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道題
九晴半懂不懂的眨眨眼。我覺得累,所以沒說話。很快随着那些人都離開了後,學校的鈴聲終于響了起來。我說:“好了,重點來了。”
她聽見這話,立刻走近來,對案子本身沒什麽興趣,但卻似乎很想看熱鬧:“怎麽?有人鬧起來了?”
我:“并沒有,你腦補太多。”
九晴是一個很喜歡看熱鬧的人,仿佛她跟着不是為了案子的真相,而是為了有熱鬧可看。這時候回頭,一臉無奈地看着我:“那你為什麽那麽說啊,我還以為保安和學生要打起來了。”
某人的思維跳躍得太快我跟不上:“……打起來?”
九晴一臉理所當然:“不是嗎,上課鈴打了,這個時候遲到的學生就應該翻牆,然後保安去抓他們,這樣就有熱鬧可以看了啊。”
你說得很有趣,但目前還沒發生這種事情。
我轉開視線,旁邊的大馬路馬上沖過來了一輛車,車還慢慢悠悠的停下,很快有人從車上沖了下來,但沒有用,學校鈴已經響了,教導主任就站在門前。我不太清楚別的學校是怎麽幹的,但總之這裏似乎就是教導主任負責抓遲到的學生的……
九晴立刻從秋千上跳下來,聲調都那麽興奮:“看,果然有人遲到了。”
事實上,學校裏遲到的學生,幾乎每天都有那麽三兩個;我想着,但還是跟了過去。一家學校如何,如果想知道,就應該看他們怎麽處罰那些犯校規的學生。善良的人做的事大多都差不多,但行惡卻幾乎各有不同。
打個簡單的比方,如果要救人,好人會做的就是将他們送醫院或者急救;但如果想殺人,那辦法可就多了,多得數不過來。毀滅幾乎可以說是人的本能。
那個學生是個短發的女孩子,書包上有可愛的玩偶,但卻連拉鏈都沒來得及拉好。很快,她就被堵在了校門前,而且沒跑——也跑不了了。她停在門前,一臉呆滞,顯然大腦已經死機了。
九晴評價一貫的直白:“她遲到了。”
我應了一聲,坐在原地。她很快被攔住,交出了手冊和別的東西,看樣子遲到是要登記的。和普通學校沒有什麽不同,看完這一整段的九晴失望的走回來,仿佛她真的希望那個學生大鬧校園或者幹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我說:“好了,上學已經看完了,我們進去吧。”
“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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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班主任上午的兩節課有空,去找她,看看學校裏情況如何。”
……
高中部。
“這裏真安靜。”九晴繼續挑剔,仿佛她希望學校裏更吵一點。事實上,上課時候的學校是非常安靜的,一眼望過去你甚至會懷疑學校裏沒有人,但是一等下課整棟學校會立刻變得很亂。
我們往樓上走。班主任姓林,長長的頭發紮起來,五官看起來有點老成,可能是因為整天對着一群學生,所以顯老。一見面她就說:“上次和人吵起來了,真不好意思。”
“嗯,已經過去了,”我說:“比起這個……你班裏的孩子最近怎麽樣?”
我們坐在食堂,因為學校裏沒什麽可以會客的地方,這裏是最好的選擇了。我握着一罐咖啡,但卻只覺得燙。——如果不想和人唠嗑浪費時間,那麽最好的選擇是趕快直入正題。
林老師将耳邊的頭發拂到耳後,有些無奈地笑一笑,不好看,但是和藹:“他們……最近都在說明鏡的事情,還有幾個孩子好像去她家裏了。”
“怎麽樣?”
她拿着的是自己的水杯,用茶匙輕輕攪動了水杯裏的巧克力:“大家都不太習慣,我也是……有一次在課上我想喊明鏡來回答問題,接着才想起來她不在了。”
“節哀,”我說。
“抱歉,”她又說。有些人的性格是真的溫柔,而有些人只是客套而已——其實很容易能看出來。我想了想,最終問了一個問題。
“你覺得明鏡的性格怎麽樣?”我問。
九晴在一邊吐槽:“溫柔又性格好,天生的學霸,大概所有人都會喜歡她吧。”
我喝了一口咖啡,聽見林老師開了口。旁人的評價多半不準确,尤其在死者已逝的情況下。但不能因為不準确,所以不聽:“明鏡是個好孩子,樂于助人,不過性格還挺內向的。”
內向……
這是個所有人都沒有提到過的詞。有人說她成績好,有人說她溫柔,有人說她開朗,卻沒有一個人說過她內向。“內向?”
