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劉晏的水深火熱并沒有結束,哪怕許西城走了,也并不能消減他心裏的起伏。曾經的劉晏會因為驕傲而隐忍,在慢慢察覺到原渠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後,想把什麽都攤開談的劉晏不得不三思而後行,因為原渠态度分明得讓人簡直無從下手。
這天劉晏來得不巧,他到醫院沒多久天就陰了,然後噼裏啪啦地下起了暴雨。最近市裏到處都在修路,原渠住的醫院地勢低窪,又恰好在修路的地段,暴雨下了一兩個小時就變成了積水重災區。
“晚點再走吧,看這個天,一時半會兒雨停不了。”
原渠一開口,劉晏就點頭了,他們一起吃了晚飯,劉晏順手給原渠倒了杯熱茶,一邊不經意地問:“你跟許西城最近怎麽樣了?”
“就那樣呗。”
“那樣是哪樣?”
原渠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半晌才開口道:“你挺好奇啊?”
“關心你成不成?”劉晏張口就來。
“成是成,就是容易讓人誤會。”原渠笑了笑。
“怎麽就讓人誤會了,難道他們幾個不會問這些事?”
“別人問跟你問總是不一樣的。”
劉晏心裏咯噔一下,有些詫異地望着原渠。
原渠咔擦咬了一口大蘋果:“看我做什麽,我不是實話實說嗎?劉晏,你有沒有身為前男友的自覺?你一個前任問我這些事不覺得別扭嗎?”
劉晏不知道怎麽松了口氣,心裏又有些說不出的酸苦,臉上卻還在笑:“那你想不想講講?反正在醫院裏也挺無聊的,我們聊聊也不錯。”
原渠繼續咔擦咔擦地咬蘋果:“要是多一個人就能打撲克了,多兩個還能湊一桌麻将。”
劉晏給他遞了條毛巾:“吃完擦手。”
原渠點頭:“不喝茶了,喝多了又想上廁所。”
劉晏笑了:“你到底是手不方便還是腿腳不方便?不就是用左手嗎?有那麽難?”
原渠挑眉:“你行你試試。”
話題不知不覺被帶得有些歪。
劉晏緩了一會兒轉頭問原渠:“你跟許西城是沒打算再繼續處下去了?”劉晏來醫院探望的時間不太固定,但次數卻不少,跟照顧原渠的季阿姨也混熟了,也從她那裏打聽到她實際上的雇主早已經變成了原渠。
原渠壓根沒打算讓許西城給他付什麽醫藥費,就算請人也是他自己掏的錢,而許西城到醫院的次數也确實不像一個感情火熱的追求者。劉晏心裏有那麽一絲小火焰,細細地頑強地燃燒着。
原渠有點兒想抽煙,他煙瘾原本不大,但之前的大半年抽的猛了些,現在一下子停下來總有點不舒服,不過在醫院想抽煙不方便,原渠只能繼續啃蘋果。
“我跟他本來也算不上開始。”吃完了蘋果,他懶洋洋地靠在床頭翻起書,窗外瓢潑大雨,他倒是一副悠哉自得的樣子。在醫院一段時間,竟然還把臉色養得更紅潤了,一點也不像年近四十的人。
原渠一邊翻書一邊說:“他才多大年紀,我又多大歲數?真想認真在一起,問題太多。”
劉晏啞口無言:“那你之前說……”
原渠擡眼瞥了他一眼:“我說什麽你都當真?”
劉晏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原渠很久沒見過他這個模樣:“我自認有解決問題的信心和能力,但這種事情是需要雙方配合的,我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沒辦法拖着一個走不動的人往前走,那樣一個走的不甘心,一個嫌太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可你之前明明……”
原渠笑了,頗有些看破紅塵的味道:“我不追求什麽一輩子了,找個人過一段快活的日子不行嗎?到最後也是好聚好散,誰都不欠誰的,這麽算算,兩個人也都不算吃虧。”原渠嘆了口氣,笑道:“我原本也不是理想主義的人,就算有走岔的時候,還不讓人回頭了?”
