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縫切換,可謂盡忠職守、極盡卑微。而此時此刻,看到這個意有所指的成語,就連他也忍不下去了,只見他瞪大雙眼,想好詞彙,鼓起勇氣,做足了高聲反駁的準備。
可惜,目标人物已經消失不見,許柏舟又離開了她的巢穴——例行跑步去了。
跑步……各類資料上強調的“越跑越輕松”、“跑步會上瘾”并沒有出現,許柏舟依舊認為這是一件煎熬的事,她之所以每天堅持成為塑膠跑道上的行屍走肉,只是為了一個目的——在八百米體測中拔得頭籌。盡管,按照當前的狀态來看,這個目标實現的可能十分渺茫。
或許正因為這個前提,衆人看着晚霞會詩興大發,她第一個想法卻是,“跑步的時間又到了。”
往常跑步,許柏舟總是獨自一個人,從來沒遇到認識的同學——畢竟其他人都去吃飯了。今天卻不太一樣,她發覺跑道之上竟然有一個比自己速度還慢的人,那人原本和她隔了半圈跑道,慢慢地,對方和自己只剩了一百米距離。
在這一刻,許柏舟心裏湧起了一點點惺惺相惜,這點情緒驅使着她加快了步伐,一鼓作氣追上了那人。許柏舟從那個把褲腿挽到小腿上的男生身邊跑過,狀似無意地撇過頭,原本只是為了滿足好奇心,卻在看清對方的那一瞬間慢慢停下了腳步。
“……馮憑?”許柏舟詫異道:“是你嗎?”
馮憑像是被她吓了一跳,張口結舌,支支吾吾,“啊,是、是啊,好巧。”
驟然停下來會腿酸,許柏舟只好又開始慢跑,她本來想就此和馮憑告別,誰知他也同時動了起來,兩人竟然開始并行。
這樣一來,沉默不語就顯得有些奇怪,許柏舟只好問道,“為什麽你會來跑步?”
馮憑又是一驚,他語無倫次,“我,因為我,喜歡跑步。”
也就是在這種時候吧,許柏舟終于會開始反省自己,她忍不住想:在一個普通同學的眼中 ,我真就這麽可怕嗎?
反省歸反省,她也并沒有要改變自己的意思 ,大概是覺得對話實在難以繼續,與其一直尴尬下去,倒不如果斷終止。她伸出手腕搖了搖,“那你慢慢跑,我先走咯。”
許柏舟繼續按着自己的速度往前跑去,而馮憑聽了這話,不得不再度放緩了步伐,看着許柏舟越跑越遠,從林蔭下跑進餘晖中。
他手裏還握着一瓶尚未開封的運動飲料,或許是捏得太緊,塑封上都泛起了并不美觀的褶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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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七點,天邊還是紅彤彤一片,光線投進擁擠的教室裏,映在挂滿諺語格言的牆上,映在寫滿板書的黑板上,讓整個教學樓都變得奇異而浪漫,迫使所有人的視線都從課本轉向了窗外。這像是不容更改的自然規律,就連任課老師也不能避免,尤其是,此時此刻守在一班教室裏的是阿岚女士。
當大多數人都收回了目光,開始看書、做作業,或是做別的什麽事,阿岚女士依舊一臉惆悵地望着窗外。
陳思侑神情嚴肅地在草稿本上寫着什麽,鄭重地遞給了許柏舟。
她半是疑惑地接過來,看到上面只有一行字,“阿岚女士,其實是昭君轉世。”
許柏舟面無表情,把草稿本扔還給了他。
第一節晚自習結束,晚霞也消失無蹤,衆人都很疲乏——明明沒做什麽,還是很疲乏。要麽無比懶散地東倒西歪,要麽浪蕩子一般,在教室內外竄來竄去。
陳思侑趴在桌子上,哀嘆道:“這麽好的天氣,如果不上課就好了。”
許柏舟原本也趴在桌子上,和他相對而趴,一不小心就會和他對視,她不由自主翻了翻眼睛,想要撇開頭。
忽然間,頭頂傳來一陣小小的電流聲,而後啪嗒一聲,視野全部黑了下來。
教室外的浪蕩子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停電了!”
許柏舟身邊的桌椅板凳晃了晃,是陳思侑猛然站了起來,他顫聲道:“我,我有言靈?”
