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管事原本還松了口氣,回過神正要說話,就看到這樣一幕,他的心裏咯噔一聲,知道事情可能會更糟了。
謝瑾原本在喝茶,看到這種情形,她把茶水放下,緩緩擡起頭,笑道,“都看着我做什麽?難不成我還能攔了秦三爺要的人?你們要誰自己去商量,今兒我是陪別人過來聽曲的,不管什麽事,都與我不想幹。”
周圍一片寂靜,連小春蓮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沒有說話。外面唱打的聲音,铿铿锵锵的通過門傳進來,愈發顯得燥的慌。跑堂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尤自茫然等着管事發話。
“看來我在這裏,倒是會擾了你們的興致,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了。”謝瑾站起身,拿過彩珠手裏的包,從裏面掏出兩塊錢,道:“今天的茶水不錯,就當是我賞給上茶的夥計了。”
說完,擡腳就要離開。
“秦太太,秦太太……”管事上前一步攔住她。
“瑾麗。”袁太太也站起來,拉住她的手臂。
“怎麽?你還要強攔我不成?”
謝瑾看向管事,眉眼微微挑起,露出明亮灼人的雙眸。她的面上平靜無波,看着并沒有生氣,但是管事不知為何,總覺壓力倍增,到最後,連額頭都開始冒出冷汗。
管事忙擺手,“不敢不敢。”
謝瑾又回過身推開袁太太拉着她的手,笑道,“袁太太想要做什麽,盡管去做,就算去鬧也行,但別把我牽扯進來。”
然後頭也不回,帶着彩珠離開了。
袁太太看着謝瑾離開的背影,臉上的表情來回變了好幾遍,最終恢複了平靜,坐了下去。
擎霆看到謝瑾出來,率先走在前面,護着她出了暢聽園。
坐到車上,彩珠瞅着謝瑾的臉色,小聲問道,“太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謝瑾不說話,定定的看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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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霆道,“太太,我們去哪裏?”
謝瑾的眼睛轉了轉,最後道,“我記得,香榭公館旁邊有個飯店。”
擎霆聽了吩咐,立刻打火出發。
謝瑾靠在椅背上,用胳膊遮住眼睛。整個車廂內,只有發動機的聲音突突響着。
怎麽回事?
呵——
謝瑾輕笑,不過是被人騙過去,打算拿她當槍使罷了。不過,這不是她原本就打算好的嘛?确定好秦宏源這幾天在哪裏,再打算以後得道路。
為什麽聽到了想要的消息後,她卻是茫然了起來?
說起來,秦宏源比寧遠侯還要可惡呢。
至少寧遠侯能夠把不喜歡露在表面,讓她知道自己不受喜歡,那樣就不會心存幻想。可是秦三爺呢,卻是連句準話都不肯告知她。
若說好,也許就是秦三爺并沒有把人帶到家裏來吧。
林舟弓着身子從房間裏退出來,轉過身,不經意朝着樓下瞄了一眼,頓時就僵在原地。他趴在欄杆上,仔細朝樓下看,臉色頓時就變了。
旁邊有人急慌慌的跑過來。
林舟一手攔住了那人,指着樓下問道,“剛才那位太太在哪個包廂?”
那人看了看,道,“好像是在風音閣。”
“那風音閣除了她外,還有誰?”林舟問道。
那人想了想,道,“還有袁太太。”
“哪個袁太太?”
“就是袁二少爺袁弘志的太太啊。袁太太今天喊了小春蓮過去唱曲,說讓小春蓮将昨兒晚上唱的所有小調從頭到尾唱個五六遍,小春蓮不肯,差點鬧了起來,幸虧秦三爺仗義……”
林舟腦子僵住了,呆呆看着擎霆護着謝瑾離開,覺得呼吸有點困難。
到底是現在就進屋告訴三爺呢?還是再等等?畢竟這可是件大事,三爺跟姓黃的周旋了五六天,好不容易才摸到了藏貨的地點。總不能因為太太也到了暢聽園這點小事,就毀了三爺這麽多天的謀算。
打定主意,林舟站直身子,定定看着謝瑾的身影消失在棉簾後面。
……
香榭公館旁邊的飯店,是個三層的公寓式房子。外面是一條流動的河流,河流旁邊種着各種香樟樹,樹下擺着秋千或者是木質桌椅。飯店裏面的擺設都是日式的,包括推拉門,還是榻榻米,都是日式風格。
謝瑾點了間靠窗的三樓,讓人上了點心和黃酒。
她也不用彩珠和擎霆伺候,将他們趕到外面,自己趴在窗戶上自斟自飲,腦子裏全是這幾日發生的事情。
從她說出要接秦繼超的時候,秦宏源的表情明顯就不同了。她認為他們那麽熟悉了,根本就不必有所隐瞞。她以為她掏心掏肺的将話說出來,他就會相信。
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在秦宏源心中的地位。
就像寧遠侯一樣,他的世子不管多不懂事,都不能容許她說半分不是。
她這還沒有牽扯到秦繼超,不過是說說林家而已,他就生氣了嗎?林珊蓉,他的前妻,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竟然讓秦宏源維護林家至此。
她記得有人說過,你永遠争不過已經死去的人。
是誰呢?是誰說過這句話?