林老師點了個頭,表情略顯惆悵,“說起來不怕你笑,我做這行好幾年了,見過的孩子也挺多的。明鏡挺受人歡迎的,但她不是那種喜歡和人說話的類型。別人來和她搭話她也會回答,但是她很少主動和人說話。”
我想了想,“你怎麽這麽想?”
食堂裏很安靜。仔細聽的話,隐約能夠聽到樓上學生的讀書聲,似乎是有個班級在朗誦。她說:“課後活動之類的,明鏡常常來幫忙。她很安靜……怎麽說呢,就算安靜,她也安靜得很能讓人覺得舒服,而不是自閉。”
我沉默片刻,因為見過這種人,所以我明白:“人緣好的人就是情商高,而所謂的情商是指在恰當的時候說恰當的話。”我低下頭,聲音壓得不能再輕。所以理智一點的人,反而可能看起來情商更高。
林老師聽見這話,空氣裏安靜了片刻,之後她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樣。”
她仿佛聽到了一個正确的說法,立刻承認了。“明鏡也是那樣?”
“對,”她露出仿佛在回憶的表情。“明鏡是個很溫柔的孩子……而且從來都不會說自己在煩惱什麽。就算有問題,她永遠自己解決了,很少會找人商量。”
這次談話,最終她說了很多與死者相關的回憶,但一個結論都沒得出來。表面上看,這确實是個好老師。我離開了食堂,準備到樓上去看看明鏡的課室。高二一班,我走上去的時候,九晴正在那裏趴着。
“我上天臺看了一眼,”九晴嘆口氣,“還是沒有人,不知道死者去哪了。我有種感覺,她離這裏挺遠的。”
“為什麽?”
“因為找遍了死者所有去過的地方都沒有啊,所以肯定很遠。”
……這是一只不适合查案的死神。我想了想,随後往班級走去。我沒辦法将死者的死歸結為“一時腦抽”,但現在所有證據已經攤在了我們面前,剩下的就是個想字了。高二的樓層很安靜,課室裏至少一半的學生在聽課,抄筆記的比睡覺的多。
我躲在角落裏看了一會兒。很快下課鈴響了,老師走了,課室和走廊裏很快吵起來。九晴和我躲在旁邊看熱鬧,她的講法是:“你幹嘛又在看熱鬧?”
“下課的時候能看到很多東西。”上課時大家的活動就那麽多,一下課就精彩了。
下課鈴響,學生們蜂擁而出,有些人到樓下去買吃的,更多的人聚集起來,有的玩手機或者睡覺,有的則坐在角落裏看書,有一兩對情侶躲在角落,別的人三三兩兩形成一個個圈子。因為整課都在用投影儀,黑板幹幹淨淨的。
九晴還是不太明白。她在學生間穿過,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她進了課室,又吵吵嚷嚷的出來。最終我們離開學校的時候,我們還是很安靜。她不說話,仿佛在想些什麽。
最終她搖頭,“我什麽都沒看到。”
“那是你瞎,”我說,然後被鐮刀敲了腦袋。我不躲,也并不是很在意。
我被敲了,但沒什麽反應。九晴問:“你們剛剛在說……死者,情商很高?”
她說這話的時候,仿佛有點懵懵懂懂,想不清楚這個問題。我點頭,“情商高,意思就是會在合适的時候,說合适的話。所以理智的人有時候看起來情商高,只是因為他們拎得清。”
九晴的表情,看起來就像一個在想問題想不出答案的人。
最後她輕輕垂下眼,應了一聲“嗯”。
車門開了。列車和月臺之間的空隙吹來一陣冷風。她的黑色披肩卻依然違反常理的,沒有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