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混醉歸雲
雪迎風獨自一人,失魂落魄地穿行在人群中,此刻暮色微沉,街上行人也漸漸少了。一直相伴在他左右的,只有空中飄零而下的片片雪花。
雪迎風忽然駐足不前,靜靜擡頭望着天,飄雪融化在眼角的溫熱中,順着臉頰滑落,絲絲苦澀流淌進心裏。惘然中,不覺夜幕深深。
“我不求你接受,更不奢求跟你在一起,我只不過,只不過是希望你能像從前一樣待我,将我當作朋友,兄弟……不要用別樣的眼光看我……僅此而已,僅此而已……”淚水已經幹涸,承載不了心痛……如果可以的話,他多想丢棄那顆心,将它深深掩埋在雪地裏,與嚴寒作伴,就此斷情。
……
為何……為何不信……
冷風中的雪伴着瑟縮的枯葉輕搖曼舞,埋藏了所有蟄伏在寒冬裏的缱绻思緒。雪迎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雪裏走了多久,他現在只想盡快找個無人的地方将自己藏起來。
雪越下越大,如鵝毛般紛紛墜落而下,街上已沒有了行人。思來想去,無論是去到何處,都免不了被人寒暄問暖,雪迎風就更覺心力交瘁。
不知不覺踱至城牆下,透過城門隐約看見城外群山模糊的輪廓,似乎一瞬間找到了歸處。心漸漸定了下了,一個人獨自走出了城外。
城外洞仙山頂,有一處小閣名喚歸雲亭。原是穆翛寧和雪迎風兩人為了逃避瑣事,偷享逍遙,在山中修的居所。後來便漸漸成了他們四人把酒作樂之處。只是當初修築之時正值盛夏之際,二人取了涼亭的樣式,秋冬之時,便無法在此常住。
不過此時卻是雪迎風唯一的去處。
雪迎風擇了一條近道上山,山路崎岖,石階上覆了厚厚的一層積雪,模糊了每級之間的界限。自恃對此處十分熟悉,并未有過多的顧慮,可行至山腰便腳底一滑,重重的摔了下去,約莫滾了十幾層山階,才停了下來。
“嘶——”雪迎風揉着腦袋半坐起來,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冬日衣服厚重,加之臺階上的積雪緩沖,倒也并未受重傷,約莫只有幾處擦傷。
沒有做過多的停留,拍了拍身上的積雪,雪迎風便又出發了。像是沒有吃到苦頭似得,不但并未多加小心謹慎,反而速度越來越快了。不過直到行至山頂,也再無意外發生。
一共三間小閣,四周都用竹籬圍着,已四月未有人跡,枯枝腐葉鋪了整整一地。
雪迎風徑直走向其中一間,在地下的暗閣裏取出幾壇陳年佳釀,也不顧四周全是灰塵落葉,直接灌了起來。就這樣醉了便睡,醒了又開始不顧死活的喝,昏天暗地,也不知就這樣過了多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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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迎風走後的第二天,寒浕一直将自己關在屋裏,下人送來的茶水飯菜也一概未動,這把劉管家急在寒浕屋外團團打轉,愁眉不展。
終于還是忍不住對着寒浕說道:“少爺啊,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您這要是把自己的身體弄壞了這可如何是好啊!咱。咱也犯不着啊!”
雖然只是平常的勸慰,可這最後一句話倒也點醒了寒浕,是啊,我犯得着為他這樣嗎。
當劉管家還對着窗欄望眼欲穿的時候,便聽得一旁寒浕摔門而出。
“給我再備些飯菜。”說完便又再走進屋去。
“小的這就去。哎呦,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差點就急死我了。”劉管家一邊說着,一邊雙手合十像是在感謝上蒼,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不過這是他頭一次看到自己少爺如此生氣。
又過了兩日有餘,寒浕似乎氣還未消,下令任何人都不準來擾他。
一大清早,此時的劉管家又在廊外徘徊了許久,最終還是鼓足了勇氣,對着屋內喚道:“少爺。”
“我不是說過,不準任何人來打擾。”屋內許久才傳來清清冷冷的聲音。
“是。是關于雪少爺的事。
半晌不見回應,劉管家又接着說道:“方才郡王妃派人來過,說是有事讓雪少爺快些回去,可是雪少爺他現在。
雪迎風竟然沒有回去,這有些出乎寒浕的意料之外,思索片刻,想來雪迎風也只有那幾個去處:“派人到将軍府和尚書府去看看,若不在,去王傳風府上尋人便是了。”寒浕這話多帶着些嘲笑諷刺的意味,只是劉管教不懂其中緣由并未聽出端倪,應聲作答後便退下了。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寒浕已用過了午膳,又見劉管家急匆匆的跑過來,“少爺,大事不好啦,這幾個地方都派人去問過了,雪少爺他都不在啊。”
“問怎麽有用,王傳風的府上怕是要搜才找得出來。”
“可是。
“罷了,我親自去趟。”其實寒浕的心裏還是懷有一絲希望,希望雪迎風确實不在王傳風府上。
行至國公府前院,寒浕看到一行人捧着大大小小的彩禮站在府外。本不想多加理會,卻聽得有人喚了自己的名字。
“寒公子。”應聲望去,并非生人,便是此前的桓筱兒。
“桓大人,桓姑娘。”父輩也在場,寒浕也不好折了他們的面子。
“寒公子這麽急匆匆的,這是要去哪。”
“小事而已。”
“如此的話筱兒也不多問了,方才在來的路上見着雪公子,還納悶為何你們沒有在一起呢,既是有事在身,那筱兒也不繼續打擾了。”桓筱兒笑得端莊得體。
“你看見雪迎風了?”
