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絕不後悔
過了許久,霜冷露重,雖有篝火,雪迎風也不禁打起了哆嗦。着實擔心寒浕,怕他第二天醒來又會染上風寒,又看他睡得如此沉,雪迎風便走到他身旁躺下,将寒浕勉強抱在懷裏。
久違的溫暖,不知不覺中,雪迎風也漸漸睡着了。
……
此地不可久留,次日天未亮,雪迎風便在重露中醒來,這山谷中夜裏陰冷,且又提心吊膽着,其實整晚他都沒怎麽合過眼。不過寒浕,因為身受重傷,倒是睡得很沉,也不知是昏睡還是如何。
“小浕,小浕?”雪迎風俯身在寒浕耳邊,輕聲喚着。
可他半天沒有響應,雪迎風開始有些着急,不免胡思亂想,于是連忙擡手放到寒浕肩上,然豈料還未有動作,卻突然被一只手捉住了手腕。
“是你啊……”寒浕警惕的神色倏爾放松了一些,方才還以為是誰要偷襲他,睜眼卻見着雪迎風的臉……他看起來有些憔悴,多半是擔驚受怕了一晚罷……
兩人就這麽四目相對,似乎一時間周遭一切皆化為虛無,似乎彼此的世界中,便只剩下對方。
直到溫暖融了寒露,雪迎風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這才讓寒浕發覺原來的手一直未曾放開過。
當兩人都意識到空氣中一絲尴尬,皆不由得目光閃躲。雪迎風将手抽了回來,低眉輕咬了咬嘴唇,心中多少苦憂,卻不能道與他聽。
“你身體怎麽樣?能走麽?”
“還好。”寒浕破天荒地微微揚了揚唇角,雖然明顯是為了使雪迎風安心。努力隐忍着全身的陣痛,左肩的傷口似乎有惡化的感覺,盡管如此寒冷的天氣,額頭卻滲出幾顆汗珠,想是痛苦至極,但寒浕仍然面不改色,不想雪迎風看出什麽端倪。
可寒浕一站起身來,眼前一陣昏花,卻又一個踉跄,還好雪迎風及時出手扶住他,才避免了摔倒。可見此狀,雪迎風便不禁懷疑,“真的還好?”
“嗯,快走罷。”寒浕輕輕推雪迎風,表示能夠自己行動。
在林中穿行了約摸一刻,依稀聽得不遠處潺潺流水聲,雪迎風眼前一亮,像是看見了黑夜中亮起一顆明星。
“這裏,莫非有條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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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見雪迎風面露欣喜,寒浕有些不解。
從山崖摔進谷裏,四面八方都是密林,雪迎風有點兒搞不清楚方向, “我們現在可是在東面?”
“應該不錯。”
“太好了,有救了。”雪迎風從方才開始便一個勁兒地高興,弄得寒浕甚是疑惑。“我們沿着前面那條河走,到……”
雪迎風話未說完,卻被一道劍光打斷。心裏暗叫一聲不妙,兩人霎時分開,朝不同方向極速退去。
“小心!……”
仿佛一道閃電劈裂長空,雪迎風來不及擔心寒浕的身體,自己卻先迎上了舉劍襲來的黑影。
于是猛地旋轉身體,一個倒挂從空中翻身過去越過黑影頭頂,落到地上還沒站穩,緊接着又感覺到背後一陣劍風。回頭的瞬間劍光覆上雙眼,雪迎風本就已經疲憊不堪,加上對方速度快如疾風,他根本來不及閃躲,下意識的擡手欲以臂擋劍,卻在這時身體被一強勁的力量往後一帶,萬幸躲過了致命一擊,可腿還是被利劍所傷。
“小浕……”
“走!”
