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公元九一四年。也速臺最後一員悍将元彬于芨芨寨率部向梁軍投降,宣告了也速臺的最後一道防線失守,大勢已去。
但僅時隔半月,元彬即被梁王賜死,其部下也大半被流放至梁國邊陲苦寒之地。
小文将軍怒沖沖闖進來時,梁王正抱着兒子死乞白賴要小娃娃叫爹爹。
他的出現似乎令整個殿內溫度都下降了不少,冷飕飕的風從殿這頭刮到那頭。
成深的笑容收斂了,将娃娃交回奶媽手裏,大步朝文諾走來:“怎麽啦?”
那座冰雕兀自冷森森散發着寒氣:“你說呢?”
成深讪笑:“我哪知道啊?你這無緣無故的來這一出。”
“無緣無故?”文諾逼上一步,“你殺元将軍那才叫無緣無故!”
成深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噢,是為了他呀!你和他不是沒什麽交情嘛,他投降以後也沒見你去看望過他。”
某人裝憨的時候也足以氣得人七竅生煙。小文将軍攥緊了拳頭:“那是我忙于打掃戰場無瑕顧及!你倒好,不聲不響就把人給殺了!你這樣做,置我這個勸降者于何地?今後還有誰敢向我們梁軍投誠?”
十幾年來,這還是成深第一次見到這個一向沉默寡言的表弟大發雷霆。
一時适應不過來,成深眨巴了兩下眼睛,朝身後揮揮手:“你們先退下。”
“哇”的一聲,是奶媽手中的小世子很不給面子地哭了。
得知元将軍死訊後被怒氣沖昏的頭腦被這一聲兒啼喚醒,小文将軍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在大庭廣衆之下發脾氣,臉騰地一下紅了,攥着拳頭一言不發轉身就跑出了殿門。
梁王陛下朝木呆呆看着自己的殿內衆人苦笑一下,叫着文諾名字追了出去。
這回丢人丢大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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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裏亂哄哄的,文諾一心只想着這百年難遇一次的發飙為什麽會落得這樣結果?那個被罵的人嬉皮笑臉完全沒當回事,其餘人等惶恐加不解,最糟的是那個小娃娃,今後自己在他心中只怕會與大灰狼劃等號!
昏頭昏腦的也不知道是來到了什麽地方,文諾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靠在一塊太湖石上,一心指望着身後的竹林足夠茂密能遮擋住他的蹤影。
都怪成深那個大腦袋!怎麽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就亂殺降将?這樣下去,自己今後要怎樣為将處事?
“都怪你、都怪你!”
此刻小文将軍鼓着腮幫子、拿根小樹棍在地上胡亂戳劃的樣子渾不似出入沙場的戰将,倒像是跟同伴鬧別扭的小男孩子。
“你是在說我嗎?”
一個渾厚的男人聲音突然在他耳畔響起,把他吓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将樹棍舉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那雙明亮的眼睛正盯着他看,男人笑得露出了兩個大酒窩:“怎麽,想用這小樹棍謀殺親夫哇?”
“你TM混蛋!”
惱羞成怒的小屁孩露出本性,猛地撲上前去,将那個自稱親夫的家夥推倒在地,兩人在草地上滾成一團。
正鬧得不可開交,成深忽然“噓”了一聲。
“怎麽?”文諾停下來,正壓在梁王陛下身上,滿臉疑惑。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大逆犯上的小文将軍一雙眼睛黑得深沉,半張的嘴唇傻得清醇,惹得梁王陛下認為不好好享用一番如此美味未免太對不起自己。
“嗳嗳嗳你要幹什麽-------”
成深翻身而起,強行替換了兩人位置,然後用近乎狂野的親吻直接回答了這多餘的問題。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眼前這并無半點脂粉氣從不嬌聲浪語的少年總是能喚醒人心底最深處那頭兇猛的野獸,讓人頓時腦中一片空白,只想着壓倒他、揉碎他、吞噬他。
嘴唇被吻封緘住,少年的反抗卻沒有停止,掙紮中梁王陛下的冠冕被扯掉了,滿頭豐茂濃密的長發散落在少年皙白的頸項肩頭和身下綠色的草地上。
少年束發用的冠帶也早已不知跌落何方,栗色的細軟發絲與男人深黑的發絲纏繞在一起,難分難解。
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分不出是誰在與壓抑的欲望奮力搏鬥,又是誰在盡情浏覽所有不想錯過的風景。
終于有人放棄了所有徒勞與虛僞,毫無保留袒露在愛人面前,任愛人吻過軀體的每一寸每一分,喚起這敏感身體無休止的顫抖。
扪住少年胸腹處濕潤而光滑的肌膚,感覺到那柔韌的肌肉在奔湧澎湃的血液鼓動下律動着,男人低吼:“MD老子早晚要死在你身上!”
