘗試着接受我們呢?為什麽你要帶着有色眼鏡來看我們呢?對我來說,無論他是什麽都是沒有差別的,他都是我的浦禾,都是我魚瞻這一生想要照顧的人。您不就是想要一個孫子嗎?讓柳離給您生去,我就喜歡浦禾,我這一生只要浦禾陪着。”
“荒唐!”
“爸,您別再逼浦禾了,除了我,他不能去依靠任何人,我是他唯一的依賴。您這樣,會害了他的,您知不知道?”
魚海人看着這個忤逆的兒子沒有說話,他心裏十分矛盾,他無論如何都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跟浦禾攪和在一起,可是一想到浦禾,他的同情心泛濫了,那個孩子是真的可憐而且很聽話。
“如果真的是為了我好,您就別管我了,浦禾的事情,我希望您能理解。”
說完,魚瞻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整個人都快奔潰了,浦禾的手機完全打不通,他只是想要聽一聽浦禾的聲音,那麽一點點聲音也讓他知道他回去是安全的就好了,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他覺得自己能夠把浦禾照顧好,他不需要浦禾給他帶來什麽,他只需要為了兩個人的未來而努力就行了,當他努力的準備這一切的時候,當他準備迎接那未知的幸福的時候,那個在身邊一碗西紅柿蛋面就能笑顏逐開的人不見了,那個可以陪着你開着車門朝上開的車出去兜風,去看那些未知的風景的人不在了,那個明媚若朝陽純淨比冬雪的人已經走了,做這些還有什麽意義,看着空蕩蕩的屋子,孤單窒息得令人想要發瘋,到處都是浦禾的身影,就連床上都是浦禾的味道,可是人呢?
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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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浦禾正在陽臺上看漫畫,看上去十分的平和,陽光正好,雖然陽臺全部被封了,但是也是用玻璃封掉的,光芒透過玻璃照在他的身上,陽光暖暖的,偶爾倒映了一點光斑,他專心致志的看着手裏的漫畫,那是最新一期的,浦冶雖然不讓他出去,不讓他跟外界聯系,但是這點娛樂活動還是沒有限制他。
浦冶知道浦禾心裏其實是恨他的,他走過去,浦禾擡頭看了他一眼,繼續低着頭看手裏的漫畫,如果撇開一切,浦禾真的夢幻的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
“那個姓魚的對你好嗎?對你來說,他是怎樣的一個存在呢?”
沒有料到浦冶問了這麽一句話,他擡起頭來看了一眼,繼而低下頭去,忽而又擡起頭來,喝了喝水,想起來什麽,沖着浦冶笑了笑,比劃了一個:他對我很好,就像家人一樣的存在。
浦冶似乎很有興趣,坐下來笑了笑,這一笑,風清月朗,他很長時間沒有跟浦禾好好坐下來說過話了,前一次認認真真的說過一次話好像還是三年前吧,那個時候,浦禾就坐在他的對面看漫畫,而他坐在浦禾的對面整理文件,陽光照在這對兄弟身上,歲月靜好。
浦禾不知道浦冶為什麽這麽問,依舊小心翼翼的比劃着:他說讓哥你自首,他會申請為你減刑的。
浦冶愣了愣,冷哼一聲:“我還不需要他來替我說話。”
浦禾也沒有說話,讓浦冶自首是不可能的。
浦冶看着浦禾呆呆的,想了想兄弟間好久沒有說這些話了,于是用着極其平緩溫柔的口氣對着浦禾說:“你說說,他對你怎麽樣?你那幾天出去發生了什麽?”
浦禾放下漫畫想了想,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好像在回味着什麽,想了想比劃着:他對我很好,對所有的人都很好,我很喜歡他,他也很喜歡我。
比完了比劃,低下頭來翻了頁漫畫,繼而,又往回翻了一頁,一說起魚瞻,他就心慌意亂,翻過了好幾頁,最後看了半天,眼前的畫面都是一個樣,他也不知道自己看到哪兒來了,索性就不看了,可是看着漫畫,他笑了笑,他笑不是因為漫畫好笑,而是想起來令他開心的事……
他舉起漫畫給浦冶看,他将兩本漫畫交錯着疊着,對着一臉好奇的浦冶比劃着:他跟我說,如果不看漫畫了,這樣放着就不會損壞書,而且會很自然知道自己翻到哪一頁了。其實他真的很傻呀,我有書簽的,不用這麽對夾着,我也知道自己看到哪一頁?可是他就是喜歡在我看完漫畫的時候給我對夾着,每天總是不厭其煩的做這件事,你說他是不是他閑的慌?