劉晏看着他好半天,他轉過身洗了條毛巾,臉上的表情跟要哭出來似的。
他悶聲道:“其實找個人一直一起過日子也是挺好的,找個合适的人就好了。”
原渠笑了一聲,劉晏也猜不出他是什麽表情,更不敢回頭望了。
他不知道事到如今原渠還有沒有找人過日子的想法,一個人要是真的心都累了,是很難再喚起希望的,更何況還是永遠願意對自己好的原渠。
原渠出院那天,原媽媽終于知道了他受傷的事情。原小野到底沒藏住話,不過彼時,原媽媽正在夏威夷度假,一時半會兒抽不開身,而且原渠狀況已經穩定,她也就沒臨時取消行程,只打了個電話給劉晏,讓他和原小野一起幫幫忙,別讓原渠天天賴在家裏,要多出去活動。
原小野出車禍那次,劉晏似乎在原媽媽那裏刷下了很高的好感度,知道劉晏和原渠也是朋友之後,對劉晏表現得很是親近,但偶爾仍然會用狐疑地眼神盯着原小野和劉晏,讓劉晏十分頭大。這次接原渠出院,劉晏和原小野親自受了原媽媽的指派,至于其他的人,原小野壓根沒通知,原渠也不想勞師動衆,所以醫院的東西全是兩個人幫忙搬回公寓的。
搬完東西,原小野先走了,他最近交了個女友,正在蜜月期,分開一會兒都要念叨。
劉晏多留了一會兒,幫原渠把醫院帶回來的東西歸整好。他原本就一個人住了很久,雖然過得談不上有品質,但日常的家務還是不在話下的。幫原渠整理東西的時候,免不了看到一些舊物,很多都是劉晏過去幾年一點點買回來的,原渠不是那種分了手就把前任東西扔光的人,而且這些年,他們都在過日子,誰會去記什麽東西是對方買的,用着用着早就成了習慣。
當初劉晏帶走的東西不多,現在看到肯定忍不住勾起往日回憶。
劉晏有點想不起來他對原渠的感覺是什麽時候變化的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就會下意識排斥原渠身邊終年不斷的莺莺燕燕,然而卻沒有立場去說什麽,因為無論原渠怎麽做怎麽選他都無從置喙,兩個人的開始就是源于一紙合約,原渠甚至分分鐘都能和他說再見,哪怕他平時表現得多麽柔軟體貼。
是分手之後,劉晏才清晰地感覺到原渠性格的棱角。
也讓他陡然有了真實感。
原渠出院之後一個月,劉晏的新餐廳終于開業了。
在此之前,劉晏和原渠有半個多月沒見面。這半個月劉晏出了趟遠門,回來時風塵仆仆的樣子,人也瘦了,眼神有些滄桑,看着卻挺精神,笑起來的感覺又平添了些不同。
他這趟算是半旅游,也順路去看看各地的餐廳。其實這工作應該在餐廳裝修前就去做的,但那時候他心很亂,還要靠餐廳的事情分散注意力,這趟出門卻是紮紮實實地對整個行業做了一番考察。他飛了幾個城市,看完了自己想看的餐廳後,開車進了川藏線,大半個月才重新回家。這一趟出門讓劉晏的氣質有了不小的變化,連原渠再見到他時也不得不承認他像是一夕成熟了。
新餐廳剛開張那天生意很不錯,但忙而不亂,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
劉晏的第一間餐廳是會員制的,就是不向普羅大衆開放的會員制餐廳,聽起來很高檔,其實也是策略,為将來不同系列不同受衆的餐廳做了一些鋪墊和準備,他顯然是真的要在實業上大展身手了。
餐廳雖然不至于車水馬龍,會員其實并不少,劉晏之前投資了不少公司,人脈網絡已經鋪開,而人都是要吃飯的,劉晏這家餐廳菜品又很有特色,一來二去,餐廳的路子就打開了,客人竟然絡繹不絕。
再聚會時,原渠已經玩笑地喊劉晏一聲“劉老板”了,聽起來有點像土大款,但架不住一群人笑得歡樂,劉晏也是一副欣然笑納的樣子,顯然是不排斥這個玩笑稱呼的。
當天劉晏邀了不少人,這次總算沒人再開原渠和許西城的玩笑了。除了恭賀劉晏之外,大多人都在閑聊,成年人的聚會如果不是為了聚在一起泡妞,基本就是喝喝酒打打牌,其實劉晏他們偶爾也約在一起看足球,不過支持的隊伍不一樣,容易發生‘暴力’沖突,最後這項活動就變成了同陣營才能參加的小型聚會了。
劉晏這次出門給一群朋友帶了禮物,給原渠的是一串老天珠,經年的香火供奉,讓老天珠的質感和氣質都與其他的東西不同。這禮物送出去的時候就有人大笑起哄,說劉晏偏心眼兒,劉晏當時喝了口酒,一點兒尴尬也沒有地拍着朋友的肩膀說:“那東西和原渠有緣。”
旁人笑得厲害,都以為劉晏是開玩笑,唯獨原渠低頭看了眼天珠,心裏有些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