少年喘息着,低低的聲音回答道:“那,你怎麽,還,沒死?”
男人狂笑起來,笑聲驚起了竹林中一對灰色的鹧鸪:“因為老子還沒操夠!”
那對鹧鸪飛了一陣,在竹林邊緣停留下來,歪着小腦袋,似在側耳傾聽這情人間并不甜蜜的對話。良久,兩只小鳥伸出喙來,互相琢了琢頸側的羽毛。
那邊廂,男人已經功成身退,取過旁邊散落的衣袍來,包裹住愛人身體,仿佛徒然間又從野獸變身為紳士:“你看你,怎麽這麽愛出汗,當心着涼!”
文諾已經累得連小指頭都不想動一下,懶洋洋答道:“我沒出汗。”
嘴硬的小家夥,就在說這話的當口,額角還在滲着透明的水珠,将鬓發粘了好幾縷在雪白的腮上。
成深拍拍他的耳朵:“好好,你沒出汗。那這些是什麽?下雨?”
文諾轉開頭,亮給對方一個後腦勺:“啰嗦。”
“我是關心你嘛!”男人一個大大的擁抱從後面裹上來,“怎麽,還在生氣?”
回答是一個冷冰冰的“哼”。
梁王正色道:“我做事自有我的理由。你可知道,元彬在也速臺威望極高,別看他投降了,但只要他一聲令下,随時可以拉着他的隊伍反戈相向,我怎能容他?”
冰山終于忍不住了,坐起身來:“你憑什麽就斷定人家會反戈相向?”
“為了以防萬一,必須如此。”成深體貼地為他拉攏散開的衣袍,笑容狡黠,“再說,那家夥對你不安好心,我哪能放過這麽大個情敵?”
“你胡說什麽——”
小文将軍憤怒的指責被梁王用近乎窒息的擁抱打斷了:“小諾,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了!你不知道,沒有你的那些日子,是怎樣的煎熬!”
皙白修長的手指顫動了一下,少年慢慢地擡起胳膊,回抱住男人堅實的肩背。
成深摟着文諾肩頭走出竹林時,天色已近黃昏。
薄暮中整整齊齊一隊衛兵嚴陣以待,小方将軍憂心忡忡地在隊列前來回踱步,像只守窩的小母雞。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感覺到懷中人在意圖離開,成深惱怒地問,“可續,怎麽回事?”
可續為難地搓了搓手。總不能直接回答我是接了皇宮內侍報告特來保衛陛下安全,結果卻只見到你們這假嗔真愛的小兩口?
整個人已經發燒到頭發根的小文将軍用力摔開梁王胳膊,不辨方向地朝一旁沖去。
“小諾!”
成深驚慌的叫聲話音未落,昏頭昏腦的小諾已經一頭撞在一個厚實不亞于梁王的胸膛上。
“鄭道長!”
這回的驚呼聲來自可續。
賊膽包天的鄭道長咧嘴一笑,雙手扶住驚魂未定的文諾,像是完全沒看到梁王殺人的眼神也沒聽到身後衛兵們齊刷刷發出的倒吸涼氣聲:“喂,那邊是小池塘,想不開也別這樣啊?大冬天的怪冷的!”
文諾根本不和他廢話,雙掌一推,将油腔滑調的道長推得差點跌一跟頭,快步繞過這個障礙物,一眨眼已經奔出了衆人目力所及範圍。
一陣風從衆人面前刮過。是梁王陛下追着小文将軍也消失在衆人視界裏。
鄭道長看着手心裏的東西,若有所思。
可續拖拖拉拉走到道長跟前,期期艾艾地問:“你,怎麽回事啊?居然,敢對文将軍動手動腳?”
“有什麽關系?”鄭道長狹長的眼睛裏透出一絲惡作劇的光,“皇帝摸得我摸不得?”
小方将軍被他這句大逆不道的話吓得臉色慘白:“你瘋了你!這話也能混說的!”
年輕道長盯着認真擔心的小方将軍看了片刻,突然“撲哧”一笑:“行了,看把你吓的!開玩笑而已!”擡手将巴掌舉到小方将軍鼻子底下,“你看這是什麽?”
可續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文諾的小烏龜!怎麽,你?”
鄭道長哈哈一笑,收起小烏龜,小心擱進胸前衣襟內:“剛才那小孩撞過來的時候,從他身上摸出來的。”
“喂,這可是他的寶貝,你——”
鄭道長已經收斂了笑容,負手面朝方才二人離去方向而立:“情深難續,可惜啊,可惜!”
可續忘了追問小烏龜的事,轉到道長跟前,上下打量着,然後下結論道:“你真的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