浦冶無動于衷的看着浦禾給他比劃那些自己經歷過的事情,他們兄弟已經好久沒有說過這些心裏話了,浦禾難得有那麽一個好心情跟他說話,他也就認認真真的聽着,他看着自己的弟弟露出那種久違的笑容心裏一暖,因為那種情緒是裝不出來的,而且浦禾也不善于僞裝。
浦禾繼續比劃着:他會做很多東西,他家裏有好多花,每天早上打開窗戶都能聞到花香,我每次早上賴床不起,他就打開窗簾讓太陽曬我,嘿嘿,真的好傻,太陽一曬,整個人都懶洋洋的,我就更加不會起來了……他爸爸喜歡看韓劇,他爸爸也對我很好,但是他給我補身體的那些營養品不好吃,每次我一吃就拉肚子,可是他爸爸總是逼着我吃,魚瞻後來知道了,就乘着他爸爸轉身進廚房全部替我吃了,你說他是不是特別笨,明知道吃了拉肚子,他還吃,後來呀,拉肚子的成了他,哈哈哈……
浦禾想了想:他會為了我跟別人打架,那天在酒吧,我被一個長的很醜的人欺負了,他就直接沖上來拿着酒瓶把那個人的頭打破了,他差一點殺了那個人,後來他們就打起來了,他一個人可以打好幾個人,但是後來,他滿身鮮血的過來抱着我,他身上的血比我還多,他卻問我疼不疼,還說,他不應該丢下我一個人,他向我認錯……
浦禾繼續比劃着,很自豪的比劃着:我會做西紅柿雞蛋面,可好吃了,等有空了,我就做給哥你吃,那是我去他家吃得第一頓飯,他家裏就兩個雞蛋半個西紅柿,他爸爸全部給我了,所以魚瞻老是怪我跟他搶爸爸……他爸爸也會好多東西,會養花,烹饪。後來,他們都要出去上班,魚瞻怕我一個人在家餓了,就教給我做,我打碎好多雞蛋,地上案板上到處都是,後來我終于學會了,再後來,他說要給我買一個房子,那冰箱裏全部都是雞蛋西紅柿,他是不是有點缺心眼?誰會天天吃雞蛋西紅柿呢?我都不好意思說他傻,他那個人真的挺好的,只要你喜歡的,他都不顧一切的替你弄來。嘿嘿……真是一個缺心眼的人,天天吃西紅柿雞蛋面也會厭倦的……
浦禾的眼睛一直盯着漫畫,好像很幸福的比劃,就好像此刻他正在經歷那些開心的事情:他說他會給我一個家,于是他就給我買了一個房子,不是太大,但是也是很安靜的房子,很溫暖,有一個落地窗,還有一個很大的沙發,那個房子裏面的色彩搭配都是我喜歡的,他還說他要給我買車門朝上開的車,其實我又不是沒有見過車門朝上開的車,我們家裏都有好多。他為了買到車門朝上開的車很努力,我給他錢,他不要,他說他能夠負擔我們倆的未來,他說他能夠照顧好我……其實無論車的車門是不是朝上開又有什麽關系呢?最重要的是心意,心意到了就好了,重要的不是什麽車,重要的是陪着你一起去兜風的人是誰……真是有點蠢……這都不明白……
浦禾笑着,笑着,眼淚就流了下來,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漫畫,眼睛濕潤一片,一切都變得模糊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想要說這些話了,怎麽突然就跟浦冶說了這些話,還不知不覺的眼淚就掉了下來,他不是林黛玉,也不是很多愁善感,他變成啞巴這麽大的事情都坦然面對了,更何況是這麽一點點的事情呢……
搽幹淨了眼淚,對着浦冶笑了笑,可是這一笑,眼淚又不知不覺的滾落下來了,反反複複的搽,反反複複不知不覺的掉,最後連鼻涕也掉了出來,如果魚瞻在他跟前,一定會捏着他的鼻子喊他小少爺……
後來,擦不幹淨了,就連笑容也無法掩飾悲傷了,他就幹脆趴在桌子上痛哭一場,從小到他他都很少哭,也很少哭得這麽暢快,就算魚海人進門求他之後,他都顯得很平和,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回到家裏還是跟以往一樣,誰知道積壓的東西到了這一刻宛若黃河決堤潰不成軍……
有些人就是如此,積壓的太久,隐忍的太久,一旦爆發出來,就如同山洪洩後,一片廢墟與荒蕪。
浦冶淡淡的看着,絲毫沒有多說話,他知道自己多說什麽也沒有益處,他親眼看着自己這個堅強而溫順的親弟弟在自己的面前開心幸福的說着那些令自己喜歡的事情,但是他也是這樣的看着他哭得像一個孩子一樣,浦冶拍了拍浦禾的瘦尖背,他感受到了少年的悲傷與痛苦,浦禾埋着頭,只是聽到那種隐隐約約的抽泣聲,那種無形的悲傷洶湧澎湃的朝着浦冶湧過來,冰冷冰冷的,周生生寒,他想要為浦禾做點什麽,可是他發現自己什麽都不能做。
他将一包藥全部倒在浦禾的水杯裏,拍了拍浦禾的背将那杯水遞給浦禾,浦禾擡頭看了一眼,接過水,一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