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其實——”陳思侑把橫亘在兩張桌子之間的縫隙合攏,一面把零食往她的桌子上推,一面說道:“最近化學複習起來有點困難,我總想找你幫我講講,可你又總是不在。”
許柏舟撥開堆到眼前的零食,刨出一塊空地,又從桌子裏抽出一套複習資料,“哪裏有問題?說來聽聽。”
前方伸來一個腦袋,“什麽問題?我也要聽。”鄭小捷開開心心的,毫不見外。
陳思侑卻不樂意,“你聽什麽聽,這是我的同桌。”他拿着筆袋去戳鄭小捷放在他桌子上的胳膊肘。
“舟舟還是我的朋友呢!你問問她,是喜歡我,還是喜歡你?”鄭小捷不甘示弱,搶過他的筆袋,給他扔了回來。
“先把你們的問題整理出來吧,這麽說下去,太浪費時間,”對于兩人的争論,許柏舟并不理會,她把桌上那堆東西又推回陳思侑的桌子上,“好困,我先睡一會兒。”
當美術老師微微來到教室,所有人都有些反應不及——兩周一節的美術課,遙遠得像是上個世紀的事。
同學們擡起頭來,有些發愣,看着微微放下自帶的銀灰色電腦,又捧出一個裝着碗蓮的水缸,水缸放下,講桌上騰起一片粉筆灰。
等到微微準備就緒,化學老師小武剛剛走到教室門口,兩人沉默對視,最終還是小武敗下陣來,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轉身走了。
微微把目光轉回教室,她打開電腦,調試投影儀,又指了指手邊的水缸,“還等什麽呢?畫吧。”
教室裏響起一陣慌亂的翻騰聲,“誰有多餘的A4紙?快快快,借我一張!”“救命啊,誰能給我一張!”
向來行蹤飄忽、神秘優雅的美術老師,微微,在一班學生看來,是比班主任更具有威懾力的存在。她的威懾力不是脾氣,而是來自于對美術作品本身的極高要求,并不尖銳,甚至顯得溫和。她的眼神裏總是帶着審判,讓人不敢和她對視,如果不想難堪得無地自容,最好就不要在美術課上敷衍。
就連許柏舟都被陳思侑搖醒,“醒醒呀!許文佩!我知道你在裝睡!美術課!”
許柏舟深吸一口氣,左手撐住額頭按了按,右手攤開伸出去,“把筆給我。”
為了給許柏舟創建一個優良的休息環境,陳思侑自覺肩負起收納文具的任務,買了一個超大容量的文具袋。此時此刻,在微微和許柏舟的雙重逼視之下,陳思侑手都有點發抖了,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的那根黑色自動鉛筆,翻着翻着,卻忽然扒拉出一朵半幹的栀子花。
他随手一扔,栀子花滾到了許柏舟的桌子上,幾片幹癟的花瓣一散,掉出一個亮晶晶的小玻璃球,還有一只小蟲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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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許柏舟很不想理會,還是不得不伸出手,趕在小玻璃球滾下桌面之前,接住了它。
她無法理解,“這什麽啊?”
陳思侑終于找到了自動鉛筆,他長籲一口氣,這才看到許柏舟手裏的東西,“這什麽啊?”
“你是自動複讀的AI嗎?”許柏舟問。
“不是,我真不知道,這是誰放在這兒的啊?”
鄭小捷輕輕敲了敲他的桌子,壓低聲音喊道:“別說啦!微微在看你們!”