“是啊。”
“在哪看見的?”
“就在長街上,看雪公子的樣子像是要出城。”
“還望恕招待不周,寒浕告辭。”向桓父行過禮之後,寒浕便立即抽身走了。
桓筱兒有些眷戀的看着寒浕的背影,“爹,我們進去吧。”
。
王傳風腿腳不便,在七八個護衛的幫助下,才有驚無險的上了洞仙山的山頂。
大概還剩幾十階臺級的時候,王傳風對着護衛們下令道:“你們在這等着,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上來。”之後便一個人磕磕絆絆地上了歸雲亭。
看着這破敗的景象,王傳風自言自語到:“這是什麽鬼地方啊,雪迎風怎麽會在這,我該不會是被那人騙了吧。”
王傳風有些嫌棄的打開竹籬,見三間小閣中有一間門開着,便向那處走去。
還未走近,便聞得一陣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王傳風心中暗叫不好,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王傳風看着眼前的景象着實是目瞪口呆。 雪迎風成一個大字躺倒在屋內,身邊全是橫七豎八大大小小的酒罐,伴着幾片枯枝腐葉。屋內酒氣熏天,除了雪迎風的躺下的那處地方,
王傳風着實被吓得不輕,立即跑過去将雪迎風半扶起來,“小祖宗,你。你這是怎麽了,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走近方才看見,雪迎風的前襟已被酒漬浸濕大片。
“誰啊,這麽吵。雪迎風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嘴裏含糊不清的說道。
“謝天謝地,你沒事就好。”王傳風松了一口氣。
“你怎麽在這?”雪迎風揉着惺忪的眼睛說道,神情還有些恍惚。
“我是被別人叫來的,說是你有難,讓我來救你。話說回來,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買醉,還喝成這副鬼樣子。”
“誰說我醉了,小爺我清醒得很呢!”雪迎風沒有在王傳風的臂上繼續躺着,自己坐了起來,“這些酒早就喝完了,我想醉倒還醉不了。”
王傳風看着地上這些酒罐子,心想這人到底是喝了多少,是他的話早就喝死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前幾日兩人還在府上有說有笑的,怎麽現在就成了這副模樣。
雪迎風并沒有回答,半晌過後緩緩開口道:“你覺得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啊?”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王傳風不知如何回答。
“你看我像是一個荒淫無度,不知羞恥之人嗎?”
“怎麽這麽問,你怎麽可能是這樣的人!”王傳風立馬反駁道。
“你我才認識不過十日,你為何如此肯定,而且我估計,現在很多人都是這樣認為的。”雪迎風不緊不慢的說道。
“這。王傳風猶疑了片刻,接着像是鼓足了勇氣似得說道:“我王傳風雖然也不是什麽好人,嘴巴也笨,可我就是知道雪兄你絕不是如此之人,雖只有短短幾日,但我自信絕沒有看走眼!”
“呵,你這人也是奇怪,之前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何時變得如此有義氣。”雪迎風頗是賞識的看着王傳風,為什麽他都可以信,小浕,你卻不信呢。
被雪迎風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王傳風低下頭去,小聲嘟囔道:“還不是因為你。
“你說什麽?”
“啊。沒什麽,對了,眼下你作何打算,跟我回去還是繼續待在這兒。”
“在這就只能揀些三四個月之前留下的東西來吃,肚子都要吃壞了,酒也喝完了,哎。我還是回去好了。”說着雪迎風打算站起來,卻不料一個釀跄重重的跌了下去。
“這是怎麽了!”王傳風急忙将雪迎風扶起來。
“頭有點暈。”雪迎風一手按着太陽穴說道。
王傳風将手覆在雪迎風額上,“怎麽這麽燙!感染了風寒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嗎!”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