又是寒浕救了他一命。
以他們二人此時的情況,與敵人戰鬥根本毫無勝算,唯一的辦法只有逃,拼命地逃。
那個黑影并沒有放棄,像是野獸追捕獵物一般進追着他們不放。雪迎風與寒浕以最快的速度往流水聲的方向而去,幸好雪迎風判斷沒有出錯,不出片刻,果真見到了一條小河。
寒浕本來身受重傷不宜大動,如今強撐着飛奔到此處,差不多已經元氣耗盡,虛弱不堪。
可身後的危險正步步逼近,他們又沒辦法繼續跑下去……
希望就在眼前,雪迎風一咬牙,只好出此下策,帶着寒浕縱身一躍,沒進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黑影追到河邊,只見得湍流河水,茫茫雲霧中已不見兩人的蹤影,靜默着獨立了一會兒,黑影半眯起眼睛,眸子微微泛起粼光。
……
順流而下,也不知是被沖下來的,還是自己游下來的,到了地方,雪迎風奮力将寒浕拖了上岸,可他已經是昏迷不醒的狀态,“小浕,小浕,你怎麽樣?醒醒,醒醒……”
顧不上陣陣惡寒,雪迎風一個勁兒地拍打着寒浕,可他卻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
他自己也已經虛脫無力,想要帶走寒浕根本不可能,于是只好沖天吹了一個響亮的哨子,不一會兒便有一只黑色的山鳥飛來。雪迎風擡頭直直望着它,它在空中盤旋了幾周之後,又朝着來的方向飛了回去……
雪迎風無力地跌坐在地上,使寒浕枕着自己雙腿,就這樣靜靜坐着。全身都濕透了,冷風拍打着身體,不由得微微顫抖。臉上的水珠不斷滴落,卻不知為何,漸漸感受到幾縷溫熱劃過臉頰……
“你一定要堅持住……”
須臾過後,只見林間深處緩緩映出一個人的身影。葛衣素履,長袖曳地,身姿缥缈,似腳下生風,墨發三千,流瀉及腰,面如冠玉,透着疏離之感。
“你就不能快點啊,人都要死了!”雪迎風帶着哭腔喊道。
只見那人卻不急,依舊随着自身的步履徐徐而來,走到雪迎風跟前,打量了一番已不省人事的寒浕,開口道:“這麽久才來看我一次,還帶了個半死不活的人,我這兒可不是開醫館的。”
“少廢話,你救還是不救!”雪迎風情緒有些失控。
那人沒有應答,只是蹲下來又仔細大量了一番寒浕,淡淡的撂下一句話,“算了,沒救了,準備收屍吧。”
“什麽!”聽到這話,雪迎風又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轉而死死的抱住寒浕,“小浕!小浕!”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雪迎風竟當了真,還如此傷心的哭了起來,那人無奈的嘆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把他拖到我院子裏來吧。”
雪迎風止住了哭泣,“他還有救?”
“當然了,不過你再磨蹭估計就沒救了。”說完便轉身走了。
“哦!”雪迎風立馬将寒浕扶了起來,寒浕沒有意識,重重的贅在雪迎風的身上,沒走兩步,雪迎風便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怎麽連個路都走不好,”那人無奈的退回去,将這兩人攙扶起來,無意中瞥見雪迎風腿傷的傷口,“你腿怎麽了?”
“哦,一點皮外傷不礙事。”雖然此時卻是覺得腿上有些吃痛,雪迎風也滿不在意,又立即将寒浕扶了起來。
“我來吧。”那人說着将寒浕渡到自己身上,略顯急促的向林子裏走了進去。
約摸走了一刻不到,只見林間的一塊空地上,一戶小院依地而起。草瓦木牆,院子裏層層疊疊的堆着不少草藥,雖樣子簡陋,但地方卻不算小,池塘田圃,小井暗渠。雖只有一個人住,但卻建了四五處小閣。
“你這地方還是一點沒變。”雪迎風感嘆道。
行至屋內,兩人将寒浕放在床上,雪迎風也脫了力一般,順勢坐在床沿。
“伯庸,你快給他看看。”
“不急,”被喚作伯庸的人卻完全不把寒浕放在心上,一把将雪迎風腿上的衣物撕了去。
雪迎風下意識的将腿縮了回去,“你幹嘛!”
“你的腿要馬上治療。”
“不行,先救他!”
“你這傷口染了毒,若是毒入骨髓,後果不堪設想!”那人正色道。
“那也先救他!”雖聽到伯庸這樣說,雪迎風依舊毫無猶豫的說道。
“為什麽?”
“他若死了,我活着就再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對你真的這麽重要?”
“比我自己的命重要。”雪迎風斂容屏氣道。
“你真不後悔?”
“絕不後悔。”
一番對峙下來,伯庸拿雪迎風也沒了轍,無奈的長嘆一口氣,轉身走到身後的櫃子前,拿了一瓶藥出來。
“先把這藥喝了,壓一壓你體內的毒。”
“哦,”雪迎風接過藥,又立即看向寒浕,“你快幫他看看。”
“知道了知道了。”伯庸應付的答着,開始檢查寒浕的傷口。雪迎風也還是不放心的繞到跟前,守着寒浕。
片刻過後,伯庸忽然擡頭,先是瞪了雪迎風一眼,随後又對他使了個也眼色。雪迎風有些雲裏霧裏,不知所雲。
“怎麽了?”雪迎風不解的問道。
“喝藥!”伯庸呵斥道。
“哦。哦”雪迎風方才答應下來,下一刻眼神又飄到了寒浕身上。
伯庸有些氣結,“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嗎?不喝我就不救了。”
“好好好,我喝。”說罷便一飲而盡,“大爺你別磨蹭了。”
伯庸白了雪迎風一眼,又轉身為寒浕醫治起來。
“話說你這藥真苦啊。”這時雪迎風才回味過來,面色凝重的說道。
“去把我的藥箱拿來。”伯庸沒搭理雪迎風,開始認真起來。
雪迎風遞過藥箱,又不放心的問道:“他沒事吧。”
“就是他一只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我也能把他拉過來,這點小傷,不足挂齒。”伯庸淡淡的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