謝瑾緊緊蹙起眉頭,伸手揉着太陽穴。
手裏的酒杯沒有拿穩,從高高的三樓落下,在地面碎裂開,謝瑾目光卻落在擡頭看的人身上。那個女人,不,應該說非常優雅又有情趣的女人。她的眉目精致,眼中似乎含着什麽,明明是謝瑾不小心落下了酒杯驚擾到她,她卻還是噙着淡淡的笑容對她點頭。
謝瑾沒來由的覺得熟悉,她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人。
外面的彩珠和擎霆聽着裏面安安靜靜地,連杯盞相碰的聲音都聽不到,不由面面相觑。
半晌,擎霆道,“你在這守着,我去給秦園打個電話。”
擎霆離開後,屋內的謝瑾搖搖晃晃站起來,打開門就朝外走。
彩珠攔住她,“太太,太太你要去哪裏?”
謝瑾皺着眉,看着彩珠想了半天,茫然的笑了笑,道,“回—家。”
是啊,回家。
不管如何,秦園應該還算她的家。
彩珠就高聲喊擎霆。擎霆電話剛接通,還沒有說清楚具體的狀況,聽到彩珠喊,忙放下電話走了過來。聽彩珠說謝瑾要回秦園,當即就把護着謝瑾向車的方向走去。
下到一樓,謝瑾又看到那個女人。
微微卷起的長發披散着,為了不讓後面的頭發跑到前面,就在耳後用紅色碧玺石的發箍箍住。聽到下樓的聲音,她朝樓梯口看去,看到謝瑾,微微露出個笑容。
彩珠湊到她的身邊,小聲道,“是沈玉筠。”
沈?
茶樓的鵝肝嘛!
原來她們這麽早就見過了。
謝瑾點點頭,對沈玉筠颔首而笑。
沈玉筠卻是幾步走到樓梯口,正好走到謝瑾的一側不遠處停住腳步。距離不遠也不近,恰恰正好,可是這個正好,并不是人人都能拿捏準的距離。
“店裏的酒可還合秦太太的口味?”沈玉筠道。
謝瑾頓了頓,看向沈玉筠身後的侍者。
那侍者察覺到謝瑾的目光,忙上前解釋,“這位沈女士,是我們飯店的老板之一。”
“哦。”謝瑾恍然,點點頭,看向沈玉筠道,“味道還行,就是口味柔了些,不夠烈。”
沈玉筠笑道,“我們飯店還有其他的酒,下次秦太太可以試試別的。不管是烈的也好,還是柔的也好,應有盡有,保準合秦太太的口味。”
謝瑾淡淡笑道,“謝謝你的推薦,不必了。哦,對了,我剛剛打碎了酒杯,擎霆,算賬的時候記着補給店裏。”
這個飯店再好,就沖着沈玉筠的原因,她怕是也不會再來了。
如此不給面子的拒絕。
但是沈玉筠的臉上仍舊帶着笑意,緩緩道,“秦太太以前,應該沒來過這裏,所以還不知道吧?我們店裏秦三爺的帳,都是年底統一算的。”
謝瑾眨了眨眼,目光盯着沈玉筠不說話。
“不過是個小小的酒杯,秦太太不必放在心上。”沈玉筠道。
如果沒有前面的話,後面這句也算正常。但是上下承接,寓意就有些不好聽了。明明說出的話都是事實,但聽在人的耳朵裏,卻總不是那個意思。
彩珠臉上浮現出怒意,連擎霆的眼眸都深了幾分。
是說她以前眼界小,還是說她現在花的都是秦宏源的錢?或者,兩者的意思都有吧。想起秦宏源與秦宏淑吵架時說得話,再聞着沈玉筠身上熟悉的香味,謝瑾輕笑,然後喊身後的兩人,“那就記在三爺賬上吧,我們走。”
三人消失在門口,沈玉筠的臉上浮現莫名的神色。怪不得秦宏淑會敗了,這麽能忍的脾氣,連她的嘲諷都能抛開不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