許柏舟拿起那個小玻璃球,放在眼前看了又看,實在看不出什麽端倪,就随手放在了窗臺的邊緣上。
教室裏再無人聲,只有多媒體設備在播放一段山中雨景,這是微微特意為學生們準備的靜心白噪音,大家靜不靜心不知道,反正是不敢吭聲。
臨摹的對象是那個裝着碗蓮的水缸,卻不知道主題究竟是”碗蓮“還是”水缸“,而微微從來不肯透露更為詳細的要求,她只是坐在講桌旁,翻閱一本書,外殼被布制的書衣包裹住了,看不清書名。
江沚第一個把課堂作業交了上去,收獲了微微老師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
見狀,許柏舟按捺不住了,她加快了下筆的頻率,又拿橡皮擦飛快擦除了幾道陰影,就要往講臺上沖。
“等等!等等,”陳思侑拉住了她,“把名字寫上再走哇,姐姐。”
許柏舟只好暫時停下了腳步,胡亂寫了個潦草的名字,又馬不停蹄往前沖,好在她的氣勢讓別的同學望而生畏、腳步遲疑,她也成功當上了第二個交上作業的人。
微微老師對她的鉛筆畫作沒有給出評價,卻還是對她笑了笑,許柏舟心裏松了一口氣,卻在下一刻瞥見了江沚交上來的那張畫——只有一片飄搖的花瓣。
許柏舟忽然感覺自己胸口有點發悶,她既輸了速度,又輸了創新。她十分沮喪地走了下去。
教室內的雨聲漸漸變小,最終消失,緊接着就響起了下課鈴聲,微微老師對時間的把控向來十分精準。她把講桌上的畫紙拿給班長,輕聲說道:“幫忙發一下吧。”
許柏舟的課堂作業忽然又回到了自己桌上,她不明所以,卻又發現上面有了微妙的變化,碗蓮圖案下面加了幾道水紋,變成了一朵逍遙自在的花。
“要放假啦,你有什麽假期計劃嗎?”周末即将到來,連接着國慶與中秋的假期,是可以預料到的一段美好日子。陳思侑似乎已經提前進入了假期狀态,整個人都飄飄忽忽而不自知。
“沒有。”許柏舟卻無法回應他的熱情。
許柏舟正在整理書桌上的東西,理出來許多題目雷同的廢物,她把手腕上的橡皮筋取下來,把廢物卷子紮成一捆,丢進了教室後的垃圾桶。
她又拿出一個年歲已久的筆記本,遞給陳思侑,“拿回去好好看,把不懂的問題另外記錄下來,假期結束還給我。”
陳思侑戰戰兢兢地雙手捧過,問道:“這是什麽寶物?”
“這是你祖師爺傳下來的寶貝,”許柏舟倚靠在牆面上,眼神不自覺飄向了教室前排,“一本化學筆記。”
陳思侑喜不自勝,“我拜入師門數十載,竟然不知道自己還有祖師爺?”
鄭小捷忽然轉過頭,“诶,您今年貴庚啊?”
許柏舟擺擺手,“沒關系,你祖師爺低調,不喜歡別人念叨。”
假期前的最後一節課是班主任的數學課,衆位同學都做好的背水一戰的準備,誰知踩着鈴聲走進教室的人竟然是阿岚女士。
阿岚女士微笑着解釋 ,“你們林老師有點事,和我換了一節課。”
一班的衆位同學在整個年級是出了名的鎮定自若,此時也小小地歡呼了一陣。對于假期而言,這實在是一個再輕快不過的序幕。
整節語文課熱熱鬧鬧地度過,阿岚女士也并不在意,她看上去也對假期充滿了期待。
課堂臨近尾聲,夕陽也落進了教室內,教室後排的角落裏,陳思侑忽然驚呼了一聲,鄭小捷聞聲回頭,看見陳思侑一臉奇異地瞪着自己的同桌,而許柏舟的桌子上,竟然出現了一個愛心形狀的光暈。
鄭小捷好奇地湊近了些,發現那顆愛心裏面竟然裏面竟然還藏着一個字,一個規範的楷體“舟”字。
許柏舟盯着桌上那浮誇的光暈,一時無言以對,她看向窗臺邊緣,那顆平平無奇的小玻璃球,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是一個完美的折射道具。
“唉,”許柏舟拿下了玻璃球,她終于有了一絲觸動,“這到底是什麽審美啊。”
快下課了,阿岚女士也做好了動身的準備,她站在講臺上對大家說,“假期愉快。”
第八題
假期的光陰是明媚的光陰,所有人都像是躊躇滿志,卻又漫無目的。即便天色陰沉沉的,遠處還有一朵積雨雲,隔着窗看來,還是像一幕電影裏的畫面,《羅馬假日》或者《陽光燦爛的日子》。許多故事都發生在假期。
江沚拉開抽屜,摸索半天,才終于從角落裏拿出一張墨藍色的卡片,他離開了窗邊的書桌,走到玄關,蹲下來和家中的小黑貓告別,“我先走了。”
戎城中部地皮金貴,租價高昂,是時代先鋒和商業精英的聚集地,東區則消費低廉,平易近人,是初出茅廬的窮學生與藝術工作者的容身之所。
上午九點,臨近的幾個街區都還在沉睡之中,江沚騎車經過,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感覺自己很像是七八十年代的一個送奶工,需要搖着鈴铛,叮叮當當響一路,才能把沿街的每戶人家喚醒 。
夜航劇社就在這片寂靜的街道之上,外觀上看來是兩棟普通的民居,挂了一個窄窄的做舊牌匾,像極了話劇《茶館》裏的布景。
江沚推開那兩扇徒有其表的木門,又被一道防盜門給攔下了,門鈴早就壞了,他只好用力拍門,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