“你,你有毛病!”前方鄭小捷激情反饋。
很快,上課鈴聲敲響,衆人只好摸黑回到了座位。
又是晚霞,又是停電,這兩件事都像是中學校園裏的奇遇,還難能可貴地聚集在了一起,大多數人都有點激動,只是這激動無從宣洩,只好在昏暗的環境之下竊竊私語,期盼着停電的時間能再延長一點。
許柏舟不是那大多數人,所以她并不激動,她依舊平靜地趴在桌上,心安理得地閉上了眼。
陳思侑戳了戳前方鄭小捷,“嘿,來不來,五子棋?”
“這麽黑!怎麽下棋啊?”
“哎呀,努力就能看見。”
阿潘來到教室,他和同學們在黑暗之中面面相觑,而後他拿出手機,照亮了手裏的周測試卷。
“啊???”第一個發出驚呼的是坐在前排的班長,就連他也顧不得維持形象了。
阿潘和善地笑笑,“沒關系,大家先自習,電很快就會來的。”
此言一出,教室內的美好氛圍一掃而空,同學們默默盯着他,感覺阿潘向來溫柔可親的臉驟然變得可怖起來。
但世事無常,直到下課,電還是沒來,阿潘寂寞無言地離開,同學們則鬥志昂揚,開始收拾書包。
陳思侑望着窗外飄搖的樹枝,說道:“好大的風啊!”
鄭小捷接話,“好黑的夜啊!”
許柏舟忽然從書包裏摸到一個奇怪的東西,她拿在手上,“這是什麽啊?”
陳思侑看到了書信的輪廓,興高采烈,“是情書!”鄭小捷也圍過來,搖搖頭,“不會吧,現在誰還寫情書啊?”
許柏舟皺着眉拆開了信,借着窗外的月光勉強看了看內容,眉頭越皺越緊,“誰抄的課文?怎麽放我這裏來了。”她搖搖頭,把信紙丢在了桌上,轉身走了。
陳思侑越發好奇,湊近了桌面去看,勉強算得上端正的字體,謄抄的正是今天新學的《邶風·柏舟》——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這個……”陳思侑撓撓頭,猶豫道:“好像也不僅僅只是課文吧。”
第七題
昨夜大風,刮倒了幾顆根基不穩的樹,折斷的枝丫蹭到電線,讓半個城市都隐沒在黑暗之中。夜半又下了大雨,淋得戎城滿地都是枯枝敗葉,街邊道路上都免不了有許多水漬污跡,學生們踩着一地狼藉走進了教室。
江沚踏進教室門,他收好雨傘,剛一轉頭就看到了班長熱情洋溢的笑臉,他頗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早。”
班長很快表明意圖,“我上次好像看見……物理老師給了你一套卷子?要不然,借我複印一下?”
江沚點點頭,“當然可以,不過我今天碰巧沒帶,我明天直接帶一份複印好的給你。”他放下雙肩背包,又說,“那套題其實刻意拔高了難度,并不實用,我有一套編排得更合理的題,明天一起拿給你。”
班長原本臉上還帶着一點窘迫,聽了這些話,總算是真心實意的一張笑臉了。
班長心滿意足回到了座位,江沚卻在拿出書本後,又回過頭,看了教室後排一眼。
明明早讀課很快就要開始,卻還有一個人傻站在角落。陳思侑站在座位旁,先是抖了抖衣服上的雨水,又從書包裏接連不斷地掏出小零食,許柏舟并不理他,只是偶爾會伸出一只手,攔住那些快從桌面滾落的零食們。
江沚很快收回了目光,他從腳邊書箱裏拿出一疊裝訂好的試卷,在桌上鋪開,餘光看見書箱裏還有一張顏色暗沉的海報,他手上動作停了停,依舊合上了蓋子。
涼爽的、令人惬意的微風撩動窗簾,又穿過教室,來到了走廊。阿岚女士和阿潘在走廊上打了個照面,兩人都禮貌地微笑招呼。
阿潘指了指手裏的試卷,“昨天晚自習耽誤了,上課又沒時間,拿給他們随便做做好了。”
阿岚女士點點頭,“是啊,秋天到了。”
——
很快,阿潘趁着早讀時間将試卷一一分發,同學們一臉木然,似乎感受不到他的苦心,阿潘難免有些失望,只好帶着他的保溫杯,游蕩回了物理組辦公室。
“怎麽帶這麽多零食?”許柏舟問。
陳思侑半側過身體,神情堅毅,目光灼灼,“舟啊,你總是不吃晚飯,這樣對身體很不好的。”
許柏舟那兩條眉毛立刻皺在了一起,她半擡了下巴,頗為警覺地橫他一眼,“有事嗎?”
“瞧您這話說的,這不就見外了嗎?”陳思侑又湊近了幾分,“沒事兒我就不能多關心關心你了嗎?”
許柏舟點點頭,“那就算了。”
“哎呀